“水芙,你越來越放肆了!”
滿是古香氣息的房間裡,傳出一聲暴喝,緊接着傳出瓷器甩在地上,摔碎的聲音。
暴怒之聲傳出很遠,讓人不看靠近,紛紛繞道而行。
“我身爲第五家族的長老,殺幾個族人怎麼了?你能瞞着我那麼多事,還不准我殺人,別忘了,是你讓我變成今天這樣的,看到我六親不認,你不是應該很高興嗎?”沒有情緒的聲音帶着冷傲孤僻,拒人千里。
要不是她察覺到有些不對,出去查探,他們是不是還要瞞着她!直到殺了夜兒爲止!
“那木兮呢?”她能爲那個孩子斬殺族人,就連木兮都不放過!
第五水芙冷冷一呵,不在意道:“他不想死,牽累族人,這本就已經該死了,這不是你親口告訴我的嗎?”
她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他教會她的!
“好好好,沒想到那個孩子在你心裡有這麼重的地位,那就更留不得了!”當年以爲已經斬斷的根,不但沒有斬斷,現在反而長成了參天大樹!
留不得!
第五水芙邁進一步,眸光認真而又孤寒,“我會回來見你,就是要告訴你,從今天開始,第五家族的人,第五家族的勢力,敢動小夜兒一分,第五木兮就是他們的下場!”
“你敢威脅我?”爲了那個孩子!
“你知道我可以做到,還是你以爲這僅僅只是威脅?”第五水芙冷笑反問。
“你敢!”
“連噬魂訣我都修煉了,還有什麼是我不敢的!”
房間充滿了濃濃的火藥味,寂靜的了無生息,方圓十里別說風吹的聲音,就連呼吸聲都沒有。
其他人儘管聽不到這一場爭執,但從第五水芙回來,帶回來那些人,他們就知道,一定會有一場大戰爆發,爲了自己的小命,現在能躲則躲。
“砰!”
重物撞擊墜落的聲音轟然響起,十里外戰戰兢兢的人,聽到這一聲巨響,立即僵住了動作,全身緊繃。
“滾!從今天開始,不準再踏出家族一步!”
暴喝之聲響徹天地,連空氣都不禁顫抖。
第五水芙被重重甩出房間,摔落在地,她慢慢起身,嘴角溢出鮮血,卻只是哼了一聲,便站了起來,將嘴角的血擦乾淨,欣然離去。
至少,他不會再像這次一樣,大動干戈派人去殺小夜兒,但是……不代表小夜兒沒有危險。
火紅身影大步走過,看不到盡頭的走廊,九曲十八彎,複雜無比。
一抹清新氣息竄入鼻間,周圍空氣變得柔和,第五水芙不禁停下腳步,而她身體的傷,在一點點癒合恢復。
“你的煉藥術是越來越厲害了。”自己不吃丹藥,她就想出這種辦法麼?
輕盈身影緩緩落下,站在第五水芙身後,溫柔注視,眸光中滿滿的都是擔憂和心疼。
“芙兒,你既然離開這裡,又何必回來,又何必去招惹他。”溫柔的聲音,如春風一般,在心輕拂而過。
“你不也是剛回來,難道沒聽說天穹峰的事?你難道不好奇,爲什麼他會派那麼多人去天穹峰,爲什麼他不惜和納蘭清羽交手?爲什麼我殺了那麼多族人,他連半句話都沒說?”回來,她也不想回來。
爲什麼?
她身後的人蹙了蹙眉頭,然後搖頭說道,“不知道。”
要是知道,就不回來了。
“都是因爲一個人,這個人……”第五水芙頓了頓,微微側臉,眼角餘光看着身後那一抹水藍色的衣角,“她叫北宮離夜。”
話落,第五水芙大步往前走去,身側的手掌緊握成拳。
北宮離夜!離夜!
“芙兒……”離夜,北宮離夜!
身後傳來輕喚,第五水芙慢慢停下來,卻沒有回頭,“姐,去看看吧,看看我們一直想要捧在手掌心的孩子,她真的長大了,一點都沒辜負當年大哥大嫂在她出生時,對她的期盼,很像大哥,囂張到沒天理,鋒芒萬丈,很像大嫂,護短到令人髮指,高傲自信。”
紅脣溢出微微輕笑,第五水芙再次往前走去,直到消失在走廊拐彎,也沒有再停下。
留在原地的身影深深看了一眼走遠的人,飛身離去,她看似平靜如常,但那匆忙離開的腳步,就會知道她有多急切。
天穹之巔,修長纖細的身影傲立其上,如瀑青絲隨着,天藍色長袖衣裙在風中飛舞,彷彿隨時會乘風而去。
她站在那裡,自成一世界,萬物都無法靠近,四周寂靜無聲。
“該回去了。”低啞迷人的聲音,充滿磁性,語氣柔情而又迷人,讓人沉迷。
高大身影緩步到她身旁,白衣似雪,帝姿貌端華,眉目如畫,氣質謫仙,如神人臨世,多看一眼唯恐褻瀆。
“都處理好了嗎?”中域那幾方勢力的人早就離開了。
“清楚了,第五水芙殺的只是第五家族的人,至於浮雲殿的活着的,都完好無損,現在都已經回去了。”他們跑的倒是快。
紅脣上揚,勾起一抹譏笑,“走就走吧,看他們還能蹦躂多長時間。”
浮雲殿沒了雲天,第五家族很快會派其他人來接手,雲帆是煉藥師,雖然有號召力,但是實力不能服衆。
容菲菲是有天賦,實力還不夠,至於身份,也不知道從哪天以後,入室弟子成了第五家族的義女。
“在想第五家族?”當然,肯定不是在緬懷。
“在想第五水芙說的,她那個二哥連兒子都可以放棄,還有什麼不可以放棄的。”只是想看看,是怎樣一羣冷血無情的人,可以做到怎樣地步,然後……
說不定,還能看一場好戲。
至親殘殺,不就是一場無與倫比的好戲。
納蘭清羽注視着離夜,然後擡眸看向空中,薄脣輕啓。
“以前一個不到八歲,但已經擁有靈皇實力,嗜血狂暴到處殺人的孩子,他最大的興趣就是殺人,將人折磨致死,會讓他興奮到一天一夜可以不睡覺。
在他三歲的時候,不,應該是剛出生就殺死了自己的父母,所有人看到他,他們都在瘋狂逃走,他們逃,他就追,然後殺了他們。
不管到哪裡,每一個人都逃開他,想要殺他,隨着時間的流逝,他慢慢厭惡,也能控制住那嗜血的殺伐,可逃走的人卻更多。”低啞的聲音,語氣依舊清風淡雨,沒有絲毫變化。
離夜微微一怔,然後才反應過來,臉上的笑容加深,她伸手圈住他的腰身,靠在他胸前。
“你放心,我沒那麼多愁善感,也不會去想那些,沒有必要,我只知道把他們加註在我父母,還有我身上的一切,還給他們!”她不會逃,一定不會逃。
不過邪尊大人以爲她在多愁善感,爲了讓她寬心,把這些告訴她,那就當她多愁善感好了,反正不虧。
納蘭清羽無奈輕笑,環住離夜,將她抱在懷裡,“夜兒對爲夫以前這麼好奇,該早點問。”
離夜極爲無語擡頭白了一眼他,這還用問麼?自己一直表現的很明顯!
明明是他自己當做沒看到,什麼都不肯說,連實力都瞞的死死的,還讓她怎麼問?
離夜站直身體,一把揪住納蘭清羽的衣領,只見他雙臂輕輕使力將她提起,剛好可以和他平視。
她咬咬牙,憤憤道:“果然是妖孽!”
不到八歲就是靈皇級別,她家邪尊大人真的是太變態了!
“怎麼,怕了?要逃麼?”腰間的手縮緊,眼神中帶着濃濃的警告,彷彿在說,你要是敢說一個“逃”字,後果自負!
感覺到腰間的力道,離夜眨了眨眼睛,無害笑道:“逃?小爺幹嘛要逃,就算你是妖孽,那小爺就是那個收妖的!”
要逃早就逃了,再說,他不是早就說過,她逃不掉了,那幹嘛還逃。
眼眸真的警告瞬間消失,染上濃濃的笑意,薄脣輕啓,充滿了邪魅的誘惑,“夫人確定,自己不是被妖收了?”
“有邪尊大人這樣的妖作伴,有什麼不好?”鬆開揪住衣領的雙手,順勢圈住他的頸,頭靠在他的肩頭。
“自然沒有!”
離夜不禁發笑,笑聲在慢慢傳開,傳出很遠很遠。
天穹之巔,兩道身影交纏相擁,換做以往,天穹峰誰看到都不敢多言,尊主和尊王妃的事,天穹峰誰敢說!
可最近的天穹峰,來了不少客人,天穹峰的人不敢說,不代表他們不說。
“怎麼,沒想過你徒弟是女兒身,也沒想過,當年不過幾歲就名動風啓大陸的天才,也是女兒身?”北宮奇掛着招牌笑容,雙手疊在腹部,輕聲問道。
蕭水寒永遠都身穿那種張揚的紅色衣袍,衣袍上的梅花,繡得栩栩如生,巧奪天工,他看上去永遠那麼瀟灑,就像是翱翔在九天的雄鷹!
“是沒料到,但並不驚訝。”知道夜兒是女兒身以後,北宮家的事,就沒什麼可驚訝的了。
現在要是有人告訴他,北宮弒也是女的,他都不會驚訝。
“這一幕要是老家主看到,還不知道他老人家會怎麼暴走。”北宮奇露出笑容,幾歲大女兒被帶走,然後就再也沒見過,還在不知道的情況下,被其他男人搶走,捧在手心寵了十幾年的孫女,也成了別人的了。
只怕他老人家,會氣的抓狂。
“我會告訴他的。”蕭水寒面無表情道,那一定會很好玩。
“你要回去?”北宮奇有些驚訝,玄機城現在正缺人,他這個時候回去?
蕭水寒扯了扯嘴角,語氣中透着戲謔,“再不回去,玄機城就該變成北宮家族的一部分了。”
若按照北宮弒所說,風啓大陸都是北宮家族的一部分,那風啓大陸上的各大勢力,皇室這些,都應該是纔對。
那麼大的一個風啓大陸,都是北宮家族的,當年的北宮家族,該何等強盛!
“是嗎?”他回去要是這個原因,早就回去了。
“我回去的時間不會很長,到時候我會告訴夜兒。”在臨天大陸的盛會開始以前,夜兒應該都會留在玄機城。
這段時間回去,中臨都不會有什麼事,就算有事,也是那些人有事。
“知道了。”北宮奇應道。
蕭水寒拿出紅傘打開,邁開優雅的步伐,大步離去。
北宮奇看着他走遠的背影,眉頭輕挑,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在另外一個方向,峰頂凸出的岩石上,幾道身影遙看着這一幕,然後一陣輕嘖。
“我到現在還是不敢相信眼睛看到的。”話落,飛聶長長一聲嘆息。
怎麼相信!
“可這是事實。”夢尋歡笑得花枝招展,平躺在岩石上。
他們這幾男人,老是小看她們女人,女人是他們能夠小看的嗎?
北宮離夜,真的是太牛叉了!
“這傢伙說她是變態,都不爲過。”春秋仰天嘆息,當初自己怎麼就敗在她的手上了,怎麼就敗了!
墨東炎滿頭黑線看着他們幾個,一臉不滿,“喂,我找你們幾個來,是想辦法的,我有事找她北宮離夜,可這種情況,我去打擾,這不是找虐!你們有沒有辦法?”
“我們沒那麼熟。”霖奕白了一眼墨東炎,現在去找北宮離夜,那絕對是找死。
他們可不會忘記,天穹峰掉下去的那些屍體,死得有多慘!
墨東炎嘴角一抽,轉動脖子,看向羅剎。
“沒主子的命令,我是不會去的。”羅剎一臉嚴肅搖搖頭,剛硬的輪廓,沒有一點玩笑存在。
“我靠!”墨東炎直接爆粗口,“她北宮離夜送走老子的女人,不該給我一個交代嗎?他們兩個這樣,還光天化日之下!”
“老子很着急好不,她就不能先告訴我,然後再抱嗎?”
他氣啊,事情完了以後,他去找任潔,結果沒找到人,當時沒在意,可後面居然纔有告訴他,在當天任潔就被送走了,被送走了!
女人是他的!他的!
春秋他們沒有搭話,只是看着墨東炎,表情有幾分僵硬,可惜墨東炎沒有看到。
“她跟她男人恩恩愛愛,老子還得看着,什麼意思嘛,我……”墨東炎說得正激動,眼角餘觸及到一角衣裙,他的身體頓時一顫,然後僵硬,腦海中炸開絢麗的煙火。
不知何時,離夜已經站在了他身後一丈的位置,雙手環胸,笑盈盈看着他,聽着他的話,笑容越發完美。
墨東炎艱難吞了吞口水,脖子僵硬扭動,回頭往身後看去,當那張陌生而又熟悉的容顏落入眼簾,他只聽到耳邊響起一聲晴天霹靂。
北宮……離夜!
雖然這張臉和以前男裝的時候看到的,有點不同,當然了她是煉藥師,改變自己幾分模樣只是小事。
再說她還是有幾分男裝時的樣子,可見她並沒有用丹藥完全改變自己的模樣,而且她現在也比男裝更好看,但這些都不是關鍵!
關鍵是,她什麼時候來的!?
墨東炎差點抓狂,爲什麼沒有人告訴他,提醒他!
春秋他們幾個默默扭頭,當做沒看到墨東炎崩潰的情緒,偷偷抹汗。
不是他們不想說,是北宮離夜來的太快。
幸好啊幸好,他們說的那段過去了,不然後果,難以想象。
“墨東炎。”紅脣輕啓,邪魅的聲音緩緩傳開。
墨東炎心裡直打鼓,僵硬扯出一抹笑容,“你說,我聽着。”
“你說的女人是任潔?”
“對。”墨東炎眨了眨眼睛,離夜這是要告訴他?
“想知道她在哪?”離夜繼續問道。
“當然!”墨東炎眼裡閃過星光,果然,北宮離夜沒那麼狠心!
“這樣。”離夜若有所思看着墨東炎,頓了頓,嘴角弧線加深,“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會告訴你,不然怎麼讓你繼續看我和我家清羽恩恩愛愛?”
說到“恩恩愛愛”這四個字的時候,離夜特地加重了語氣,然後她欣然離去,轉眼便消失在了墨東炎眼前。
轟——
平地一聲驚雷,墨東炎石化當場,看着離夜離開的身影,身上佈滿了龜裂,蕭瑟寒風從他身後拂過,淒涼無比。
羅剎他們幾個忍俊不禁看這墨東炎,然後同時有了動作。
“記住,招惹誰也別招惹北宮離夜。”春秋說完,拍了拍墨東炎的肩膀,轉身離開,雙肩不停抖動。
自作孽!
“你怎麼能認爲,北宮離夜是什麼好人呢?”夢尋歡搖搖頭,可憐的,要知道,北宮離夜從來不是什麼好人。
“嘖嘖嘖。”霖奕輕咳一聲,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飛速離開,他已經忍不住了!
“長點心吧。”飛聶同情看了一眼墨東炎,一步一晃,不急不緩往前走去。
墨東炎站在原地,看着他們走遠,心裡已經在流血了。
不帶這麼往心口上插刀的!
“墨少宗主。”羅剎走到墨東炎面前,一臉認真。
“幹嘛?”墨東炎警惕看着走來的人,他心口上已經插了好幾把刀,不差這一把!
“我想,剛纔主子來,應該是要告訴你任潔姑娘去了哪裡,爲什麼會走,不過現在這種情況,以後你看到任潔姑娘的機率……是零。”羅剎一本正經說道,然後直接離開。
墨東炎:“……”
不帶這麼玩的好嗎?他只是一下子太激動說漏了嘴,他們這麼幸災樂禍,不怕遭天譴麼!
還有北宮離夜,他錯了,真的錯了,不該說她的。
“北宮離夜,我們再好好商量一下!”墨東炎飛奔而去,想要追上離夜。
懸崖絕壁上,以白玉爲欄杆,白衣男人欄杆後俯瞰着下方,眼中劃過一抹笑意。
“他在找你。”納蘭清羽含笑道,迷人好聽的聲音在風間迴響。
離夜走到他身邊,靠着欄杆,低頭看向下面,這裡剛好能看到墨東炎他們剛纔站的位置,而且一清二楚。
“任潔需要想清楚,她自己沒想清楚,墨東炎找到她,她也不會見。”這是他們之間的問題。
“然後順便,再讓他吃點苦頭?”納蘭清羽接着離夜的話說下去。
離夜露出笑容,眼中閃過狡黠,“當然。”
這是必須的!
“爲夫覺得還不夠。”剛纔的話,他可是聽的一清二楚。
“邪尊大人想怎麼做?”離夜挑了挑眉頭,露出狐狸一樣的笑容。
“星辰宗不幫你,他卻走回天穹峰,看樣子這個少宗主是當不成了,就暫時讓他留在天穹峰,順便替身提升一下實力。”墨東炎在臨天大陸,也算是不可多得的天才。
能成爲中域幾大巨頭繼承人的人,都不會簡單,天賦自然也不會差。
“提升實力。”離夜狐疑看了一眼納蘭清羽,笑意從眼中閃過。
墨東炎這次怕是要吃苦頭了,在天穹峰提升實力,那絕對是跟從地獄走過一遭差不多。
可誰讓他,在說她的時候,連帶邪尊大人也一起說了,還讓邪尊大人聽到,這不是在找虐麼。
頓了頓,納蘭清羽再次開口,“還有羅剎春秋他們五個,暫時就留下吧。”
他們五個,高興有點早。
離夜笑了,讓他們五個幸災樂禍,這不,自己也搭進去了,邪尊大人可是很小氣很小氣,很記仇很記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