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漸紅不由看向了龐耀,道:“龐書記,遇到什麼難處了嗎?”
龐耀這幾年在原地沒動,工作上雖然出了些成績,但是並不出彩,加上得罪了某位領導,所以想再進一步已經很困難。不過他想得很開,笑着道:“我都五十多歲的人了,進步與否意義不大,我現在關心的是小順的工作,這孩子一直在部隊好好的,硬是說不想再留在部隊了,體現不了人生的價值,現在退了伍,又嫌轉業的工作不好,真擔心他的將來。”
萬家青笑着說道:“年輕人有年輕的思維,你給他選的路在你眼中或許是合適的,但是在他的眼中不一定合適。”
對於工作上的安排,陸漸紅並沒有這個能力,當然,在龐耀的心目中,陸漸紅現在的能量是很大的,但是礙於陸漸紅曾經是他的部下,他拉不下這個臉來請陸漸紅幫忙。陸漸紅對此心知肚明,要不然龐耀也不會長吁短嘆了,便笑道:“不知道小順想做什麼,看看我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陸漸紅的反應在龐耀的意料之中,本來有點不好意思開口的,所以連個電話也沒打過去,正好陸漸紅來拜年,萬家青也替他開了這個口,又見陸漸紅這麼說,龐耀便道:“小順本來是安排在濱江市環保局的,不過這小子覺得在這個單位發揮不了特長。他想去的是公安系統,哪怕是到鄉鎮去,他也願意。”
說完這話,龐耀便把目光放在了陸漸紅的臉上。
按照這個要求,龐小順的工作操作起來難度不大,但問題是,這樣無疑會欠一個人情,無論是安排到準安還是湖城,都會欠書記一個人情,更重要的是,李昌榮和姜海風這兩人都是想通過自己靠近趙學鵬的人。自己承擔了這個人情,那是必須要還的。只想着得,而不想着舍,無論是從政還是爲人,都是要不得的。更重要的問題是,陸漸紅也摸不清趙學鵬對這兩人的態度。
龐耀見陸漸紅沉吟不語,便道:“秘書長,如果不好辦的話就算了。”
陸漸紅一聽龐耀這樣的稱呼,就知道他誤會了,便道:“龐書記,您這麼說就見外了,不看着您的面子,小順跟我也是有交情的,這件事我一定會盡力。”
龐耀也是老政治了,也意識到剛纔的舉止有點過火,道:“你誤會了,如果有難處就不要爲難自己。”
陸漸紅微微一笑,道:“你們二位先談着,我跟小順聊聊。”
晚上留在準安吃了晚飯,不過由於要開車,陸漸紅並沒有喝酒,只是喝了些飲料,散了的時候,龐耀把陸漸紅送出了門,道:“漸紅啊,我老了,說話有點不知輕重。”
陸漸紅趕緊道:“龐書記,您這麼說,我就沒地方待了。你放心吧,小順這件事你不用擔心,我會做好的。”
得到了陸漸紅這樣的肯定,龐耀心頭一陣感動,將陸漸紅送上了車,叮囑開車小心,等車子遠去了,龐耀纔回屋。
萬家青沒坐多久,也起身告辭。
龐耀把龐小順叫了過來,說:“小順,做人就當像漸紅那樣。當年我對他的一丁點好處,他一直都記在心裡。其實以他現在的身份和級別,根本沒有必要親自上門拜年,能打個電話來我就很知足了。漸紅,是個好人啊,真希望他走得更遠。”
龐小順淡淡地點了點頭,他雖然跟陸漸紅接觸過幾天,但知之甚少,不過當初去俊嶺時,讓他去保護別的人而不顧自己,這一點還是讓他很欽服的。
大年三十,陸漸紅起得很早,今天是要給父親上墳的。
父親的墳本來在平橋老家,後來遷墓還田,統一遷到了高河鎮的公墓。公墓有公墓的好處,只需要帶點紙錢和鮮花就可以了,不像以前在老墓地,還要帶着鍬杴之類的工具去修繕墳頭。
安然在家裡忙着,所以只有陸漸紅一人去上墳,陸漸紅此時的心情是很悲傷的,雖然父親去世已經不少年了,可是一想起父親的音容笑貌,陸漸紅心底的最深處就會有一股難言的悲傷。如果他還活着,兒子以三十歲的年紀傲身擠入副廳級幹部的隊伍,還有了一對可愛聰明的龍鳳胎,一定是春風得意。可是,他已不在人世了。
父親的照片印在墓前,帶着淡淡的笑容,彷彿正在看着陸漸紅。
父親這一輩子吃了不少苦,陸漸紅至今記得最深的是,父親在去世那天送入殯儀館的時候,爲父親換衣服的殯儀館工作人員說:“這人這一輩子沒享過什麼福,穿的衣服都是舊的老款式。”
這句話陸漸紅一直記得,所以他發誓,一定要讓媽媽過上好日子。
子欲養而親不在,這種痛楚,不到一定的年齡是無法體會得到的。
燒了紙錢,擺好鮮花,對着父親嗑了六個頭,陸漸紅這才站起身來,又默默地注視了一陣子父親的照片,轉過身。
遠遠開過來一輛寶馬車,在洪山,寶馬車是不多見的。
寶馬車開得很快,眨眼的功夫便停到了陸漸紅的比亞迪後面。看樣子比亞迪擋住了去路,司機按了兩聲喇叭,陸漸紅快步走了過來,剛上車,寶馬的後窗搖了下來,一個年輕人從車窗裡伸出了頭,罵道:“好狗不擋道,快開走,什麼破車,也到這丟人現眼。”
對於這種輕浮的年輕人,陸漸紅向來是採取不予理睬的態度,不過這個年輕人他是認識的,不是別人,正是郎晶的弟弟郎小波。
通過反光鏡,看到車內好像坐着好幾個人,但也只是個影子。陸漸紅的心忽然跳了跳,不知道郎晶會不會也來了,當然,這輛寶馬車肯定是出自郎晶的手筆,指望她的家人,幾輩子也買不起。
由於郎小波是郎晶的弟弟,陸漸紅更加放棄了跟他計較的念頭,發動了車子正準備離開,陸漸紅忽然發現自己的手機和香菸打火機都落在了父親的墓前,便又熄了火,下車去拿。
這麼一來,頓時惹惱了郎小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