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鳳猷沒想到的是,紅剎竟然在石林中還有一個隱蔽的所在,在一個不起眼的地方,他在一個大石頭上對上自己的手掌,用內力一壓下去,便看見一個一人高的石洞門緩緩打開。
鳳猷跟隨他走進去,道:“你該不會是騙我吧?將我囚禁於此,你想謀奪朕的皇位?燔”
“呵呵——你以爲你的皇位誰都稀罕,你看看我多自在?誰像你,每日被一羣自己不愛的女人包圍着,不過,如果你的皇后能夠愛上我,當個皇帝也湊合!”紅剎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脣角無比白癡的勾起一彎笑意。
鳳猷斜了他一眼,堅定道:“你還是不要妄想了,她是朕的女人,永遠是!”
“哼!那可不一定,我不稀罕你的皇位,可是也許有一天我遇到喜歡的女人,想要那個位置,我一定將之奪過來!”紅剎語帶威脅。
“哼——”鳳猷再次對他的自不量力表示了憤慨。認識他七年,竟然除了最開始的一年,其餘時間都是在跟他作對?關鍵是他還不能奈何他,這裡面的彎彎繞繞,鳳猷都不敢想,只能一味的忍讓。
石林的暗道大約有一炷香的時辰,在一間同樣是竹子搭建而成的房子前停下,“鳳猷,到了!你進去吧,相信不用我介紹!”
紅剎灑脫不羈的說完,騰身而起,在一根高高樹立的大石頂上,徑直躺了下去,午後的陽光,熱烈而耀眼,一襲紅衣的他,躺在那裡,眼睛眯成一條縫,愜意而舒適。
“還不進去?”紅剎見鳳猷還不動,只是靜靜的看着他。
鳳猷的確是有一絲猶豫,紅剎非讓他見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撫養她長大之人,那個女人,一生守護在他身邊,給予他溫暖和支持,可是自從七年前,一切都變了窠。
他終於還是鼓起勇氣,推開了竹門,裡面光線斑駁的投射進去,一張乾淨整潔的竹牀上坐着一個素衣的女子,大約五十來歲,從後面看,該女子頭髮已然花白。
“咳咳——紅剎!你又過來了?我這吃的用的都有,你不用送那麼多,你還年輕,多吃點兒才……”該女子念念叨叨的回身,看到鳳猷,說的話陡然停住,身子不受控制的抖索着站起來。
“你,你是鳳猷?我的猷兒?”女子臉上的皺紋在斑駁稀疏的陽光下,格外的明顯,眼角的淚水也不受控制的留下來。
“你還好吧?”鳳猷不知道如何稱呼,以前他管她叫母妃,可是現在,他叫什麼?那一年,要不是她,他不會差點兒死了。還差點兒害了母后。
“好,很好——紅剎說都是你讓他照顧我,我咳咳——”她說着拉着鳳猷的手又一次落淚。
鳳猷一愣,紅剎?“母妃,你咳得厲害,沒吃藥麼?”
“嗨!叫我母親吧,哪裡還有什麼妃子?我一個快死的老婆子了,不在乎那些了,猷兒,謝謝你還能來看看我,我以爲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鳳猷看着眼前的秦淑妃,有些哽咽。
父皇的除了當今太后、和那個帶走的德妃,就是秦淑妃最受寵,聽說秦淑妃來自於焱國,是焱國一個王爺的千金,後來被指婚闐國皇上。
鳳猷自出生起,便寄養在秦淑妃的宮中,因此感情深厚。直到七年前的那一夜,一切都變了,自己因爲中毒,纔回到了親生母親雲皇后的宮中。
而後來查明,下毒之人便是秦淑妃,這個他視爲母親之人。
當年的雲皇后便要趕盡殺絕,將秦淑妃殺死,可是鳳猷念起養育之恩,便讓將秦淑妃偷偷救了出去,而紅剎也是被秦淑妃一同養大的孤兒。
一想起過去,鳳猷心如刀絞,皇宮中不乏刀光劍影、血雨腥風,可是秦淑妃曾經想殺死他的事實,這些年一直是他割捨不下的。
“猷兒,你還恨我是麼?”秦淑妃淚眼中帶着憂鬱。
“母妃,當年我視你爲親生母親,可你……”鳳猷突然疏離的走到窗邊,看着外面一臉閒適的紅剎,正在愜意的望着天空。
“可你卻是我真正的兒子!兒啊!你不是雲皇后所生,確確實實是我生的!”秦淑妃突然悲痛欲絕。
鳳猷陡然轉身,目光如炬,震驚令他的一雙精明的眼睛,更加的炯炯有神,“你說什麼?”
秦淑妃堅定的點了點頭,道:“我一直不敢跟你說,怕你年輕氣盛,將這些透出去,畢竟雲皇后那人心狠手辣,如果他知道,當年她親手交給我的孩子,已經死了,而你是我親生兒子的事實,那我們母子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鳳猷不敢置信的看着秦淑妃,一撮白髮,在頭頂上格外的刺眼。
“你說的是真的?還是你掩飾當年謀害我的事實,編造的謊言?”鳳猷不知道誰是真的,一夜之間,自己認爲的母親突然變成了七年來一直視爲仇人的人,他一時不知所措。
秦淑妃拉起他的手,緩緩的走到牀邊,坐下道:“你自小便和我一樣,從來不能吃魚肉,一旦誤食,便哮喘不止!”
鳳猷雙眸陡然增大,
他自小跟在秦淑妃身邊,他以爲是因爲他自己吃不了魚肉,所以秦淑妃從來不再宮中備魚肉,原來她也是不能吃的?
“猷兒,當年你救我出宮,一聲不響的便走了,我讓紅剎找你七年,今日即使我死了,也瞑目了,我是絕對不會毒害自己的兒子的!”
秦淑妃想起當年鳳猷知道是她毒殺他時候的心痛模樣,仍舊心痛不已,可是他仍舊不計自己的得失,將她救了出來,隱姓埋名苟活了七年,就是有一日當着他的面說出真相。
“到底當年發生了什麼?是誰陷害你?我恨了你七年,難道都錯了?你是我的生身母親?”鳳猷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當年雲皇后一朝得勢,便將自己從秦淑妃的宮中奪了回去,那時候他是不情願的,皇宮中骨肉分離的戲份經常上演。
他之所以被寄養在秦淑妃的名下,是因爲當年雲皇后還是雲嬪之時,觸怒了鳳猷的父皇,被禁足三年,自己生養的兒子剛剛出了滿月,便被皇上過繼給了秦淑妃,秦淑妃剛剛入宮不曾生養一兒半女,因此對鳳猷自然視如己出。
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可是大家不知道的是:“當年雲皇后的兒子一送入秦淑妃的宮中,便得了一場大病,不治身亡!”
“當年,我怕被皇上責備,自然不敢聲張,就從宮外將你偷偷的運進宮中,冒充雲皇后的兒子,養在我的身邊,可是隻有我自己和貼身宮女知道,你是我的親生骨肉。”
秦淑妃含着淚娓娓道來,手卻一刻不曾離開鳳猷的手。
“我到底是誰的兒子?”鳳猷越聽越糊塗,像是秦淑妃找個孩子冒充皇子吧?
“自然是我親生的孩子,其實你當年入宮時,是半歲,比那個孩子大了五個月,怕你被人發現,所以我一直慌稱你重病,不宜見人!拒絕見任何人,直到一年後,才帶你出來,孩子嘛,有長得快慢之分,一年之後,長相誰還能記得呢?”秦淑妃道。
“可是父皇不曾發現?”
“你父皇從來對我不上心,他一心記掛的只有德妃,心中哪裡還有別人?”秦淑妃嘆氣道,不過眼中卻沒有絲毫不被寵幸的憂傷,反倒是解脫和釋然。
這讓鳳猷疑惑,難道自己錯了,一直怨恨父親娶衆多妃子,卻沒有寵愛,雲皇后曾經怨懟至深,可是秦淑妃似乎不在乎?
“母親!我的生父是誰?還有是你殺了雲皇后的兒子?”鳳猷雖然感覺難以接受的真相,既然秦淑妃言之鑿鑿,他也無力改變什麼,只能問明白自己的身世。
心中也有竊喜,自小他就不喜歡雲皇后,反倒喜歡秦淑妃,在這裡他能切實感受到母愛,原來這就是血濃於水的。
秦淑妃微微一怔,轉而道:“他早就過世了,你就不要知道了,只能徒增傷悲!你記住自己的身份就好,千萬不要在人前承認,否則你會遭天下人筆誅口伐的。至於雲皇后的兒子,我豈能殺一個孩子,他是得了天花而亡!”
“母親害怕,爲何要告訴我?”
“我快不行了,這病一日重似一日,不定哪一天就走了,可你不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也不想你記恨娘一輩子,還要警惕雲太后,她雖然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已死,可是以她對權利的***,即使是親生兒子,必要時候也會下毒手的!你一定要切記小心!”
秦淑妃雖然從來不曾干政,可是卻看得明白,對人心險惡,看得透徹。
“可我本就不是闐國皇室後裔,名不正言不順如何能夠坐穩江山?”鳳猷有了一絲動搖,那個位置他本來也就不熱心,是雲太后一力將之推上寶座。
“不!猷兒!你是命定的天下之主,記住了,曾經有一個方外之人曾經在你出生的時候說過,此子將來必定一統天下,我雖然不喜歡那些人的瘋話,可是後來他所說的都得到了印證,也許真是天意,何況你的皇后不就是一個女匪麼?”
鳳猷微微一怔,想到那個讖語,當時他認準了一丈紅,或多或少都有這方面的野心,可誰知此時此刻,這種野心和對她的感情,孰輕孰重呢?他自己也搞不清了。
“母親,您也相信此話?”
“不得不信!只要猷兒日後做到一件事,母親就放心了!”
“何事?”鳳猷疑惑。
“兀朮國、焱國、凰國,三國皇帝日後如果敗在你的手下,猷兒一定要饒他們一命,這三人最好不要殺,哪怕是軟禁了也好!”秦淑妃說着像是又回到了遙遠的記憶中,恍恍惚惚。
“母親,這又是爲何?”
“呵呵,不爲什麼,就算是我兒爲了報答爲孃的生養之恩吧,再說,他們也都是身不由己,在皇族中,能夠活着,大都不易,就算爲了陰德吧!”
秦淑妃含混的說了過去,顯然不想討論太多。
“母親,既然都告訴我了,父親——”
“猷兒,你該走了,這裡有紅剎照顧,你不要來了,以免引起別人的懷疑!走吧!”秦淑妃決然的推着鳳猷出去。
“母親——”
看着決然關上的房門,鳳猷彷彿還在夢裡,不敢相信這些事實,無數次盼望她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可是如今成爲現實了,卻不能公開相認,這是何等的殘忍。
鳳猷跪在房門外,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口中道:“母親!總有一日,我會光明正大的接您回去——”
“行了!別婆婆媽媽的了,讓你來你不來,來了又不想走,真不像一個男人!”紅剎紅衣妖嬈,落在他的身邊戲謔着。
“你早知道爲何不早告訴我?”鳳猷恨不得痛扁一下他的嘴臉。
“嗬!我可看不懂你,不知道你是不是甘心認賊作父呢?況且呆在那裡,可以當皇帝,回到這裡,只能是一介平民,你甘願?”
“如果當初你告訴我,我甘願在此侍奉老母,頤養天年!”鳳猷說此話時,眼神堅定而不容置疑,就連從來喜怒不形於色,此時有些慍怒。
“好了,你快走吧,不知道你那個有意思的皇后此時在何處呢?”
“哼!照顧好母親,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惟你是問!”鳳猷轉身離去,眼睛又看了眼那間竹屋。
“喂喂喂,母親是你一個人的麼?真是的!要不是我發現你的那幾個皇妃與人勾結想害你,你現在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紅剎看着鳳猷離去的背影喊道。
鳳猷僵硬的脊背一滯,好看的嘴角彎起一個會心的弧度,他就知道,紅剎不會無緣無故殺人,原來如此——
鳳猷沒有任何感激之語,只是生硬地道:“半日紅的解藥!”
橙風還昏迷在那裡,這個傢伙在這裡還喋喋不休的,該死的。
紅剎嘴角一抿,手中的一個銀白的瓷瓶在空中優雅飛了一個弧度,準確的落在鳳猷的手中,“服下吧!就一粒,再有一刻鐘他就死了!”
鳳猷一驚,這個該死的傢伙,人命關天,他還一副悠閒的模樣,要不是母親說得太過震撼,他能夠忘了時辰,險些害了橙風的性命。
鳳猷趕緊給橙風服下解藥,他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對着鳳猷道:“主子,他沒怎麼樣咱們?”
“沒事!走吧!”
鳳猷不想在此浪費時間,畢竟一丈紅下落不明,他不敢耽誤。
“喂!你去哪裡找?要不要我提供一個線索?”紅剎出聲,又一次將鳳猷的腳步定住。
鳳猷猛然轉身,眸子裡出現從來沒有過的迫切和警告,“你知道什麼?”
“嗤——”紅剎笑出聲來,張揚的眉眼帶着戲謔,“看來那個女子果然不同,竟然讓你如此緊張?”
“快說!”鳳猷哪裡有心情與他調笑,劍眉從來沒有過的焦灼和煩躁,這一點兒不像他,他從來都是穩健和成竹在胸的,可是此刻,他似乎亂了方寸。
紅剎收起看好戲的神情,道:“那次,在麗妃宮中,本來我想找一些她勾結男人的證據,可是卻不想你的皇后去了,還有一個女人,是她的妹妹!”
“凰嫣?”鳳猷眉頭皺起,只有凰嫣是她念念不忘的妹妹。
“那個女人似乎想刺殺她,是我一時發善心,破壞了她的計劃,這一點你得好好謝謝我,要不是我,也許你的皇后早就成了一具美麗的屍體,喂喂——你還沒有聽我說完,怎麼就走了?”
紅剎對着鳳猷急匆匆離去的背影扯着嗓子喊着,可是鳳猷只是滿腔的怒火,凰嫣?他不是沒有懷疑,可惜沒有證據,如今紅剎親眼目睹,他小瞧了這個女子!
“主子!紅剎他沒難爲主子?”橙風從來沒有如此的狼狽過,明着是他保護主子的,可是卻被點了穴道,如今什麼都不知道。
“沒有,他是我的兄弟!”鳳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