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勝神情中難掩失望,他站在那裡,等到救援隊員收工後,才緩緩離開,他拖着疲憊而沉重的身子走到了草坪休息區。
大家看到救援隊收工了,感到很驚訝,紛紛跑到武勝面前問他怎麼回事。
武勝失落地回答道:“水下情況太複雜,救援工作太危險,暫停了。”
“什麼?救援工作暫停,那劉辰不是更沒有希望了嗎?”紀霖淵對暫停救援的行爲不是很贊同。
“是啊,在水底過一夜,那還有救嗎?”趙夢然也擔心不已。
見大家都不太同意,李蓉霏更是低着頭沉默不語,武勝長嘆一聲後,說出了一段讓大家都沉默的話。
“其實我們大家心裡都明白,只是不願意承認罷了,我們都知道,即使劉辰被打撈了上來,結果是什麼樣子,其實,這樣不是更好嗎?我不想看到他那被江水砂石沖刷得面目全非的冰冷的屍體出現在我們面前,就這樣離去,最能讓我們接受的方式離去,彷彿他只是去了遠方,我們用一輩子的時間去等待他的回來。”
空氣凝固了,時間靜止了,所有人都沉默了,武勝的這番話,戳開了藏在每個人心底的聲音,現實永遠比你想象的要殘酷。
突然,李蓉霏開始哭了出來,緊接着,女孩子們,男孩子們,一個個都抽泣了起來,眼淚代表着他們最後的告別,也是唯一能說的語言。
武勝也被這悲傷凝重的氣氛所感染觸動,眼淚滑過臉龐,聚集在了下巴尖上,滴落到地上,散落成花。
沒有任何人說話,但大家卻不約而同地面朝江面,劉辰墜入的地方,低頭默哀。
三分鐘後,武勝對大家說道:“天色不早了,大家先回去吧。”
大家深情地望了一眼江面,用力地去記住這個方向這個位置,劉辰所在的位置,然後依依不捨地轉身。
走了幾步,武勝回過頭髮現,李蓉霏依然靜靜地站在那裡,雙手緊握在胸前,注視着那個方向。
“嫂子,走了……”
“你們都可以回去,但我不能,我要等着他,不然他回來看不到人,會難過的。”
李蓉霏的這句話再次觸痛了武勝的心,在這些人裡面,最傷心的莫過於李蓉霏啊。
武勝可以說是劉辰和李蓉霏兩人感情的見證者,當初他們倆就是在武勝的車裡表白的,而一路走過來,他們兩人幾乎從不吵架,從沒紅過臉,劉辰也是個寵妻狂魔,只要一有時間就在家陪李蓉霏,甚至連除夕夜都在家和李蓉霏一起,這種甜蜜而細膩的愛情讓武勝非常羨慕。
“可是……萬一……萬一他不回來呢?難道你一直守在這嗎?”武勝其實不想說這種話,但是劉辰的事情太突然了,作爲劉辰最好的朋友,他在這個時候必須保持清醒和理智,不能讓他的家人和愛人受到什麼傷害。
“他不回來,我就一直守在這等他。”李蓉霏呆立在那裡,憂傷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江面上那個位置。
見李蓉霏心意那麼堅決,武勝也不知道該如何勸她,但又不放心她一個人在這裡,於是他說道:“好吧,那我在這裡陪你一起等。”
“不用,你回去吧,這是我自己的選擇,不能連累到你們。”李蓉霏婉拒了武勝的好意,她可以對自己的身體不負責任,但不能讓別人跟自己一起受罪,這樣的愧疚她受不起。
武勝笑了笑,說道:“這也是我自己的選擇。”
“這也是我們的選擇!”突然身後傳來了那些熟悉的聲音。
李蓉霏和武勝轉過頭,發現大家都沒有回去,他們都回來了。
武勝朝着大家點點頭,送去了讚許和感激的目光,他笑了,他很開心劉辰有這麼一幫關心他在乎他的朋友們。
李蓉霏對劉辰的朋友圈並不熟,但是當看到他的朋友們願意在這個時候留下來等待着未知的音訊,忍受刺骨的寒冷和無盡的傷痛,終於忍不住再次淚流滿面。
這一夜,江面一直很平靜,這一夜,大家一直守在江邊,憑欄眺望,任憑肆虐的寒風拍打着悲傷的面孔和滾燙的心靈。
記者趙夢然用自己的攝像機記錄下了這個感人的一夜,她希望能夠將這份珍貴的感情,永遠流傳於世。
而在另一個方向,一個19歲的女孩,寫下了一封信,長達一萬字,寫給遙遠的她思念的一個人……
第二天,旭日東昇,迷霧散去,在折磨了一夜之後,大家的身體都很虛弱,武勝和小志去給大家買了早餐。受了一夜的凍,此刻一杯熱牛奶顯得多麼地溫暖人心。
關少青他們一大早跟着秦思來到了江邊,得知李蓉霏和劉辰的朋友們在這裡守了一夜後,他感動得不知說什麼好,突然他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嚇得武勝趕緊將老人家扶起來。
“叔叔,你這是幹什麼?”
關少青感激地說道:“你們在此守了一夜,我替我兒子謝謝你們!”關少青想不到劉辰的這些朋友能夠做出如此感人的事情,讓他這個做父親的感到慚愧,這一跪,他是爲兒子跪,也是爲自己而跪。兒子能夠有這樣的朋友們,也算是給關少青悲傷的心裡稍稍增添了幾分安慰。
秦思來到李蓉霏面前,仔細地檢查着她的身子,她知道李蓉霏從小身體並不是很好,經過這一夜的寒風侵襲,不知道會弄出什麼毛病來。
“小霏,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身子本來就不好,怎麼可以在這裡凍一夜呢,就算要在這裡待一夜,也應該叫上我,我也好從家裡給你和盈盈帶一些厚的衣服來,你說你們……”作爲好閨蜜,秦思心疼地埋怨道。
李蓉霏噘着嘴說道:“我的身體我清楚,我沒事。”
秦思只能看着她,無奈地搖搖頭。
消息很快在全城傳開了,比昨天更多的人來到了金沙路的江邊圍觀,救援隊也是一早就來到了現場,並且分佈了好幾個救援地點,因爲經過一晚上,墜江人員有可能被水流衝到了下游。
宏宇董事長辦公室裡,孫全正在整理剛剛的董事會會議資料,會議上他和董事們商議了劉辰入股宏宇的事情,果然如他所料,基本上的人都反對劉辰這麼一個外人入股宏宇,而且還是乾股,這讓那些爲公司付出巨大心血的人心裡非常不平衡。
劉辰給孫全下了死命令,這個乾股一定要轉移到劉辰名下,如何說服這些董事們,那是孫全的事情,所以孫全現在非常頭疼,這次董事會全體會議,他只是做了一個簡單的試探,就遭到了巨大的反對聲。
宏宇現在不缺錢,暫時也沒有上市計劃,不需要其他的持股股東,劉辰雖然給宏宇解決了很大的危機,但需要付出人情的是孫全本人,他們其他董事沒有義務去討好劉辰。
就在孫全爲這件事情困擾不已的時候,朱敏突然闖了進來,連門都沒有敲,這讓心情本來就有點煩躁的孫全很惱火。
“你怎麼進來連門都不敲?”孫全的語氣很不友好,像是在質問朱敏。
朱敏連說了幾個“sorry”後,向孫全說道:“孫董,不好了,出大事了!”
現在孫全只爲劉辰入股的事情搞得焦頭爛額,纔沒有心思去管其他什麼大事,他頭也沒擡地說道:“什麼大事?跟我有什麼關係?呵。”
朱敏一臉着急地說道:“是真的大事,跟您有很大的關係。”
“什麼事?”孫全猛一擡頭,看朱敏的臉色感覺事情似乎真的不簡單,“供應商的問題嗎?還是合作伙伴的問題?”
“不是,你沒看今天的江下新聞嗎?昨天下午金沙路那邊出了嚴重車禍,一輛小轎車被大貨車撞入了前江裡去了,司機一直到今天早上都還在打撈中。”
“然後呢?”
“那個墜江的司機不是別人,正是劉辰!”
“什麼?劉辰???”孫全突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朱敏,然後緩緩低下了頭,一切都太突然了,難以置信,不可思議,震驚萬分。
“你確定了嗎?”孫全張着嘴問道。
朱敏點點頭回答道:“確定,江邊的休息區全是他的親朋好友,我們……我們也趕快去看看吧?”
朱敏雖然身在宏宇,但是她知道自己能夠重新在宏宇站穩腳跟,是劉辰推薦了她,給了她機會,她對劉辰也是心懷感激之情,突然發生了這樣的悲劇,讓她的心情也悲傷不已。
可是孫全卻沒有做出朱敏期望中的舉動。孫全愣了半天,沉默了半天,就像是沒有聽到朱敏的建議。
朱敏重複地說道:“孫董,我們也去看看吧?”
孫全擡起手來,說道:“不不不,我現在的身份,不能直接去現場,這樣,你先去那邊看看情況怎麼樣,隨時和我彙報。”
“孫董,爲什麼不能直接去現場啊?”
“我說不能就是不能!”孫全突然大聲地吼道,嚇了朱敏一大跳。
“哦,我知道了。”朱敏轉身就離開了辦公室,來到走廊上,望着清晨和煦的陽光,不禁長嘆一聲,想起在昨天下午,劉辰和她說的一番話,不由得發出一陣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