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電話的時候,韓青沒來由地抖了一下,心裡卻是冒出了一絲寒意,其實他是比較反對父親與王道勇再攪合到一起去的。說起來也有些尷尬,與堂弟韓曉棟同在重安任副市長,這實在是個異數。韓曉棟自從去了中央黨校學習,回來之後,市政府對他另眼相看,委以重任,雖然還不是市委常委,但是隱有擡頭之意。
韓青知道,父親這一次去康平是在表達一個信息,眼瞅着下一屆大規模的會議時日無多,爲了下一代的前途,他必須有所動作。雖然在他的推動下,自己重新進入體制,弟弟韓曉棟也官至副省,但是他真的不明白高層是怎麼想的,怎麼讓他們兄弟倆同在一個地方任職,是相互掣肘,還是視情況一鍋端?對於父親這一次的舉動,韓青是不贊同的。正如他跟陸漸紅所說的一樣,老韓頭只代表他的個人行爲,但是一筆寫不出兩個韓字來,父親這一次的押寶在韓青看來,完全是不明智的。
從目前的政治形勢來看,基本上已經沒有什麼太大的懸念了,作爲有過一番經歷的韓青,對於政治形勢的解讀還是很敏銳的,在他看來,另外的一股政治力量只不過是苟延殘喘,根本興不起什麼大風大浪,也不會對下一次會議的結果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影響,可惜父親戎馬一生,臨到頭來卻是被矇蔽了雙眼,站錯了隊伍,也間接地給他們弟兄倆打上了政治烙印。
今天陸漸紅這個電話打來,卻是給他提了一個醒,綜合多方面的因素,陸漸紅的這個電話有一些警示的成分在內,康平的政治格局,韓青也有一些瞭解,到這個時候,韓青纔有一些幡然酌醒悟之感,原來陸漸紅到康平任市長的背後是帶着濃濃的政治色彩的,在這種情形下,父親跑去康平,簡直讓韓青有哭出來的衝動了。
真不敢想像,上層領導存在心裡會對自己造成什麼樣的打擊。
自從在陸漸紅那裡折了羽翼之後,韓青消沉過一陣子,也正是那段時間,讓他得以沉澱和反思,才讓他更加珍惜這個來之不易的重回機會,這一次的死而復生對於他來說,無疑就是一次重生,所以在康平的工作兢兢業業,雖然不完全是執行爲民謀利的宗旨,但是那些小心思他全都收了起來,只求安心工作,基本不參與到派系鬥爭中去。
沉思了一陣子,韓青認爲絕不能讓父親的行爲影響到自己的前途,除了裝聾作啞以外,或許還需要做一些什麼,這個時候,他想到了韓曉棟。如果把父親的行爲與韓曉棟搭上關係,或許這會是一個契機。
陸漸紅完全沒想到自己的一個電話給韓青帶來了如此之大的思想衝擊,剛剛掛上電話,王道勇便走了出來,陸漸紅起身,笑着向站在門前的韓副主席道:“韓主席,您早點休息,代我向韓青問好。”
韓副主席的臉明顯地抽搐了一下,饒是他歷經風浪,但是在陸漸紅提到韓青的時候,他仍然做不到心如止水,只是想不到陸漸紅居然如此放肆,拿昔年之事來打擊自己,從鼻孔裡發出一個輕輕的哼聲,道:“我會的。”
陸漸紅笑了笑道:“韓主席考察了一天,也很累了,就不打擾您休息了。”
看着陸漸紅離去,王道勇掃了老韓頭一眼,老韓頭的目光裡射出一股凌厲之色,王道勇笑道:“您老早些睡吧。”
王道勇走下樓,陸漸紅還沒有離開,王道勇略略加快了一些步子,走到了陸漸紅的身後,淡淡道:“聊聊?”
陸漸紅負着手道:“剛喝過酒,正想散散步。”
昨天下了場小雨,晚風襲來,涼爽宜人,王道勇負着雙手,緩緩前行着道:“陸市長,你對當前的政治形勢怎麼看?”
陸漸紅漫不經心道:“我國正在崛起之中,已經走出了亞洲大國的影子,在整個世界的影響力不斷增強,也引起了不少國家的敵視,近期一些邊境問題充分證明了這一點。”
王道勇見陸漸紅不理自己這個茬,大談國際形勢,心裡有些不是味。剛剛與韓副主席一番深談,給自己帶來了一些新的消息,總體而言,形勢嚴峻,作爲政治局委員,作爲康平市市委書記,他也是如履薄冰,有的時候,他也感到彷徨,自己的政治立場是不是選錯了?只是路是一開始就走出來的,到這個時候,他已經不能再變,也變不起。在任何時候,最令人厭惡的就是漢奸,先不說會不會接受自己的投誠,自己能夠走到今天完全得益於老領導的提攜,自己永遠都不想背上一個漢奸的罵名。
爲了能夠更清楚地知道目前的形勢,王道勇是想從陸漸紅的嘴裡套點話出來的,只是陸漸紅根本不按常理出牌,讓他也是頗覺無奈,只得道:“韓副主席對康平的評價很高,這對於轉變康平在主要領導心中的印象很有好處,明天你再陪同韓副主席走走。”
陸漸紅淡淡道:“一個考察就能定了康平的性了嗎?”
王道勇心中微微一凜,陸漸紅此言大有深意啊,不過不等他去回味,陸漸紅已經接着道:“明天我還有不少事情要做,陪同韓副主席恐怕就沒有時間了,王書記,你另請高明吧。”
王道勇的嘴角泛出一絲苦笑,就在這時,他的手機在口袋裡震了起來,只聽市紀委書記龔漢良在電話裡道:“王書記,紀委收到了一封檢舉信,是實名檢舉康投公司副董事長馮從偉的。”
王道勇微微一呆,他就知道,馮從偉是輕易過不了關的,不過上面的面子他已經給了,這一次再來,而且是實名舉報,恐怕事情就沒有那麼輕易就能結了,當下道:“你現在在哪?在市委?好,到我辦公室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