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是可以分析出來的。”陸漸紅沒有詳細去說自己的分析,只是道,“紫煙,那些乞丐真的很可憐,我真的很想解決這個問題,那天我在九子溝的承諾也是我的肺腑之言,我真的很想讓他們自食其力,有自己的家,而不用忍受嚴寒酷暑,去依賴於行乞,做一個沒有尊嚴的人。乞丐也是人,也是百姓中的一員,沒有人會喜歡去看別人的白眼和鄙視,近期市政府將會出臺一系列的政策,用於安置這些乞丐。”
潘紫煙沉默了一陣子,道:“陸書記,我代他們謝謝你。”
陸漸紅笑了笑道:“紫煙,我也要謝謝你,不僅僅是因爲九子溝你給我幫了忙,更是爲了那些乞丐,另外,鐵男是個值得信賴和託付的男人,把握住吧。”
在回去的路上,陸漸紅的心頭猛然鬆了下來,相信很快就能解決掉這個一直壓在心頭的巨石,只是令他想不到的是,潘紫煙居然真的是乞丐頭頭,雖然陸漸紅已經想到,但是潘紫煙的默認還是讓他驚訝,真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不過這些都已經過去了,沒有必要再去深究,畢竟這些乞丐並沒有做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情,就像潘紫煙也沒有問陸漸紅是怎麼猜到她的身份一樣,過程顯然已不再重要,只是如果潘東來知道了,那又會是什麼一種表情,恐怕會吃驚得能吞下一隻鴨蛋吧?
想到這裡,陸漸紅簡直有點忍不住要笑出聲來。
在心情絕好的時候,陸漸紅幾乎忘卻了還有孟水都公司的事情在困擾着他,不過當快樂時則快樂,對於他來說,快樂也是一個很奢侈的享受。
孟水都公司的第二輪磋商正式開始,陸漸紅提出的幾點要求都得到了認同。
第一,轉基因試驗的地點不得佔用目前正在種植的良田,而是去開闢荒地。
第二,所提供的種子在種植後所收穫的玉米和稻穀以及所加工的產品不得在國內銷售。
第三,由轉基因種植所引起的不良後果由孟水都公司承擔一切責任。
第四,只允許種植目前農業部批准可以商業化種植的農作物。
陸漸紅提出的條件苛刻得很,但是孟水都公司毫不猶豫地接受了,這不僅讓陸漸紅疑竇叢生,常務副市長張森奎也是感到不可思議。爲了不承擔責任,這個協議在簽訂之前還召開了一次常委會,形成了決議,證明這不是個人行爲,此後,才由張森奎在那份協議書上籤下了名字。隨後,便是慶祝酒會,或許是知道了協議會簽訂,孟水都公司的高層也來了不少,不過陸漸紅的心頭總是有一根刺,若不是喻副總理的電話,他是不可能通過這個項目的,所以藉口身體不適而沒有參加,讓張森奎代爲接待。
接下來的時間裡,又召開了全市半度總結會,對上半年的工作進行了總結和獎勵兌現,對下半年的工作進行了展望和部署,要求各縣區大幹快上,爭取超額完成任務,實現重安的排位爭先。
隨後,又正式通過了慶安體育館的遷址和重建項目,緊接着便是每年一度的高考,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之中。
看着重安一天一個樣,一股濃濃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高考結束一個星期後,陸漸紅召開了一個市容市貌整治的現場會,肯定了市城管局局長潘東來近期的工作成績,慶安、泉山兩區的乞丐問題也得到了很好的解決,希望各縣區繼續保持,把這項工作常態化,構建重安的和諧社會。
然而一個來自於燕華的電話將陸漸紅的好心情完全破壞了。電話是任克爽打過來的,說老爺子垂危,已處彌留狀態,希望陸漸紅務必趕到燕華見上最後一面。
接到電話的一瞬間,陸漸紅完全石化了,他怎麼也無法接受這個突如其來的打擊,怎麼也無法接受老爺子即將離他而去的事實。
任克敵也接到了電話,找陸漸紅的時候,眼睛腫了一圈,顯然哭過了一陣子。
兄弟倆無言以對,當晚啓程,趕去了燕華。
燕華的醫療條件不錯,但是比起京城來就差了不少,陸漸紅還沒趕到燕華就跟任克爽聯繫,問他怎麼沒把老爺子轉到京城去治療,任克敵告訴他,老爺子真的不行了,他不想死在回去的路上,這裡有他喜愛的蘭丫頭和小軒軒,他想跟他們在一起。
陸漸紅在電話裡就落下了眼淚,這一生他接受老爺子的恩惠實在太多太多,可是老爺子即將駕鶴而去,他卻是無能爲力。任克敵見陸漸紅這般模樣,這個鐵打的漢子也是無法剋制心頭的傷心將自己關在房間裡狠狠地哭了一場。
兄弟二人是在夜裡到達燕華的,一下車便直奔醫院而去,接他們的是高福海,也是一臉慘然。進了病房,只有任克爽和高蘭在,他的兩個兒子在國外得知消息,正在向燕華趕,最早也得明天下午才能到。
老爺子還沒有睡,只是睜着眼睛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高蘭守在牀前,見陸漸紅來了,再也忍不住撲入陸漸紅的懷裡,發出壓抑的哭聲。
陸漸紅心頭慘然,輕拍着高蘭的後背安慰着,任克爽告訴他,老爺子已經不認識人了,隨時有可能撒手而去,完全是靠藥物在維持生命。
陸漸紅輕輕地蹲到了病牀前,握着老爺子枯乾的雙手,看着他形銷骨立的臉龐和愣愣的眼睛,淚水緩緩地流了下來。
“蘭丫頭,蘭丫頭。”老爺子忽然驚恐地叫了起來。
“爺爺,爺爺,我在。”高蘭衝過去,將臉貼在老爺子冰涼的臉上,哭着道,“蘭丫頭在這裡。”
“你不是蘭丫頭。”老爺子轉過臉來,看着陸漸紅,“你纔是蘭丫頭。”
陸漸紅的心刺痛已極,也將臉貼了過去,柔聲道:“爺爺,蘭丫頭在這裡,別怕。”
高福海一直在強忍着心頭悲傷,這時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奔到了走廊上,外面頓時傳來一陣壓抑的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