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城中,澄明望着空空如也的空間結界,心裡不知是酸還是澀?是悔恨還是解脫?
對這個孩子,他一直不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最初對他,他曾經是萬分地期待和渴望,但當一切的誓言變成謊言,真相又那般不堪。他就變成了一個恥辱的印記,看見他就像是看見了那個懦弱無能的自己。但凡那孩子在這世間存在一天就是對他的侮辱和嘲弄。
曾經是那麼驕傲的自己,尊嚴就那樣被人狠狠地踐踏在腳下。
他心心念念愛護着的女人。竟然是爲了用他的身份來掩飾那麼骯髒的事實。那樣的醜聞,他聞所未聞,驚悚還噁心。
皇甫珍一個涉世未深的女孩子,被邪魔化身的公子誘騙懷了身孕。莫名其妙被丟到了仙界。公子變成了大家族的家主,不但囚禁了皇甫珍,更是連她的修爲都一併廢去了。趕巧了,皇甫家一個附庸的散修下仙界公幹發現了皇甫珍的消息,待他們趕來時,澄明這個替罪羊已經與皇甫珍成了夫妻。
那個時候的澄明感覺自己好幸福,他是一個旁支的庶支,他一直以爲自己能得到家主的重視與垂青,是因爲他的資質出衆,修爲高,肯努力的緣故。萬沒有想到,是因爲家主發現了皇甫家打聽皇甫珍的消息。他就是一個洗乾淨準備好被屠宰的替罪羊。
結果並不像那人想的那樣,皇甫家愛惜羽毛,決定培養澄明,澄明轉眼就有了飛黃騰達的機會。
皇甫珍肚子裡的孩子是不能有失的,所以,那分身設計讓澄明發現了他與皇甫珍偷情的證據。
直到今天,澄明還是不斷的在夢裡回憶起那血淋淋的一夜。他如今的暴躁易怒,他不斷需要喝藥酒以解決身上的戾氣。都是因爲那一夜留下的心魔在作祟。
他是怒火中燒的趕回了府中,可看到的卻是那分身活生生刨開了女人的肚子取出孩子的一幕。這麼多年了,他都還能記得女人望向他的最後一眼,那裡面有解脫,有失望,還有祈求。
分身沒有想到,澄明的手裡還有神域的人留下的東西。他是被澄明碎屍萬段的,只可惜他知道這不是邪魔的真身。
那樣的一個剛出生就會喝人血的妖孽本應該被他掐死的,可是他忘不了女人臨死時那祈求的眼神。
他是真心愛着那女子的,儘管到死他都不知道那女人心裡到底有沒有過他。
孩子最終被他帶到了神域,有了這個把柄,皇甫家的人很輕易地就答應了他的很多要求。大概也是爲了留條後路吧。
現在孩子丟了,他覺得自己的心應該安靜了,解脫了。可爲什麼偏偏越來越亂,竟然還有擔心?這是他嗎?什麼時候,他竟這樣沒有出息了?
他在原地站了許久,這才從懷中拿出了一個玉盒,澄明輕輕地打開來:那裡邊裝着的是一個鮮紅的形狀奇怪的東西。
“回來吧!咱們本應該相依爲命!”
透明的手在虛空畫了一個詭異的圖形,將那隻玉盒擺在了中間。口中唸唸有詞,祭了一滴心頭血在那圖案正中。
另一方的魔域,邪魔看着眼前被困在籠中的小崽子,喉嚨發出了有如老鴰般的桀桀笑聲。
“果真是本尊的種,年輕,英俊,魔種也不錯!”就算是他辛辛苦苦的從血魔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可是不管他付出了多少努力和心酸,最終還是因爲血脈的關係始終無法達到至尊。
分身,一個一個死去,表面看來他並未受到任何傷害,實際上魔力已大不如前。這樣的狀態下,他血魔身體的弊端立顯,衰老,虛弱,討厭的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感覺。
以前的他就非常羨慕墨流觴的運氣,竟然找到那樣鮮活的一個爐鼎,這一世更過分,竟然還給他生出了一個魔子,一個龍子。在得到這魔子之前,他也曾經不斷的更換女人,各種各樣的,可就是沒有一個能給他生出一個象樣的孩子來。
有時候他也覺得自己很無力,再努力又能如何,想想小時候被人唾罵,竟也覺得很有道理。一隻註定的癩蛤蟆,即便偷來了天鵝的衣服也變不成那隻大鳥。現在不一樣了,他有了一個年輕的身體,一個血統純正的年輕身體……
皇甫鷙絕望了,他是不會忘記的,自己是被那兄弟兩人救了的。當時他在結界裡什麼都看到了。那個時候他不是在發狂,而是在拼命掙脫,對面這該死的男人,就是他在狠狠地拉扯着他,用血脈之力狠狠地拉扯他。然後,他還引爆了那個空間。
皇甫鷙不希望那兩個孩子死,那是他記憶裡對他最好的兩個孩子。甚至不惜性命的救他!
現在他要死了,這該死的,他這具身體血緣上的父親。他就要來奪走自己的身體了,這次他是真的要死了……
皇甫鷙絕望的閉上了眼睛,卻突然間發現他的身體在被人拉動。那感覺很熟悉,就像之前在空間裡所感受到的一樣。
是血脈牽引嗎?之前的那一次是他的父親,那這一次呢?……
皇甫鷙將眼睛瞪的老大!應該不是他想的那樣吧。
“想走?哪兒有那麼容易?”
這是邪魔最後的希望,他又怎會放棄。
皇甫鷙的身體被巨大的力量撕扯,就要將他大卸八塊。倒是邪魔,不願意輕易破壞這具身體,最終惡狠狠放開了手。
皇甫鷙一頭扎進了一堆軟綿裡。這才發現,這裡是他之前被澄明關着的空間結界。因爲有了墨離的教導,他已經有了接觸靈界的能力。如今的他,再也不用被鎖在這樣嘈雜的魔氣之中了。
“回來了就先吃點東西吧。”澄明就像是一個普通的父親,面對着一個晚歸的孩子。慢吞吞地端起了自己面前的碗:“咱們好像很久都沒有在一起吃過一頓飯了。”
男人的語氣很溫柔,但皇甫鷙就是知道,他並不是在和自己說話。
“家族說今天要讓我去崇山郡收貨,這是他對我的信任。我知道你一直擔心我保不了你。你放心,等我這次回來,一定,讓家裡同意讓我們搬去崇山郡生活。離開了家裡的是是非非,你的身子也能好一些。等孩子出生,我一定尋了名醫來爲你好好調理……”
說着話,澄明就開始大顆大顆的流淚。他並不去看皇甫鷙,完全將對面的人當成了另外的一個。
“我最終還是護不了你,也不怪你一直瞧不起我。我努力了那麼久,最終還是一事無成……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