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哄勸既然無濟於事,那麼他有的是辦法讓她停止哭泣!
俗話常說,軟的不行,那就來硬的!
如他所料,翠竹果真是她的軟肋。
“你若敢動她,我不介意跟王府裡的女眷一個一個的講講規矩!”
聲音,因長時間的哭泣而沙啞,身子,也因氣極而顫抖的愈發厲害,重重抽噎了下,端木暄用力咬脣,淚眼婆娑的揚起頭來看着眼前這個她心愛,卻又狠心傷她的男人!
他,仍是那副絕世容顏,卻再也不是她記憶中那個溫潤如玉的男人了!
“本王敢不敢,你大可試試!哦……王妃該知道的,本王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你若是能讓她們多守些規矩,也算是對本王做的功德,”
聞言,端木暄的臉色又變了幾分。
滿意的看着她的反應,冷眸訕訕的劃過翠竹嚇的慘白的面容,赫連煦陰陰的笑着:“你信不信,本王若是把她賞給街上的乞丐,那乞丐還得對本王三跪九叩感恩戴德呢!”
“赫連煦……你混蛋!”
因剛剛的哭泣,端木暄的眸子異常明亮,狠狠的瞪着赫連煦,她咬牙切齒,氣到不能自抑!
心裡,那個珍藏多年的形象一點點開始瓦解,只忽然之間,昨夜的不捨消弭不見,她心裡想的,居然是讓這個男人趕緊從她眼前消失!
“你若是再哭,本王讓你見識見識真正的混蛋!”
混蛋這兩個字,是赫連煦這輩子第一次聽到,若是放在平時,有人敢如此辱他,他定會讓那人付出應有的代價。但是眼下,他最想要的是耳邊的清靜!
其實,他自己都不知自己是怎麼了。
只要端木暄不哭,混蛋這兩個字隨她罵幾遍!
這,便是他爲今心中所想!
“王妃……”
撲到牀榻上,翠竹緊緊抓着端木暄的手,在赫連煦說要將她賞給乞丐時,她早已哭的泣不成聲!
任眼淚順着眼角打在脣上,鹹澀的感覺瀰漫脣齒間,反手握住翠竹的手,端木暄緊緊咬着自己的脣畔,心中再痛再恨,她硬是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響!
即便,她的脣畔,因用力咬着而出了血!
如他所願,她不哭了。
“不許咬自己!”
可看着她緊咬脣瓣的樣子,赫連煦的眉心卻忍不住糾結到一起。
“你……”
被他氣的一噎,端木暄剛想開口,卻見他的視線掃過翠竹,心下恨他恨的牙根兒疼,她索性躺回牀上,轉過身去不再看他。
“等藥熬好了,好生伺候王妃服下。”
好看的脣角勾起,叮囑翠竹一句,赫連族轉身拂袖而去。
從來,都是端木暄在惹他動怒,從來,他都不知,看人生氣,竟是這般快意的事……
赫連煦離去之後,端木暄沒有再哭,只是呆呆的坐在牀上,半晌兒都不曾言語。
看着端木暄不聲不響,故作隱忍的樣子,翠竹疼在心裡,自責不已。“王妃,對不起,都是翠竹做的不夠好,害的王妃受制於王爺……”
微微側目,看着翠竹膽戰心驚的樣子,端木暄心底驀地一疼!
“你跟着我出宮,我就該保你周全,你放心,無論到何時,我都不會允許有人傷害你!”這句話,她是對翠竹說的,又似在對自己宣誓。
她早就知道,不該在任何人面前表現出自己的情緒,但是今日,當着他的面大哭,她卻一點都不後悔。
不同上次躲在房中暗中飲泣,這次,她哭痛快了,對他也已真的是可以真正做到再無所求了。
事實告訴她,就算她在如何爲他,如何放不下他,於他,她永遠都是多餘的,是皇上爲了羞辱他而強加給他的!
是以,從今往後,她要做的,只是陪他演好戲,然後等待時機帶着翠竹離開。
“奴婢本以爲離開宮闈,便不用再過擔驚受怕的日子,卻從不曾想,在這王府之中,亦要步步驚心的過活。”此刻,赫連煦雖然早已離去,翠竹仍是心有餘悸,被端木暄握着的手輕顫着,她的眼淚再次決堤。
看着翠竹落淚的樣子,端木暄心下滋味難辨。
曾經,她也如翠竹以爲的一般,以爲在王府裡過活,總比宮裡容易。
可是此刻,唉……
擡頭對上她神傷嘆氣的樣子,翠竹一窒。
心下思緒微轉,她深吸口氣,將脣畔的鹹澀悉數抿入口中,強作歡笑道:“王妃看重奴婢,奴婢知道,但是若再有人以奴婢要挾王妃,還請王妃不要因翠竹受制於人!”
未來如何,她不知,但無論再如何不如意,她都不想自己成爲別人要挾端木暄的籌碼!
知道翠竹的意思,端木暄心下感動莫名。
只是這丫頭不想成爲她的羈絆,她就真的能做到讓人傷害她麼?
她,做不到啊!
輕輕一嘆,她閉了閉眼睛:“我想一個人待會兒,你先下去吧!”
“王妃好生歇着,奴婢出去給您熬藥!”
知端木暄想要靜一靜,翠竹起身對她微恭了恭身子,便退了下去。
歇着?!
她哪裡還有心情歇着!
看着翠竹出門,端木暄自嘲的笑笑,沒有繼續在牀上躺着,她起身披了件外衣,赤着腳來梳妝檯前坐下。
伸手,拉開上面的小屜,視線所及,是一抹沁人的墨綠。
龍銜鳳珠!
那是太后賜給她的那塊玉佩。
低眉斂目,看着眼前的玉佩,端木暄微翹的嘴角透露着濃濃苦澀。
伸手,將玉佩捧在懷裡,念及,是方纔赫連煦的拙劣所爲,眼簾輕顫了下,她最後終是緩緩閉上。
再睜眼,望着菱花銅鏡中的自己,端木暄苦笑了下,伸手將玉佩置於桌上,而後抄手拿起了繡盒裡的剪子,將自己垂落在雙肩的青絲咔嚓一聲剪下一綹!
心灰意冷青絲斷!
從今往後,她心如止水!
大約中午時,先是膳房的大師傅親自帶人過來布膳,後有榮昌帶着幾個丫頭送來了不少綾羅綢緞和日常所用,一時間,平日裡人煙稀少的陌雲軒忽然熱鬧起來。
前廳裡,桌子上擺放的各色包裹,皆是榮昌剛剛送來的。
吩咐丫頭們將東西放好,榮昌來到端木暄近前,對正在喝藥的她先恭了恭身,而後拱手笑道:“啓稟王妃,這些東西都是王爺吩咐奴才送來的!”
視線掃過桌上大大小小的包裹,端木暄將最後一口苦澀難嚥的湯藥喝下,而後苦笑着輕點了點頭。
一個人若是心如止水,連言語都覺會覺得乏味而不想多言。
“那……奴才告退!”
臉上始終堆着笑,榮昌帶着自己領來的丫頭們極爲守禮的退出前廳。
“王妃,這些東西怎麼處置?”
將榮昌送來的東西一一清點過,迎霜詢問着端木暄的意思。
“院子裡一共就這麼幾個人,你和翠竹看着分配吧!”
被脣間的苦澀惹得眉頭緊蹙,端木暄端起桌上早已備好的清水潤喉,從始至終看都沒看那些東西。
方纔還在這裡發狠說要將翠竹賞給乞丐,這會兒又送來這麼多好東西,赫連煦明擺着是打人一巴掌,回頭再給個甜棗吃!
只是,不管他是作戲與否,她都不稀罕!
用過午膳後,翠竹便送端木暄回房歇着。
梳妝檯前,龍銜鳳珠的玉佩仍舊靜放其上,此刻,在它的邊上,還多了一綹屬於端木暄的青絲。
因端木暄出去的時候,是簡單梳理過頭髻的,早前翠竹並未發現異常,這會兒見了梳妝檯上的東西,只見她眉頭一皺,三兩步上前將那綹青絲拾起:“王妃,這是……”
擡眸,見端木暄新梳的髮髻,心中明瞭,翠竹眼中頓時淚光閃爍。
在大楚,對於女子來說,自出生起,頭髮是一輩子不許剪的,私自斷髮更是十分忌諱的,可端木暄卻……自己剪了!
她可以想像,在端木暄斷髮時,心中是多麼悲慼的。
“有什麼好哭的!”
淡淡的瞥着翠竹,端木暄上前接過她手裡的青絲,將之同玉佩一起放回小屜裡。
咂了咂嘴,翠竹剛想說些什麼,卻見端木暄回過頭來問道:“出宮時我記得帶了太后御賜的金針,你這會兒去取來,我好自行鍼灸!”
“是,奴婢這就去取!”
將嘴邊的話悉數嚥進肚子裡,翠竹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不多時,翠竹取了針盒來。
坐在桌前,待翠竹將針盒打開,伸手取出金針,端木暄熟稔的在自己的手腕穴位行上一針。
輕捻鍼身,她輕嘆道:“如今我倒開始懷念起在宮裡的日子了。”
在她初進宮時,本是不懂鍼灸的,但太后年老體衰,少不了腰痠背疼的,因此她便去學了。過去幾年在宮中時她沒少用鍼灸的法子爲太后通筋活絡,而這盒金針便是太后賞賜的。
擡眼看着端木暄,翠竹心疼道:“若王妃想回宮,這一兩日裡,等着王妃身子好些,可進宮去看看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