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府的柴房,像所有大戶人家一樣,佔地很大,位置卻偏遠,因爲在後廚的後面,平日裡廚房人聲嘈雜,除了鍋碗瓢盆的刮擦聲,根本就聽不到別的聲音,所以從古至今,很多人願意把親族手足往柴房裡
關,毒打虐待之時,也不必擔心慘叫聲會傳出去,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可是於秀祿卻根本不用擔心這個,他毒打了於秀雙一天一夜,對方連個聲都沒有,他懷疑自己其實是捉來了個啞巴。
此時的於秀雙被綁在一個圓柱上,臉色青白,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打得破爛不堪,前胸,胳膊,大腿上,隨處可見猩紅的鞭痕,一道道,一條條,縱橫交錯,看起來十分可怖。
縱然身體上傷痕處處,他的眸子仍然秋月一樣明亮,淡淡的凝視着於秀祿,嘴角更可疑的上翹,像是在譏諷他的無能。
“呸,小王八羔子,骨頭倒硬!”於秀祿被他看得火起,呸的一口痰吐在於秀雙臉上,惡狠狠的叫罵,說不出的惱火。
他毒打於秀雙,就是爲了出氣的,他叫的越慘,自己纔會覺得高興,可偏偏於秀雙一聲不吭,自己除了白費力氣之外,沒有得到絲毫快意,這毒打有什麼意思?
“二少爺,小的知道一法子,保管能讓他哭喊着求饒!”一個大肚子的小廝看自己的主子沒什麼興致,小眼睛一轉,壞水就來了,他討好的笑着,裂開的嘴巴都差點捱到耳邊兒!
於秀祿立刻就來了精神,直勾勾的看着那胖傢伙,等着他的下文。另外的四個小廝也都看了過來,他們都想知道是什麼法子能讓一個意志堅定的人開口求饒。
胖小廝見自己的話引起了關注,得意的擡起了下巴,兩隻肥手在肚皮上擦了兩把,湊到於秀祿跟前諂媚的笑道,“小的聽說城西顧鐵匠的牙疼病好了,您知道是怎麼好的嗎?”
於秀祿先是一愣,隨後就是一腳飛踹,將這胖子踹倒在地,瞪眼罵道,“狗東西,跟小爺還賣關子,有話就說,有屁快放!”
胖子冷不防被踹了一腳,心裡暗罵了一聲,狗孃養的東西,可臉上卻仍然是一幅討好的笑容,且立即從地上爬起來,趕緊說道,“少爺,顧鐵匠心狠,用鐵鉗子將那蟲牙給拔下來了。”
於秀雙的臉色一變,於秀祿卻大喜過望,對啊,他怎麼就沒想到這一招那?光是鞭打,那小崽子肯定不會慘叫了。
於秀祿已經將那畫面在腦子裡播放起來,一轉頭見那胖子還站在沒動,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去準備鐵鉗子,少爺我要親自動手!”於秀祿一想到於秀雙要大聲慘叫,心裡就覺得無比的高興,一腳踹過去,連聲催促着。
胖小廝這次是早有準備,於秀祿的腳剛擡起來,他就躲開了,嘴裡喊着“小的這就去準備,二少爺稍等。” 於秀祿陰陰笑着,捏起於秀雙的下巴看了看,施恩似的說道,“兔崽子,小爺留着你的小白臉沒動,就是爲了這個酷刑,等一下先拔掉你左邊的牙,看看效果,如果你現在求饒,叫聲祖宗我錯了,小爺
就繞了你。” 於秀雙渾身疼痛,卻還是露出一絲微笑,如兩輪秋月的眸子異常沉靜的看着於秀祿,輕輕搖着頭,他知道,越是在疼得難以忍受的時候,越是要微笑,好讓自己記住最美的樣子,也許不知何時,他就會
悄然離開這個世界,去到另外一個能接納自己,尊重自己的地方!
他一身血污,唯獨這張臉還算乾淨,可就是這樣,還是讓人感覺到了看穿生死的坦然,浸潤着周遭的一切,彷彿他是這裡的主宰,蔑視一切。
這讓於秀祿很不自在,明明自己纔是嫡子,他不過是個庶子,他憑什麼能有這種氣質,而自己就沒有那?
啪!
於秀祿鬆開於秀雙的下巴,甩手就是一個巴掌,“小崽子,讓你求饒就這麼難,看來不見棺材你是不會掉淚的,好,小爺今兒就讓你知道厲害!”
於秀雙被打得雙耳轟鳴,臉上立即有了一個鮮紅的手掌印,側頭之際,柴房的門被推開,胖小廝提着一個鐵鉗子走了進來。
“二少爺,傢伙拿來了。”胖小廝不敢怠慢,將工具交給於秀祿,自己則招呼另外一個人,一左一右的拉開於秀雙的腮幫子。
於秀祿陰沉着臉,眼中的狠戾之色讓他整個人都蒙上了一層陰影,他彷彿是從地獄來的魔鬼,帶着森森寒意,獰笑着舉起了鐵鉗直接往於秀雙的門牙上送!
於秀雙的嘴巴被人扯着,口水沿着嘴角流下,他艱難的轉動着頭,看向唯一的窗子,遠處澄淨的天空中一輪斜陽正緩緩滑落,萬丈光芒之中,一片烏雲飛騰而上,光芒被遮蓋,窗子瞬間陰暗下來。
這個世界上,總有黑暗會遮擋光明,但我仍然相信,光明最終會衝散黑暗,迎來嶄新的一天。
於秀雙閉上眼,用盡最後的力氣咬向自己的舌頭。
與其折辱如此,吾寧死!
“雙兒!”
慕容琳肝膽俱裂,知子莫若母,於秀雙的那一眼,全是決然,她焉能不知!
幾乎是與慕容琳的喊聲同時到達,于振國的大手捏住了於秀雙的嘴,急切道,“住嘴!” 於秀雙聽到熟悉的呼喚,先前的那股決然赴死的衝動突然就消失了,他連忙睜開眼,就見到慕容琳一臉的擔心,搖搖晃晃的走過來,一日一夜裡遭受的苦難再也忍受不住,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喃喃
道,“母親....”
于振國退到一旁,讓他母子相聚,饒是他鐵石心腸,也被這一幕弄得有些黯然神傷,父親無能,母親孱弱,他們的孩子縱然有一身風華,又如何能出人頭地! 他側頭看向窗子的那一眼,無盡心酸,無盡悲傷,可卻沒有怨恨,沒有不甘,于振國閱人無數,可也被他眼中的決然震撼,這分明是經歷過滄海桑田的老者纔有的眼神,可於秀雙眼中卻已經有了,他才
十幾歲的少年,竟然就已經看透世事,這得遭受多少挫折!
慕容琳撲在兒子的身上,放聲痛哭,“雙兒,都是孃的錯.....”
她當初抱着孩子來於府,就是個錯誤的開始,這個開始,差點毀掉了自己,也差點毀掉了這個孩子,慕容琳此時後悔不已!摩挲着兒子的傷痕,恨不得這些傷都是在自己身上!
於秀祿的鐵鉗子還僵在半空,見來人是慕容琳,頓時叫囂道,“你這個娼婦,竟敢帶着野男人來壞小爺的好事,還不趕快給小爺滾開!”
彼時,于振國站在側邊,因着光線的關係,他並沒有看清來人是誰,只覺得是慕容琳帶來的野男人。
啪!
慕容琳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和勇氣,狠狠的甩了於秀祿一個大巴掌,“嘴巴放乾淨點,你給我聽好了,以後你若再敢傷害我的雙兒,我就殺了你!”
於秀祿被打得一愣,在他的印象中,慕容琳一直是孱弱的,她就好比是春天的柳枝,隨時都可能被人折斷,可現在,她就像是個母豹子,將自己的孩兒護在身後,那兇狠的眼神,竟然也帶着幾分殺意。
于振國只看到了慕容琳挺拔纖細的背影,這一刻,他覺得這個女子很不同,他不由走進一步,想要看清楚,可慕容琳又恢復了之前的樣子,看不出任何的異樣。
于振國搖頭苦笑,自己可能是太希望老三和老三媳婦能強勢一點,以至於都出現了幻覺。
被于振國推到大胖小廝和另外一個小廝,見自己的主子被人打了,立即爬了起來,胖小廝更是從地上撿起之前鞭打於秀雙的鞭子抖了一下,獰笑道,“臭婊子,二少爺的事你也敢管,活膩歪了吧!”
於秀祿此時也反應過來,他將鐵鉗子一甩,筆直的就朝慕容柳砸了下來,口中還叫嚷着,“死女人,你敢打我,我弄死你!”
“上啊,弄死這婊子,誰也不會爲她出頭的。”其餘的小廝都叫嚷起來,揮舞着拳頭,也衝了上來。
一隻大手橫空出現,抓住了於秀祿的鐵鉗子猛然一甩,於秀祿立足不穩,一下子就被扔了出去,還沒等他爬起來,身上就重重的砸了一下,是那個胖小廝!
隨後又是一陣噼裡啪啦的聲音,其餘的那些個小廝都甩了過來,像是疊羅漢一樣疊了起來,這可苦了最下層的於秀祿,他被壓得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昏了過去。
于振國怒意滔天,自己還在這裡那,他們就這麼囂張,可見平時是如何的無法無天,若不是老二就這麼一根獨苗,他都要下死手整治!
太不像話了!
“祿兒!”
隨後趕來的于振邦,賀氏,於老太君等人都聚集在了門口,看着柴房裡的疊羅漢不知所措。
“快救...救人...二少爺在最下面。”幾個沒暈過去的小廝,開始嘶吼。
于振國出手狠辣,一拳一腳就打斷了他們的肋骨,踢斷了腿骨,他們雖然意識清醒,卻有氣無力!
護院們七手八腳的將那幾個人擡下來,于振邦夫婦見於秀祿只是昏迷,身上並沒有傷,這才鬆了一口氣。 於老太君卻冷道,“老二家的,還不給雙兒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