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俊卿沉思不語。
“陳公子應該知道,當年我娘和我爹……”雨晴微微一頓,當年她的母親陳三秀,就是寡婦再嫁,但是大官莊村長高士德十分守舊,堅決反對陳三秀改嫁,不得已母親和沈留連夜私奔,在南方生活多年。
陳俊卿看着雨晴,現在太陽已經升的老高,金燦燦的陽光照在雨晴臉上,有一種特別瑩潤的光澤,是因爲她的母親才這樣說得吧?陳俊卿暗自思量。
“其實我不贊成我母親的做法。”雨晴低着頭,聲音也很低,“母親一心想要回到大官莊,說是要回到結髮身邊,可是,母親的結髮是我父親,繼父的結髮是我母親,母親回到結髮身邊,誰還給我繼父一個結髮妻子呢?”
雨晴的聲音有些低了下去,她忘不了,安葬母親的那個下午,在方家塵土飛揚的祖宅,繼父拿着佈滿灰塵的菱花鏡,就那樣癡癡的瞅着,似乎那面滿是塵土發黃的銅鏡中,仍保存着母親當年的容顏一樣。
“秀兒,你的結髮在這裡,我的結髮又何嘗不是在這裡呢?”這是沈留的低語,每次想起來,雨晴都想要落淚,就在那一刻,她準備和父親在這兒常住,本來父女二人的打算是安葬之後立刻離開的。
“人生初遇之人固然重要,難道陪伴到老的就不重要了?就因爲不是結髮,就要永遠排在後面嗎?”雨晴忍不住爲父親抱打不平。
結髮,對古人來說有着重要的意義,意味少年夫妻,意味着第一次組建家庭,即使可以三妻四妾,尋花問柳,結髮能具有非同一般的意義。代表着莊嚴神聖天意緣分等等,還意味着共同的義務和責任。
“令尊讓人敬佩。”陳俊卿真心說道,沈留今年不過三十二歲,眉目如玉,丰神俊朗,十年前本是村中公學先生,學問人品都是極好,爲了陳三秀,毅然遠走他鄉,更可貴的是,爲了陳三秀的意願,又千里扶靈將她安葬在前夫身邊,這份胸襟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聽人誇起父親,雨晴的面容柔和了許多,爲了父親,她一定要掙很多錢,讓父親永遠過好日子。
“如果有個姑娘,已經許了人家,可是後來發現那戶人家極不合適,退親能行嗎?”陳俊卿試探着問。
“爲什麼不能?”雨晴很奇怪,只是許了人家,又沒成親,相當於商品還未付款,當然可以選擇其他的了。
“還能找到好人家嗎?”
陳俊卿看着遠遠的迎親隊伍,目光有些迷離,退了親的女子,要被人瞧不起啊。
“什麼叫還能?一定要找到好人家!”雨晴握緊拳頭,“你想想啊,嫁就要嫁的更好,要是還不如第一個,幹嘛折騰這一遭呢?”
陳俊卿輕輕一笑,“方姑娘真是錦心繡口。”因爲激動,雨晴雙頰漲得通紅,燕翅一樣的眉毛上下飛動,靈活無比,讓人心中不由得也充滿了希望。
陳俊卿不明白爲什麼對雨晴說起這些,只是覺得雨晴的話,就像她的歌一樣,雖然有些怪異,卻也有一番道理在裡面。
什麼意思?雨晴想了又想,沒想明白,一想起自己剛剛的表現,又兀自懊惱,幹嘛那麼衝動,她應該像個大家閨秀一樣,笑不露齒,說話細聲細氣,可是她剛剛一激動,好像全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