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焦裕柱便去了一趟陸漸紅的辦公室,只是沒想到卻是撲了一個空,這陸漸紅倒真有點神出鬼沒,平時都是在常委辦公樓坐班的,想不到今天卻是去了市委大樓的辦公室,這讓焦裕柱有種被耍了的感覺,不過秘書祖明真在聯繫陸漸紅的秘書時,人家確實是說在辦公室,只不過祖明真還是不夠細緻,沒問明白,有點想當然了。
去了市委大樓,迎面見到焦常青的雕像巍峨地矗立在市委大院的中央,焦裕柱的心裡莫名地升起一股強烈的自信心,焦常青不僅僅是一個人,還代表着一種精神一種信念,絕對是焦家最引以爲豪的驕傲,並非是因爲他曾經任過政治局委員,而是因爲他曾經救過首長一次,僅此一點,便足以成爲焦姓家族的驕傲。焦裕柱也很明白,自己之所以能夠在重安混得風生水起,自己能力和謀略的原因只是一個方面,焦常青纔是最重要的,雖然他已經死了,但是他給後代帶來的餘恩卻仍然還在。
不自覺地把腰板挺直了,焦裕柱迎着旭日走進了市委辦公樓。
到陸漸紅的辦公室門前時,卻是被陸漸紅的秘書賀子健攔了下來,很是彬彬有禮地道:“焦書記,您來了,陸書記剛剛等了您一會兒,見您還沒過來,就先聽別的領導彙報工作了。”
“那我等會兒吧。”焦裕柱的心裡略有些不耐。
賀子健道:“焦書記,那您先坐一會兒,我給您泡杯茶,一會陸書記有空了,我來叫您。”
既來之,則安之。焦裕柱來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他心裡清楚得很,他與陸漸紅之間談不上交情,更多的則是利益間的相互取得。不得不無奈地承認,他的付出與回報的性價比是很低的,他要的是弟弟焦裕鵬的安然無事,而付給陸漸紅的利益卻是太多,因爲如果這一次陸漸紅能夠高擡貴手放弟弟一馬,他決定與陸漸紅改變目前的隱形對立局面,可以在一定範圍內支持他。在焦裕柱看來,這是他的一個很大讓步,也是對陸漸紅非常有利的付出。
趁着陸漸紅在聽取彙報,焦裕柱在心底把語言重新組織了一下,務必做到把話說得最漂亮又不失去他所應的立場,這是一個技術活兒。
在心裡醞釀了足足有好幾分鐘,焦裕柱忽然發現,他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子絞盡腦汁了,他在人前人後所展示出來的都是淡然處之中帶着無上的威嚴,就是在張國威時代他同樣都是用一種近似於戲謔的心態來面對的,而此時卻是有種如履薄冰之感。這是一種心態,是一種從內心裡升起來的感覺,並不以人的意志爲轉移,雖然焦裕柱不敢承認,但是這卻是事實存在的。
賀子健並沒有忽悠焦裕柱,不過他很清楚,這是陸漸紅有意晾一晾焦裕柱,論起級別和地位來,區委書記潘東來自然不能跟焦裕柱相比,按照常理,潘東來只能等陸漸紅跟焦裕柱談過話之後才能輪得到他,不過陸漸紅卻是打破了這個常規,在明知焦裕柱要來的情況下,還是先接見了潘東來。
在陸漸紅的辦公室裡,向來在部下面前氣定神閒的潘東來卻是一副恭敬之色,連坐在沙發上的屁股都是隻有一小半搭在上面的,這樣的坐姿很是累人,他心裡很清楚,這是書記對自己的一種考量,而在陸漸紅的辦公室裡,雖然陸漸紅跟他說的口吻非常和藹,但是那語氣之中所帶有的強烈自信以及無形之中的威壓卻是令潘東來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這個看上去年紀比自己要年輕十幾歲的市委書記確實並不是他所想像中的那樣弱不禁風。
所以在陸漸紅上任一個多月之後,自己這個區委書記才第一次上門來彙報工作,那麼陸漸紅有意給自己一點顏色看看,那就沒有什麼好奇怪的了。不過在來之前,他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估計要被晾上個把小時,不過令他略有些意外的是,陸漸紅並不是那種故意借用看文件啊之類的理由把自己晾在一邊,而是通過工作中的一些事情來旁敲側擊,那種獨到的見解和直刺工作核心的一針見血,讓他深深地感覺到,這位年輕的領導絕對是把工作擺在第一位的,也就是說如果工作上有閃失,那他會毫不猶豫地下殺手,反之亦然,工作幹得好,那一切都有得談。
平心而論,有能力的部下都喜歡跟着這樣的領導,只要你能幹事、想幹事、能幹好事,那你就有很大的機會。
通過潘東來工作的彙報情況,陸漸紅很不客氣地指出:“潘書記,我們都是黨的幹部,爲官一任,造福一方,所以我也不跟你說那些虛的,璧山區的工作我很不滿意,我想,你所說的那些數字你自己也該知道有多大的水分。我不管以前的領導怎麼樣,但是在我這裡,我要的是實事求是,而不是玩那些在辦公室裡閉門造車搞出的虛假數字,這樣只會影響市委市政府的判斷,貽誤了發展機遇。我到重安的時間還不長,或許你還不瞭解我,所以這一次我不怪你,希望在下一次的彙報中,多點乾貨,少點水份。好大喜功,是做不成事的,不要怕暴露問題,只有看到了,正視了,纔會去尋求解決的方法,而不是去做那黃粱美夢自欺欺人。”
雖然已是嚴冬,但是出來的時候,潘東來覺得後心都是冷汗,在他從一個小科員一直走到眼下的廳級領導位置,他不是沒遇到過真抓實幹的領導,但是像陸漸紅這樣敢於發現問題解剖問題而不遮不掩的領導還是頭一個,這也見證着這一屆的領導班子走的將是真抓實幹的路子。
出來的時候,正遇上焦裕柱,潘東來微微一怔,略有些心虛,不過隨即一想,區委書記到市委書記辦公室來彙報工作,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便自坦然了,笑着與焦裕柱打了個招呼,便自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