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不養,這事直到先皇駕崩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口口聲聲喊着母后的人,原來是自己的殺母仇人!怨了這些年,愛了這些年,低不下高傲的頭顱,雖然常常和皇后來這個地方,卻從來沒有親生母親的門檻,卻每每要問及裡面那人的身體狀態,將一切好的,能用上的東西都送過去。能忍下顏玉堂權勢滔天的這些年,不如說是一個兒子對母親的敬愛,從不說出口,是愛在最深的地方。
當靈堂置好的時候,顏雪姝思緒複雜,碰了碰這個傳說中的姑奶奶的被角,還是爲她掖了掖。
“雖然沒有趕上,但她一定不會怪你!”
宮文軒也沉浸在莫大的震撼裡面,此時只能將顏雪姝拉起來,淺語安慰。等兩人趕到靈堂的時候,又見眼前淒涼,那跪在當中,垂首燒紙的男子,可不就是向來儒雅平和的儒君帝?!
人死燈滅,糾葛散盡,不過一場偏執。
君臨天下的男子,在老母親面前,也是一個孩子,現在是一個再也不能同母親置氣,爭尊嚴的孩子了。
子悔過,親不在。
宮儒君一直在靈前跪了三天,晝夜不分,不言不語,不哭不食,曾經嚴肅而輪廓硬朗的臉,似乎一下子就模糊,連梳理整齊的鬢角,都顯了灰白。
“阿姝,顏玉堂走了!”
這是顏小姐下葬後,兩人這些天的第一次交流,原來顏家最大的依仗,不是故去的先皇,而是這位在歷史記載裡,早就死了幾十年的人!沒有了這個曾經風華無二的女子,顏玉堂也知道朝不保夕了,跑起來真是快,到底是眼線無數,能這麼快得到消息。
“我孃親……”
顏雪姝的嗓子有的啞,此時往火盆裡撒着冥紙,連話都不清楚。
這是山腰的另一端,只有一座瀑布,而後就是空落落的一個牌樓,底下是漢白玉的臺階,這頭是一座墓碑,那頭是遠遠的別苑。墓室依山而鑿,顏小姐當年讓先帝帶走幼子時,與先帝達成默契,得了在此修墓的應諾。墓室很小,僅能放下棺槨,連耳室都沒有,更不用說大量的陪葬文物了。入殮的時候,是帝后二人親手放置的陪葬之物,其實也就是幾件玉器琳琅。
濁世愛恨,同歸塵土。
終於,風雨瀟瀟幾十年,糾葛的人們,全部都死了。
墓室關閉後,帝后二人便回了別苑,只有顏雪姝還不肯離開,宮文軒還是陪在她的身邊,卻不得不揭開兩人之間,橫亙多時的矛盾。
“只有顏玉堂和顏醉波離開了,其他人都留了下來。”
兩人又歸於沉默,好像都已經明瞭對方心中所想,再也不用贅言。春光無限的世外仙境,山花開滿天下,只有瀑布落下的聲音,在山間迴響。
“沒想到,我們還是表親!早知道的話……”
我就在熙國上崗了!
“早知道如何?”
“那我就依仗她,這樣就不會被你罵,不會被你打了啊!”
宮文軒沒有說話,只是奇怪地看着顏雪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