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沐漓凝重的眼神,讓嶽靈心一下子看穿了他的心思。她握住蘇沐漓的手,輕聲道:“別想太多。其實不管他針對誰,我們都會一起面對的,不是嗎?”
蘇沐漓垂下眼眸,看着嶽靈心與自己交疊在一起的手,清冽的目光有片刻的遲疑。
嶽靈心低下頭,似乎意識到不對,尷尬把手拿開。大概是跟蘇沐漓太過熟悉了,所以連言行舉止也變得親密起來,一般人也就罷了,但是對蘇沐漓竟像是一點戒心也沒有。若是放在旁人身上,她必定會懷疑,這件事情有一定的機率是同一個人自導自演。
但是她知道,蘇沐漓不會害她,更沒必要做這種事情。
蘇沐漓忽然反手抓住嶽靈心的手。他掌心裡熱熱的,好像是被汗水浸溼,緊緊地貼在嶽靈心的手背上。她怔愣地擡頭看着蘇沐漓,他的目光透露出一種決心般的堅定。雖然不知道蘇沐漓心裡到底做了什麼決定,但是嶽靈心很慶幸,他沒有像之前那樣從她面前逃走。
嶽靈心彎起脣角,把手掌合攏來,跟蘇沐漓握在一起。
“小姐!小姐!”
突然碧水帶着哭腔喊着衝進來,擡頭就撞見嶽靈心和蘇沐漓面對面互相望着,兩隻手緊緊地握在一起。碧水一愣,臉上的淚痕彷彿一瞬間凝固住了。
嶽靈心像觸電了似的,一把抽回手來。
碧水意識到自己好像破壞了什麼氣氛,趕緊雙手捂住眼睛背轉身去,一疊聲說道:“我、我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看見,你們繼續!”
“怎麼了你?”七元緊跟在後面進來,卻只瞧見碧水的奇怪行爲,“還不趕緊進去,你家小姐在裡面呢,也不知道她醒了沒有。”
蘇沐漓尷尬地把拳頭放在脣邊咳嗽了一下,“你倆趕緊進來吧。”
七元不知道前因後果,所以就推着碧水進去了。碧水緩過來之後,想到七元跑到嶽府來說,嶽靈心在蘇府暈倒的時候,不免又擔心起來,拉着嶽靈心問長問短的。嶽靈心說了好幾個沒事,加上氣色也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碧水這才安心了一些。
不過蘇沐漓接話說:“表面上看起來是沒什麼,普通大夫的診治我也不太放心,待會兒還是讓耽谷主過來瞧瞧,我總覺得,明軒不會只是想迷暈你這麼簡單。”
“迷暈?你們在說什麼啊?明軒是誰?”碧水一頭霧水地看看左右,卻見大家的表情都很凝重。
七元聽聞,也是睜大了眼睛,看着蘇沐漓,“少爺,你剛纔是說……這是二少爺做的?他真的回來了?”
“除了他,還有誰有那副鬼模樣?”蘇沐漓滿懷心事地嘆了口氣。
“他可是一直想要害少爺你,那他這次回來……”七元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只是擔憂地望着蘇沐漓。
“現在他在暗,我們在明,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看看他究竟想要幹什麼。”蘇沐漓眉頭皺得更緊了些,看得出來,他對他這個弟弟比一般人更加忌憚。往日面對多大的風浪,蘇沐漓也是一副淡淡的模樣,不過提到蘇明軒,表情就變化太多,嶽靈心心裡也不禁跟着擔憂起來。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碧水還是聽不太明白。
嶽靈心只好先安撫道:“說來話長,這件事我們回去再說吧。我想,也許他這次出現,不過是爲了給我們一個警告,我也沒覺得身上有什麼不舒服的,應該沒什麼大礙。耽谷主今日應該在神醫谷中,若是爲了這事專門請她過來,我心裡也過意不去,還是不要了。”
“可是……”蘇沐漓仍然不放心,嶽靈心耐心地勸了幾句,他知道自己拗不過嶽靈心,只好作罷,囑咐她回去好好休息。原本他想親自送嶽靈心回去,但嶽靈心不讓他出門,天寒地凍地,在蘇府和嶽府之間來回,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距離,對身子總歸也不見得是件好事。
蘇沐漓只好送嶽靈心到蘇府大門口。
正在話別時,忽然聽得空氣中一道冷兵器刺破寒流的響動聲,似有瓔珞玉石碰撞緊接響起。
嶽靈心擡頭一看,蘇沐漓身後有一人不知從何處竄出來,手中持一柄寶劍,凌空而下,刺向蘇沐漓。
嶽靈心心頭一沉,想要拉開蘇沐漓,誰知蘇沐漓竟然比她反應更快,即便是背對着,也迅速地抓着嶽靈心閃開了。
那一劍撲了個空,持劍的男子也落在地上。
不是刺客?!
嶽靈心的腦海裡飛快地閃過這個念頭,但見眼前這位公子哥長身而立,一身錦衣華服,腰間配有瓔珞流蘇,行動間叮咚作響,手中所持寶劍也是上等精鋼所鑄,造價非凡,看起來整個就是一富家少爺。
不及嶽靈心細想,那公子哥又折回來一劍,仍然是向着蘇沐漓去。
嶽靈心不由皺起眉頭,將腳邊一截枯樹枝踢起來,握在手中,迎向對面的寶劍,並不正面硬拼,而是遊刃有餘地以招拆招,三招下來她就摸清了對方的套路,口中發出一聲驚詫:“七絕劍法?”
雖然如此,嶽靈心仍然沒有放鬆警惕,反而越發來了興致。傳聞中的七絕劍,她還是第一次過招呢!
兩人打鬥正酣,蘇沐漓仰頭一看兩人凌空而起,又掀起一片飛沙走石,這樣下去傷了誰也不一定,再說,讓他倆這麼一直打,也不知道何時纔是個結束。於是蘇沐漓喊道:“你倆別打了。子聿,別鬧了!”
公子哥聞言,身形閃過,似有退意。嶽靈心見狀也不緊逼,撤身與他拉開距離,兩人一前一後雙雙落地停手。
公子哥收了劍,別在一側,微微揚起下巴,打量着方纔與自己過招之人,“姑娘好身手,敢問師從何門?”
“無門無派,只是打小在軍中摸爬滾打慣了。倒是這七絕劍法,獨步西番,早有耳聞,沒想到今日有機會一見,實在大開眼界。”嶽靈心落落大方地答道。
“哦?你知道七絕劍法?”公子哥說着,掃了蘇沐漓一眼,忽又笑道,“呵,你與我師兄相識,也難怪。”
“師兄?”這句話出乎嶽靈心的意料之外,她不由得一下子愣了,順着公子哥的目光看過去,只見他看的人正是他方纔想要偷襲的蘇沐漓。
這讓嶽靈心一下子想起了剛纔蘇沐漓閃避的身形,若是一點武功都不會的人,怎麼會有如此靈活的身段?可是這些日子與蘇沐漓相處,可見他確實是不會武功,即便在被人追殺,性命岌岌可危的情況下,他也表現得手無縛雞之力,實在讓人難以相信他是會功夫的人。
公子哥並未注意到嶽靈心奇怪的神情,徑直走向蘇沐漓說道:“師兄,你這是看不起師弟呢?竟然讓一個女孩子替你出手,也太不地道了吧!”
“長孫少爺,你別胡說!”七元皺起眉頭沒大沒小地斥了一句。
“怎麼了,當上蘇家家主以後,架子大了,連玩笑都不讓開了?”長孫子聿挑起眉梢,癟了癟嘴不滿地說道。
“長孫少爺,你……”七元忍不住想幫主子說話,但蘇沐漓自己開口搶過了話頭。
他冷靜地對長孫子聿說道:“並非是我不願出手,是我如今實在沒有能力再與你抗衡。”說着,眉眼之間究竟是流露出來一些傷感。
長孫子聿臉色一變,皺起眉頭說道:“你在說什麼?你當年可是師傅最得意的弟子,若非你要回蘇府繼承家業,恐怕現在七絕一門的掌門之位都是你的了,我拼盡全力追趕你,卻都難以望其項背,你怎麼會打不過我?”
七絕掌門最得意的弟子!
嶽靈心如遭雷擊,發愣地看着蘇沐漓。他身上還有多少她不知道的謎團!
“此事說來話長,改日若有機會,我再與你詳說。”蘇沐漓苦笑了一下,“只是我現在,確實武功盡失,你我師兄弟,再不能像當年一樣切磋比武了。”
聽到這裡,嶽靈心終於忍不住問道:“你……以前是七絕劍的傳人?”
蘇沐漓目光一閃,垂眸說道:“我不是有意要瞞着你,只是我現在這個樣子,實在是不配提起師門……”
他避開嶽靈心的探視,其實是想掩蓋他真實的想法,但嶽靈心不難猜到,他不願提起曾是七絕門下弟子這件事,是怕嶽靈心追根究底——他爲何會變成現在這樣,武功盡失,弱不禁風。
“我明白。”嶽靈心沒有點破,只是順着他的話,也順着自己的心,答了一句。可是看着眼前的蘇沐漓,嶽靈心只覺他越發像一團謎,讓人捉摸不透。
“這些年你到底經歷了什麼?當初你回來繼承家主之位,臨走的時候還好好地,爲什麼現在卻……”長孫子聿好像還是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滿臉痛心地看着蘇沐漓。
蘇沐漓蒼白的臉色和柔弱的身子骨,讓長孫子聿不得不相信,如今的蘇沐漓,再不似當年那般英勇無匹。
“別提這些不開心的事情了。我們倆也有七八年沒見了吧?這次你來大閔,怎麼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我好提前做準備啊。”蘇沐漓露出一抹笑容,岔開了話題。
“哦,我是奉師傅之命,前來參加唐家堡的一個羣英會,所以順道回家看看,也來看看你,正好試探一下你這些年有沒有丟下咱們師門的武藝,只顧着享福,沒想到……”長孫子聿嘆了口氣。
“唐家堡的羣英會?”蘇沐漓和嶽靈心對視一眼。他們這終日在京都的人都不知道,唐家堡要召開什麼羣英會,怎麼遠在西番的長孫子聿卻先知道了?
“對啊,唐家堡少堡主發了請帖,說是要將唐家堡珍藏多年的寶貝血瑙仙芝拿出來展示,所以師傅特命我趕來看看。你也知道,師傅一向對這些奇珍異寶感興趣,何況這血瑙仙芝是數千年不遇的神奇藥材,師傅怎會錯過?若不是他老人家須得閉關修煉滿七七四十九天,否則會筋脈逆行,走火入魔,恐怕還輪不到我代他前來呢。”長孫子聿說起來,對那所謂的血瑙仙芝似乎充滿了期待。
“血瑙仙芝?”七元睜大眼,“少爺,那不是……”
“說得也是。那你可要替師傅好生看仔細了,別讓他老人家失望。”蘇沐漓彷彿沒聽到七元的話,直接岔了過去。
嶽靈心心頭疑惑起來。這血瑙仙芝,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