洶涌的浪潮拍帶着海岸,順着海風,灑落在凝望之人的臉上。
青年男子如同海妖般鬼魅瑰麗的容顏,被海風吹得不見一絲血色。
他到底爲何站在這裡?
這些時日來,他一遍遍問着自己這個問題,胸臆中空蕩蕩的,盪漾其中的,是再多的暖意也填補不上的白和冷。
他身爲天下雲城之主的弟弟,可以說擁有了一切。
權利、地位、財富、親人、幸福……
但到底是什麼,一點點糾纏他的心,一點點奪走他身命中的溫暖?
到底是誰……
他到底失去了什麼?
“啪嗒……”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顧麟眯了眯眼道:“本公子知道了,不用你們提醒。”
心中的空洞,讓他病了。
夜晚被夢魘纏身,又捨不得從中醒來。
因爲他的夢中有人,一個看不清面容,卻能讓他笑,讓他哭,讓他沉淪的人。
醫者說他如果再這樣沉迷於自己想象出來的假象,終於有一天會徹底癲狂。
可明知道如此,他依舊不想徹底清醒。
而且等他來到了這裡之後,病情越來越嚴重了,沉睡的時間也愈來愈久……
這樣下去,即使不瘋,或許有一天,他不會不願再醒來。
阿木怔怔看着那披着單薄白衣站在海邊的身影,他的長髮隨風輕輕舞動,顯得異常單薄,這種消瘦,連他的呼吸都要奪走了。
喉嚨隱隱發緊,他發現自己多麼想將這個人抱入懷中,多麼想……
他緩緩向前踏出一步,細碎的聲響,驚起了一灘亂玉碎瓊。
他回頭,一雙微微上揚的鳳眸死寂如淵,卻在對上他的瞬間,猛然僵滯,一瞬不瞬,如同凝視着整個世界。
半晌之後,他顫抖着喚出了那個即使被壓制,還是不斷繚繞在他心中的名字。
“墨……卿書……”
一聲輕嘆,擊潰墨卿書腦海中的禁錮,擊碎他內心固若金湯的防禦,也喚醒了他早已遺失的濃烈情感。
這一刻,時空和天地,在此時消失了。
無論是轟鳴的海潮之音,還是那沾溼了他們衣袍的水汽,他們的眼中,只剩下彼此。
一個蒼白得好似隨時會消散的煙雲,一個狼狽得如同流竄逃亡的敗北之軍,但遼闊天地、海洋,都被他們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
顧麟眼眶中有光亮乍起,似煙火,也似星辰,亮得叫墨卿書心臟停頓,他用砂紙般粗糲的聲音道:“不是說過……讓你好好照顧自己麼?”
“我……想你了……”
顧麟的話慢慢傳來,和墨卿書襲來的記憶重疊,讓他壓制的情感終於爆發。
他兩步走到了顧麟的身邊,一把將他抱入懷中,力道之狠,像是想把他融入他的血肉。
“你……簡直太可惡了……”
“沒有你可惡。”不顧身邊屬下驚愕的眼,顧麟依戀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用更大的力道擁抱他,“不要再剝奪我的記憶,我的幸福……這樣並不會讓我幸福……失去了你,還失去了你的記憶就,這段時間,是我一生中最艱難痛苦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