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的面積不算太大,格調是非常雅緻的,當然這只是陸漸紅的猜測,因爲裡面並沒有亮燈,不過陸漸紅一進去便感受到一股肅穆之氣。領路人對這裡面很熟悉,即使沒有開燈,也是輕車熟路地領着陸漸紅穿過一道長廊,邁過汩汩流水的小溪流,便看到了一個亮着燈的屋子。
那人將陸漸紅帶到門口,輕輕地敲了敲門,低聲道:“首長,陸省長來了。”
從屋子裡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進來吧。”
陸漸紅在到這裡的時候便猜到會是什麼人要見他,現在聽到這個聲音,已經是確定無疑了,腦子裡微微作響,也不知道是感冒引起的還是緊張所致。
那人笑了笑,向邊上讓了讓,低聲道:“陸省長,請進吧。”
陸漸紅深深吸了一口氣,挺起了腰板,輕輕地推開門,進了去。
裡面只有一個人,的確是首長,臨窗負手而立,背影顯得偉岸而有力。
“首長好。”陸漸紅輕輕地喚了一聲。
首長轉過身來,雖然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不過那兩條劍眉以及如夜星般明亮的雙眼顯得英氣勃勃生氣盎然。
“來了,你的氣色好像不是太好。”首長走了過來,陸漸紅趕緊迎上一步,拉開了椅子。
“有點感冒。”首長和顏悅色,陸漸紅的心情也隨之略有些放鬆,說話也自然起來。
首長點了點頭,道:“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沒有一個強壯的體魄,一切都是虛的。”
陸漸紅敬畏地看了首長一眼,沒敢接這個茬,首長雖然說的是人,喻的卻是整個國家,這個層次實在太高了,陸漸紅可不敢亂放厥詞。
“你也坐,陪我下盤棋。”
陸漸紅這才注意到在首長的身前擺放着一副圍棋,陸漸紅依言坐到首長的對面,心中疑惑不已,這麼一大晚的召見自己,不會就是爲了下棋吧?
陸漸紅對圍棋略有些研究,當年在學校讀書的時候還拿過個優勝獎,但是面對首長,他還是保守得很,不過走了幾步之後,他才發現首長也是個棋婁子,那水平比他也高不了太多。
見陸漸紅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首長落了一枚棋子放下去,漫不經心道:“人生如棋,每一個人都是一枚棋子,官場更是一盤棋,就好像我手中的這枚棋子,該放到哪裡,都是根據需要的。”
陸漸紅不由挺直了身軀,首長的意思他大概領會了一些,意思是說,棋該怎麼下,是根據棋局而定的,言下之意,就是說他的任職安排也是根據需要。
心頭微微一暖,陸漸紅放下一枚黑子,道:“首長教誨得是。人生如棋,棋亦如人生,左衝右突,也無法跳出這個棋盤。”
陸漸紅此言似乎有一些泄氣的成份,首長微微笑了笑,道:“高度決定眼界,總設計師三起三落,對於人生這盤棋的真諦瞭解很透徹,正是因此,纔有了改革開放,纔有了國家的發展富強,纔打破了故步自封,能在衆豪林立的世界挺直腰板來。”
陸漸紅微微一震,垂着頭道:“總設計師向來是我輩學習之楷模。”
這句話有些含糊,首長也不打算就國家前途與陸漸紅討論下去,他的層次還不夠,到目前爲止,他還只是如同這盤棋裡的棋子,還算不上棋局的操控人。
兩人默不作聲地落了幾顆棋子,陸漸紅這時才發現,自己對首長的棋藝低估了,不動聲色之間,一條大龍將他圍得死死的,雖然局部作戰自己佔了些便宜,但是縱觀全局,自己卻是吃了大虧,不由崇敬地看了首長一眼,這盤棋的佈局有夠長遠。
首長不動聲色地指向了那一片黑白相間的區域道:“這盤棋已經沒有懸念,只是時間的問題,但是短期之內還沒有辦法把黑子全部吃下,你可知道爲什麼?”
“那是因爲黑子也有珍瓏局。”
“對,這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雖然大局已定,你卻是不肯就此繳械投降,總是要再掙扎一番。”首長微微向後靠了靠身體,“這就叫不到黃河心不死。”
我看用不見棺材不落淚來形容更爲貼切一些吧。陸漸紅心頭暗想,腦子裡卻是一片清明起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說的不就是當下的政治局勢嗎?政治,涇渭分明的情形極爲少見,利益是相互牽扯的,牽一髮而動全身,影響的不單單是某一個團體,陸漸紅忽然明白了,自己之所以有目前的境地,正是因爲犯了大忌。
見陸漸紅沉默不語,首長的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欣慰之色,手中的棋子也放了回去,道:“這盤棋到此爲止吧,我很想看看你的黑子將來會怎麼衝破這些珍瓏。”
陸漸紅肅然道:“首長,您的苦心小陸無以爲報。”
首長難得地大聲笑了一下,道:“知恥而後勇,知難而回避,不失爲人傑。男大漢大丈夫,能屈能伸,你的境界有所提高,但是手腕還是不夠,好好珍惜這個機會吧。”
見首長如此肯定自己,陸漸紅膽子一抖,忽然間放大了數倍,居然直接問道:“首長,我還不知道我要到什麼地方韜光養晦。”
首長目光灼灼地盯着陸漸紅,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其實你應該有答案了。難道在辦公廳等待的時候,你就沒有察覺到什麼嗎?”
陸漸紅不由呆了一下,這個答案隱藏得夠深的啊,眉頭不由緊緊地皺到了一起,思索了片刻,忽然間靈光一閃,不由輕啊了一聲,道:“首長,我明白了。”
首長笑了笑道:“明白就好,回去好好準備一下吧。”
陸漸紅卻是抓耳撓腮了一陣子,道:“首長,這個地方真的能韜光養晦嗎?”
“離開了,是爲了下一次的回來。或許以旁觀者的態度,更能看清楚一切!”首長淡淡地拋出了這句話,低罵道,“滾吧,用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