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地吸菸。
一會兒,謝非又說:“到目前爲止,他是不知道你知道秦璐和他的關係的,也不知道你知道秦璐懷孕和誰有關……換句話說,他不知道你知道秦璐和他和我之間的矛盾和糾結。”
我明白謝非這話的意思,她是在提醒我什麼。
我緊盯住謝非,說:“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恐怕他會懷疑我知道的了……畢竟,秦璐流產是我籤的字,秦璐死之前,我和她在酒店一起呆過一段時間,他會懷疑秦璐是否告訴了我什麼事情。”
“那也只能是懷疑。”謝非看着我:“明白我的意思嗎?他最多隻能是懷疑。”
謝非似乎又在提醒我什麼。
我說:“或許,我會明白你的意思。”
謝非的眼神有些悵惘,說:“我現在的心情其實很難受……並非你認爲的我很輕鬆。”
看着謝非的表情,我的心裡也有些迷惘和困惑,說:“或許我該理解你的心情,或許我看不懂你的心情。”
謝非嘆息一聲:“你認爲我是在演戲給你看嗎?”
我說:“我不知道。”
謝非看着我,目光又有些遊離,說:“你覺得我有必要在你面前演戲嗎?”
我說:“不知道。”
謝非說:“你應該知道,你應該心裡很清楚!”
我說:“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什麼都不清楚……或許,你比我心裡清楚……你們比我心裡清楚。”
謝非眼皮猛地一跳:“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漫不經心地翻了下眼皮:“我是說你、你們清楚我是背黑鍋的,你以爲我說的是什麼?”
謝非剛纔的表現讓我的心裡不由一跳,我想捕捉住什麼,但卻又無法確定什麼。
謝非舒了口氣,說:“之前是我老關和秦璐三個人之間的遊戲,現在,似乎是我你和老關三個人之間的遊戲,我知道你是背黑鍋的,老關知道你是背黑鍋的,但我卻又不能讓老關知道我知道你是背黑鍋的,老關同樣也不會讓我知道他心裡清楚你是背黑鍋的,而你,似乎也不能讓老關知道你是背黑鍋的。”
這話聽起來像是繞口令,我點了點頭:“是的,我明白你這話的意思。”
謝非沉默了片刻,說:“雖然目前看這對你似乎不大公平不大有利,但我其實覺得,或許長遠來看,或許綜合來看,未必真的就沒有好處。”
我說:“師姐,我不明白你這話的意思!”
謝非說:“你很聰明,你該知道我在說什麼。如果你現在沒有想明白,回去慢慢想,如果你回去也想不明白,以後的事實或許會告訴你。”
我說:“或許吧。”
謝非說:“今天我來參加追悼會的事情,沒有任何人知道,除了你……”
謝非這話的意思顯然是告訴我她來參加秦璐的追悼會關雲飛不知道,我點點頭:“你爲什麼要來參加追悼會呢?”
謝非看着灰濛濛的天空,沉默了一會兒,說:“不知道。”
我不由沉默了。
謝非又說:“我和你之間談的這些話,同樣,也不會有任何第三個人知道。”
我點點頭,說:“今後,你和關部長的生活算是平靜了,你們又可以過着輕鬆愉快的日子了。”
謝非的眼皮一跳,繼續看着天空,喃喃地說:“這只是你的以爲,只是你一廂情願的以爲……關於我的今後,關於我們的今後,我其實很迷惘很困惑很憂鬱很惆悵。”
我不知道謝非此時說的我們僅僅是指她和關雲飛還是也包括我。
時間到了中午,我和謝非在附近的一個小飯店一起吃飯。
吃飯的時候,我們都保持了沉默,默默的各自吃飯。
吃過飯,分手的時候,謝非突然又問了我一句:“秦璐是自殺的,對吧?”
我帶着毫無置疑的表情毫不猶豫地點點頭:“是的,我確信。”
謝非點點頭,喃喃地說:“是的,她是自殺的,是的,是自殺的。”
我盯住謝非的眼神不放,希望能發現什麼,但很遺憾,我還是什麼都沒有看出來。
此時,我不禁對我之前的猜測又有了幾分動搖,難道秦璐的死真的和關雲飛謝非無關?難道秦璐真的是自殺的?
但想到昨晚我和四哥在北方大廈的實踐和發現,我立刻又否定了自己的這個念頭,秦璐必定是死於他殺,只是到底誰是兇手,或者誰是幕後兇手,我現在無法而知。
在沒有找到兇手之前,我不能認定秦璐的死一定和關雲飛謝非有關,但我卻總忍不住往他們身上去聯想。
謝非今天和我的一席話,似乎有些是發自內心的,但有些似乎又讓我感覺真假難辨,琢磨不定。
下午,我剛到單位,就被叫到了孫東凱辦公室,曹麗親自通知我的。
進了孫東凱辦公室,孫東凱正臉色陰沉地坐在那裡,曹麗眼珠子不停轉悠着看我。
我猜不透曹麗此刻是怎麼樣的心情,也看不透孫東凱的心理。
“曹麗,你先出去吧,我和小易談點事。”孫東凱說。
曹麗點點頭,又看了我一眼,然後出去了。
孫東凱看着我,指指對過的沙發:“坐下吧。”
我坐在孫東凱對面。
孫東凱點燃一支菸,默默地吸着,一會兒深深嘆了口氣。
“唉……小易啊,你怎麼總是不停地出事呢?你怎麼就這麼不省心呢?”
我沒有說話。
“結婚這樣的大事你也不告訴我……”孫東凱又說。
“不想驚動大家,不想讓大家破費!”我說。
“連我都不告訴,你這就不對了。”孫東凱說。
“那我道歉!”我說。
“不必了。”孫東凱擺了擺手:“反正你這婚也沒結成……唉,怎麼搞的嘛……好好的婚禮成了這個樣子……不但沒有結成婚,人還進了局子,還被當做嫌疑犯抓了起來關了好幾天,總算好歹秦璐的案子有了結論,和你無關,總算你洗清了殺人犯的嫌疑……可是,你和秦璐的那種關係,卻是誰也無法替你澄清的……我不願意相信你的生活作風會有問題,但事實卻讓我無法不去相信。”
我低頭不語,我不想
在孫東凱面前做任何爭辯,越解釋越會讓他覺得我在此地無銀三百兩在欲蓋彌彰。
“你是我們集團最有前途的中層年輕幹部,還是進了市委組織部後備人才庫的,本來你的前程是一片光明的,但現在,你捲入了這種事,背上了生活作風不正的負面陰影,這叫我如何說你呢?
“我在集團大會小會上反覆強調,作爲一名黨員,作爲體制內的國家公務人員,一定要時刻牢記自己的身份,要牢記自己是一名黨員,要牢記自己是一名國家幹部,要兩袖清風,要廉潔奉公,要保持高尚的思想品行,要時刻注意自己的生活作風……你怎麼就是記不住呢?你說你就要結婚的人了,怎麼又會出了那種事呢?唉……”
孫東凱又嘆了口氣,似乎根本不想聽我解釋,繼續說:“你現在弄的這事,在市直系統是搞得滿城風雨,市直各單位現在沒有人不知道我們集團的一名中層幹部和政法委剛剛自殺身亡的秦璐有那種關係,集團的聲譽爲此深受影響啊,我去參加市裡的會議,其他單位的領導問起我,我都覺得擡不起頭來……還有,就是在集團內部,大家也是議論紛紛。”
我低頭不語,心裡琢磨着孫東凱叫我來的真實用意。
“關部長出國回來了,昨晚我給他接風了,在酒桌上談起了你的事情,關部長很生氣,甚至還發了火,說這是在敗壞集團的聲譽,甚至是在敗壞宣傳系統的聲譽……我現在的壓力很大啊……”孫東凱的口氣似乎很無奈,接着又嘆了口氣。
我擡頭看着孫東凱,看他到底想說什麼。孫東凱說關雲飛生氣發火了,這似乎和秋桐昨晚說的不一樣,孫東凱說的嚴重了一些。
當然,我相信秋桐說的。
當然,我知道孫東凱如此說是有他的用意的。
“綜合各方面的因素,考慮到市領導的態度,考慮到集團的整體利益,考慮到整體的社會影響,特別是考慮到你今後的成長和進步,上午我主持召開了書記辦公會。”孫東凱說。
孫東凱沒有召開集團黨委會,只是召開了書記辦公會。
“書記辦公會決定,本着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原則,本着教育本人教育廣大幹部防止後患的原則,本着對上對下對社會都有個交代的原則,決定對你的工作做一個調整。”孫東凱說。
我的心一跳,看着孫東凱。
孫東凱吸了一口煙,繼續說:“我想先和你說明白,這只是個工作調整,並不是對你的處分,調整是本着有利於工作有利於集團大局來考慮的,是本着有利於對你的成長和進步來考慮的,是本着教育集團廣大幹部職工來考慮的。”
我點了點頭:“我明白!撤了我的職務就是,把我擼到普通辦事人員就是,再不行,開除我吧。”
孫東凱皺皺眉頭,”我說了,是調整你的工作,不是行政處分,關於你的生活作風問題,雖然大家都認定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但組織上並沒有書面認定這事,並沒有說一定就是,秦璐死了,你有沒有正式承認,誰也不能就一口咬死你一定有這事,組織上當然也不能就硬給你認定,但是……我不說你也明白,負面影響還是很大的,風言風語是擋不住的,大家心裡也都是有想法的。”
我說:“那你要打算如何調整我呢?”
第1725章被髮配進山
孫東凱說:“不是我要打算如何調整你,要是從我個人的感情出發,我一點都不想這麼做,我巴不得你什麼事都沒有,我現在是代表集團黨委和你談話,我談的是黨委書記辦公會的決定,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意思,是書記辦公會上大家一致的意思……
“而且,在書記辦公會上,我還是極力要保你的,但是礙於各方面的因素,我只能是盡力而爲……黨委書記辦公會不是我一個人,這一點,你心裡要有數!”
我點點頭:“嗯,我心裡有數。”
孫東凱說:“書記辦公會一致認爲,根據目前你的情況,你不適宜再繼續擔任目前的職務,從集團整體利益和工作大局出發,書記辦公會最後的決定是:從明天起,你不再擔任集團紀委委員、集團經營委員會委員、經管辦主任和發行公司總經理職務……
“集團經營辦公室的工作,由曹騰主持,發行公司那邊,任命唐亮擔任總經理,同時因爲雲朵的辭職,再從其他經營部門委派兩名副總經理。”
曹騰主持經管辦的工作,這似乎是他要扶正的跡象,我的心裡一跳,這是我不願意看到的結果,但卻只能感到鬱悶,而又無奈。
唐亮終於被扶正擔任發行公司的老總,這讓我感到欣慰,功夫不負有心人,唐亮終於實現了我的預期目的。
我知道,孫東凱雖然對唐亮還有些猜忌,但卻不得不用他,因爲他需要唐亮來爲他出政績。當然,孫東凱使用唐亮,和唐亮卓有成效的工作是分不開的,也和我的鼎力舉薦是分不開的。
“那我呢?我去哪裡?”我看着孫東凱,不由心跳加速。
孫東凱看了我片刻,緩緩地說:“你到集團生活基地去擔任副主任。”
我的心猛地一跳,我靠,我要步唐亮蘇定國的後塵被髮配去生活基地了。我要被髮配到大山裡了。
我衝孫東凱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
“你個人有什麼想法沒有?”孫東凱說。
“服從組織決定,服從黨委決定!我沒有任何怨言!”我說。
孫東凱點點頭:“嗯……你能有這個態度,我就放心了……我想和你說,此次讓你去生活基地擔任副主任,從黨委意圖來說,從我個人的想法來說,和之前唐亮蘇定國去那裡性質是不同的……不同之處在於,第一,你去生活基地是擔任第一副主任,第二,你的行政級別不變,還是正科級……
“當然,也有相同之處,那就是集團在發公文的時候會提到調整的原因是出於工作需要,不會提及你的任何生活作風問題……只是因爲工作的需要。”
孫東凱又着重加強了一遍。
我心裡雖然很憤懣,但卻只有點頭的份,胳膊擰不過大腿,集團黨委會已經決定的事,是無法更改的,只能服從。
孫東凱接着說:“讓你到生活基地去,是我的提議,知道我什麼要這麼安排你嗎?”
我說:“不知道。”
“生活基地遠離集團,遠離城市,遠
離你現在的圈子,你去那裡,等於是世外桃源,可以避開現在的一切紛擾,可以讓大家逐漸淡忘你牽扯的這事,可以讓此事激起的風波逐漸平息,逐漸被大家遺忘……
“也就是說,我的用意是讓你避避風頭,不要成爲大家矚目的目標,不要成爲大家持續議論非議的對象,等過了這陣風頭,你還會回來的,等合適的時機,我還是要重用你的……我的心思你明白不?”孫東凱意味深長地看着我說。
我點點頭:“我現在明白了……謝謝孫書記對我的關心和厚愛。”
“這也是我爲什麼要提出來保留你正科行政級別不變的原因。”孫東凱又說:“小易,記住我一句話,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要你的行政級別不變,只要你好好聽我的話,怎麼安排安排到哪裡都不是個事兒。”
我看着孫東凱。
“目前你的情況,我不調整你的工作是不行的,不然我無法對領導對集團廣大職工交代,我也是無奈的。”孫東凱說:“這次書記辦公會上,季書記提出要把你就地安排,免去你經營管理辦公室主任的植職務,讓你在發行公司擔任副總經理,把你的行政級別降爲副科,我堅決沒有同意,爭執了好半天才把他說服。”
孫東凱這話不知有幾分是真話,似乎他是有意把矛頭指向季書記,讓我對季書記的怨恨程度加深。
“生活基地那邊,其實工作很清閒,幹活有職工,負責有主任,你去了那裡,想幹活就幹活,就當是鍛鍊身體,不想幹就閒着,如果大山裡悶,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在家裡呆着,自由得很,但是記住不要經常在集團裡公開露面,要記住我如此安排你是讓你避開風頭的。”孫東凱又說。
我說:“好,我記住了!”
“我讓你去那裡擔任第一副主任,就是要讓其他副主任心裡明白,你和他們是不一樣的,同時也是讓主任心裡有個數……當然,你也要和大家搞好團結。”孫東凱又說:“剛纔我和說的這些話,你自己心裡有數就行,只限我和你知道,不要告訴第三者。”
“我不會和任何人說的,我知道你是爲我好,我去了那裡會擺正心態擺正位置的,我不會和主任發生衝突的,我會服從主任的工作安排的。”我說。
“呵呵……”孫東凱笑起來:“其實那裡的副主任,包括以前的唐亮和現在的蘇定國,沒有幾個能在那大山套子裡呆住的,都是掛個名在那裡,人大多數其實都是在家裡,都在忙乎其他私事,這些我都知道的,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已……
“主任其實也樂得他們不去那裡,去了還不好管理,他只要管理好那裡的工人幹好活就行了,畢竟那些副主任都資歷不淺,整天在那裡反而礙眼礙事。”
“我知道了!”我說。
“換句話說,讓你去生活基地,等於是給你掛個名放個長長的半休假,等於是讓你自由自在一陣子。”孫東凱又說。
我說:“嗯,我明白,我理解,我接受,我無條件全面服從黨委的決定,服從書記辦公會的決定,不管黨委決定我去哪裡,我都會以愉快的心情幹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幹好自己該乾的事情……
“關於目前我的情況,我不想多解釋什麼,多說無益,我只是爲自己的個人行爲給集體給集團黨委帶來的被動和負面影響感到不安……同時,我也感謝集團黨委感謝孫書記對我個人的幫助教育,對我做出的合理安排。”
“嗯……你能有這個精神狀態,我很高興,對你,我還是抱着很大的期望的,雖然這次你在生活作風上惹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但我想,不管此事是真是假,不管到底有沒有,你都會在其中得到一些教訓,吃一塹長一智。”孫東凱說:“小易,你要知道,別說你這次被人家抓住了把柄,很多沒有把柄的事情都會傳得和真的一樣,何況你還在秦璐流產的時候簽字了呢?
“對這種事,很多人都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很多人都是會熱衷於傳播這種事的,而且會誇張地傳播,繪聲繪色地傳播,所以,這事即使沒有任何人認定你有,但大家心裡卻都會認爲你有,這樣的事,也不要去解釋,越解釋越給自己抹黑……
“其實,對於生活作風問題,我個人是沒看的那麼重要的,但事情一旦鬧大,就不行了,人言可畏啊,組織上有時候也是必須要不得不考慮這些因素的。”
“我完全理解,完全明白。”我吸了一口煙,然後說:“那工作……什麼時候交接?”
“這會兒集團調整人員的紅頭文件估計已經出來了,很快就下發到各部門,今天下午就交接,明天你就去生活基地報到!”孫東凱說:“我剛纔已經給秋桐電話告知了此事,下午的交接,她會主持,會先給你們開個會。”
我站起來:“好,還有其他事沒有?”
孫東凱站起來走到我跟前,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突然嘆了口氣:“你總是出一些讓我意料不到的事情,我實在沒有想到,你這次竟然出了這樣的事……
“我不想說你是個倒黴鬼,但我要說,你的運氣實在不怎麼樣……去吧,好自爲之吧,記住我今天對你說的話,記住我告訴你的只限於我和你知道的話。”
我點點頭,然後離開了孫東凱辦公室。
剛到大廈一樓大堂,迎面遇到了季書記。
“小易——”季書記叫住我。
我停住腳步,看着季書記叫了一聲:“季書記。”
季書記看着我,點點頭:“剛纔……孫書記和你談話了?”
“是的!”我點點頭。
“知道工作調整的事了?”季書記說。
“知道了!”我說。
“你……有沒有什麼想法?”季書記說。
“沒有,毫無怨言服從黨委決定!”我說。
“你……沒有感覺委屈?有沒有什麼想解釋的?”季書記說。
我看着季書記:“你覺得委屈有用嗎?既然地球人都認爲我做了那樣的事,那我還解釋什麼?更不用覺得委屈,這都是沒用的。”
季書記說:“似乎,我明白你這話的含義……似乎,我該堅持對你一直的看法。”
我說:“謝謝季書記!”
“讓你到生活基地去任職,是我先提出來的。”季書記說。
我看着季書記,微微感到有些意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