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見他這麼聽話,一副兇面孔徹底崩塌。
“傾舞在外面等你呢,快去玩吧。”
“嗯,我去玩啦。祖母再見。”
這回,沐逸寒反應倒快。原本還委屈的小臉,頃刻神采奕奕,向祖母行過禮後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傾城暗想,自己是不是被弟弟給騙了,那麼高興的模樣,哪裡還有半分難過。
不禁想起了範先生,都怪他,把她好好的弟弟給教壞了。
沐老夫人在踏上氣得連個眼神都吝嗇留給傾城,她好不容易和孫子見面,傾城進來了,反倒讓孫子給跑了。若是平時,沐老夫人肯定會訓斥幾句。但是如今,她本就對傾城有氣,如此一來,就更加厭煩了。
然而,傾城的忽然跪了下去。
沐老夫人一驚,只聽傾城說道:
“孫兒給祖母請安。”
緊接着,“砰砰砰”叩了三個響頭。
清澈的聲音激得沐老夫人眼皮直跳,她本來打算,任憑傾城說什麼,她都不會理採。可這三個響頭,卻讓她由衷心疼。想要上前扶起,終是礙於心中那點間隙,忍耐了下來。
沐老夫人的舉動,傾城看在眼裡。她並沒有就此停頓,而是自我批評了起來。
“傾城有負祖母和父親所託,沒有帶回弟弟,此爲不孝。沒有安分守已,認範先生做父,此爲不忠。忠孝仁義,傾城佔了兩條,不忠、不孝,還望祖母責罰。”
她跪在地上,滿臉愧色,堅定的目光不含任何雜質,完完全全一副認罪態度。
傾城並不是在做戲,她知道自己的這次傷了祖母的心。在這沐府之中,或許是唯一對她還有所留戀的親人。
沐老夫人擡了一下眼眸,淡然的模樣看不出她的心思。
她冷冷開口道:
“孫嬤嬤,取戒尺。”
孫嬤嬤毫不遲疑,取來戒尺站在傾城身邊。
“打。”
隨着沐老夫人一聲令下,傾城的手心立刻如燒過一般,火辣辣一片。
孫嬤嬤心有不忍,但在老夫人面前,她卻不敢忤逆。
戒尺一聲聲落下,傾城愣是忍住一聲未吭。
通紅的手掌昭示着孫嬤嬤並未手下留情,打足二十下後,沐老夫人這才讓其住手。
“你可知道你錯在哪裡?”
沐老夫人語氣冰冷,臉色露着寒光,讓人膽顫。
傾城惶恐道:
“不忠不孝!”
沐老夫人忽然笑了,這笑容卻比漠然更加冰冷。她沉聲道:
“忠孝仁義,豈是你一個小丫頭幾句話就能定奪的。”
傾城沉默,只聽沐老夫人接着開口道:
“你在範府住了十日,卻未曾派過一人回來報過平安,此爲其一。你父親近日去範府門前吵鬧,你卻不與相見,此爲其二。若說範先生阻撓,卻不是你的理由。”
沐老夫人句句真摯,若不是情到深處,也不會如此憤怒。
傾城低下頭,不辯不解,只是認錯。
“祖母,我知錯了。”
房內久久沒有聲音,過了許久,沐老夫人終是嘆了口氣。
“罷了,若不是我與你父親的委託,你也不會去範府,也就不會發生這些事了。”
沐老夫人的這句話算是道歉了。
傾城不可置信地擡起頭,有些懷疑自己剛纔聽到了什麼。
沐老夫人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她輕咳了幾聲,朝傾城招招手道:
“手還疼嗎?”
傾城看到沐老夫人眼中一閃而過的關懷,她搖搖頭,道:
“不疼,打在傾城身痛在祖母心,祖母一定比傾城更心疼。”
她乖巧的話惹得沐老夫人也不忍冰冷,她直說“鬼精靈”,握着傾城被打的小手,急忙吩咐孫嬤嬤去取來冰塊。
有了冰塊的滋潤,傾城的手已經沒那麼火熱了。沐老夫人又拿出一盒膏藥抹在手上,不消片刻,連疼痛好像都消失了。
“這膏藥真神奇,居然不痛了。”
傾城興奮道。
手上連打過的紅印都消失不見了,白嫩的小手完好無損,剛纔的痛楚卻印在心裡。
沐老夫人見她歡喜,但笑不語。
她的確有心教訓一番,但又於心不忍,幸好有這盒膏藥,讓傾城既受了教訓,又不至於有什麼損傷。這樣,她才安心。
孫嬤嬤將沐老夫人的舉動看在眼裡,老夫人是真的很重大小姐,不然也不會拿出這膏藥治療了。要知道,就連沐相爺那年摔傷,老夫人都沒拿出此藥,以至於沐相爺身上留了疤痕。
沐老夫人能夠放開胸懷,孫嬤嬤深感欣慰。
“這門親是聖上欽點,總歸對你們也有些好處,只是你一個女孩子家,留在範府確有些不便。”
祖孫倆聊了好一會,沐老夫人終於聊上正題了。
傾城早就料到她會拿“男女有別”來說,幸虧她早與範先生說好。但即便是事先講好,她卻不會那樣輕易答應。
“是,孫兒也與範先生提過多次,但前有弟弟的事,他總怕會有人對我們不利。”
傾城如是說道。
如今有範先生給她撐腰,有勢不仗,那纔是傻子。
果然,傾城提到範先生,就連沐老夫人也不禁皺眉。
“先前的事讓你們受驚了,也是祖母的不是,你們回來後就搬到‘梨落苑’來住,沒有誰敢把心思動到你們身上。”
沐老夫人的話是一個鄭重的承諾,有她在,他們便不會受到欺負。
這一直是傾城渴望聽到的承諾,雖然,它來的有些晚。
“祖母,奶孃的兒子與逸寒一般大小,我想讓他給逸寒做個書童,祖母意下如何?”
藉着這個機會,傾城也提出一點小小的看法。
既然已經認定奶孃是可信之人,那麼她的家人自然要好好照顧。她的孩子能來沐府陪伴固然是好,但若能長久的在一起,豈不更好。
沐老夫人先是一愣,而後贊同地點點頭,道:
“能有一個同齡人相伴自然是好的,這些天我正想給逸寒找個書童,奶孃的兒子再合適不過。”
她答應了傾城的要求,也算是一種讓步。
傾城也急忙道:
“範先生的脾氣祖母是知道的,傾城也只能盡力請求,能否回家還得看範先生的意思。”
以防出現什麼問題,傾城並沒有將話講滿。
沐老夫人拍拍她的手,道:
“好孩子,祖母知道你的苦心。心在沐家,身在何處都不要緊的。”
沐老夫人的話算是給了傾城一道護身符,不管是面對沐相爺或是蘇氏,她都不會讓自己站在被動的位置。
而對於這個維護自己的老人,傾城也從心中升起一份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