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數日, 龍九霄日日來給她幫忙。他每天天一亮就來,直到太陽落山纔回家。
越冰瑩看病開方煎藥,幫着照顧病人, 龍九霄則幫她抓藥。
令越冰瑩驚訝的是, 他記性奇好, 不過半日, 就已然嫺熟得彷彿這是他家的藥鋪一樣, 閉着眼都不會找錯藥。
越冰瑩驀然想起當日在塞外草原教謝輕塵說蒙語的情形,那樣奇好的記性實在是她生平僅見——一下子就又覺得心頭彷彿被狠狠地刺了一刀似的,痛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不由呆呆地看着龍九霄忙碌的身影失神:哥,怎會不是你呢?可是, 明明還是如此記性奇好, 爲何卻偏偏說自己記性不好?莫非, 你當真全然忘記了過去?
“越姐姐——”一個女孩子的哭泣打斷了越冰瑩的思緒。
“大丫兒?怎麼啦?”越冰瑩驚訝地看着那滿面淚痕的小姑娘,這個孩子的母親三天前也去了, 現在只剩下她和弟弟兩個人相依爲命。
“水生剛剛又沒了!”大丫兒放下手中的籃子,說着就哭出聲來。
越冰瑩眼圈一紅,不由也掉下淚來:水生是大丫兒鄰居家的孩子,那張天真可愛的臉龐又在她眼前浮起。水生是昨晚開始病的,不想今日就已經沒了。雖然這幾日天天看到和聽到這樣的事, 可是越冰瑩還是每次都忍不住會難過萬分, 覺得彷彿自己做錯了什麼似的。
“大丫兒, 二伢子怎樣了?”
“二伢子今天好多了!”大丫兒哽咽地道, “我怕你忙不過來, 來看看有什麼可以幫忙。”
“姐姐有人幫忙了!”越冰瑩繼續給地上那個病人擦拭額頭,一邊道, “大丫兒,你回去照顧二伢子吧。”
大丫兒看一眼同樣忙得不可開交的龍九霄,點點頭道:“姐姐,這是我剛剛煮的粥,你和龍公子趁熱吃吧!”
“大丫兒!”越冰瑩伸出手,摸了摸這個懂事的孩子的頭,眼淚又一次濡溼了眼眶。
大丫兒伸手替她拭去眼淚,道:“姐姐,我回去了,你們別忘了吃飯!”
“嗯!”越冰瑩點點頭,看她抹着眼淚走了。
李家集本來沒有多少人,也不常有外客到來,而此次瘟疫蔓延得很快,因此十來天之後,終於就不再有新的病人了。
那天中午,最後一個拿藥的人是李福根,他是給他娘子拿藥的。龍九霄抓藥的時候,越冰瑩看看醫館裡終於沒有別的病人,便去做飯了。
她做好午飯,來叫龍九霄吃飯的時候,卻發覺他伏在桌子上,沒精打采的。
越冰瑩看到他的臉色,不由一怔:“龍公子,你怎麼啦?”
“可能是累了!”龍九霄對她勉強笑一下。
“是啊,這些日子你一定累壞了!”越冰瑩又着意地看了一眼他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道,“吃飯吧?”
龍九霄站起身來,取過自己的披風:“我不餓,我要回家了。”
“不吃飯怎麼行?”越冰瑩看着他兩頰泛上的淡淡潮紅,不由擔心起來,突然又想起一件事,連忙追問道,“我叫你拿回家煮水喝的藥,你到底喝了沒有?”
龍九霄看她一眼,終於搖了搖頭。
越冰瑩瞪大了眼睛:“你日日和這些病人攪在一起,怎麼可以不喝我給你的藥?”
龍九霄看着她,突然嘆了口氣,道:“你知道麼?我天天來你這裡都是瞞着家裡人的!”
“爲什麼?”越冰瑩愕然。
龍九霄別過了臉,頓了頓方道:“我爹若知道我每天不是在那片林子裡打獵玩,卻日日跑到李家集做這些事,他——會很生氣的!”
“爲什麼?”越冰瑩更加不明所以了。
龍九霄仍然沒有看她,又頓了頓道:“你不知道會更好些!”
越冰瑩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他是在告訴她,有些事他不能跟自己說。
“我走了!”龍九霄終於又看了她一眼,道,“我的事,你不要告訴外人,特別是那些江湖中人!”
“江湖中人?”越冰瑩一怔。
龍九霄的笑容雖然有些疲憊,可是卻說了一句叫她愕然的話:“你不是想告訴我,你和李家集的這些人一樣,不會武功,不知道什麼叫江湖吧?”
她忍不住就又追問了一句:“爲什麼?”
龍九霄略有些意外地挑了挑那雙好看的長眉道:“什麼爲什麼?”
“既然你身份如此特殊,那爲何還要瞞着家裡人,日日來我這裡幫忙?”
龍九霄微微一蹙眉尖,白了她一眼:“你是我見過最笨的丫頭!”
越冰瑩一怔,不明白他爲何會突然不悅,竟至於開口罵了自己一句。
龍九霄已然邁步往門外走去,可是他身子卻晃了一下,一把扶住了門框。
“龍公子!”越冰瑩搶上一步,“你怎麼啦?”
“有些頭暈!”他蹙起眉頭,低低地道。
越冰瑩卻已看見他兩頰涌起的紅暈,連忙伸手去摸他的額頭——天哪,已是燙得嚇人了!
“你這個樣子,回不了家的!”越冰瑩忙道,“來,到裡間躺一會兒再走,好麼?”
他把頭靠在門框上,閉着眼睛不說話。
“聽話!”越冰瑩拉住他的胳臂,“你這個樣子,會暈倒在路上的!”
龍九霄終於點了點頭,可是推開了她來攙扶自己的手,腳步虛浮地往裡間走去,一邊道:“麻煩你倒杯水給我!”
越冰瑩倒好水過來時,他已躺在牀上,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越冰瑩在牀邊坐下來,輕聲喚道:“龍公子,喝些水吧?”可是龍九霄只是嗯了一聲,就不再有反應了。
越冰瑩心疼地看着他已然燒得通紅的臉和緊緊蹙起的眉頭,不由暗暗自責怎麼沒有早些注意他的臉色。當下連忙攬起他的肩膀,給他餵了些水喝。
越冰瑩知道此次瘟疫十分厲害,一個不慎就是人命關天,當下不敢耽擱,一邊煎藥,一邊端來半盆清水,取了兩條幹淨的手巾浸溼,一條給他敷在額頭上,一條給他擦拭臉頰脖頸退熱。
而龍九霄已經是神志不清,任她擺佈了。越冰瑩心下又是擔心又是懊惱:早知道他是連藥也不喝偷偷來幫忙的,就不該任他天天過來。
突然又想起問他爲何每日偷偷跑來幫忙時,他一臉不悅地白了自己一眼,罵了一句:“你是我見過最笨的丫頭!”
他爲何突然那麼不悅?爲何要罵自己笨?
越冰瑩突然就覺得心猛猛地跳了一下,不由手下微微一滯:難道——
“不!不可能!”她搖搖頭,“越冰瑩,你還要這樣自作多情到什麼時候?”
可是,他明明親眼看着一個個病人就那樣死去,自己又不能喝預防的湯藥,卻偏偏還要每日早出晚歸不惜欺騙家人來幫自己,究竟爲了什麼?要麼,他還是那個不惜犧牲一切願意疼她幫她的哥哥謝輕塵?要麼,就是他龍九霄,對她——
不不不!越冰瑩,他都已經病成這樣,你卻還在這裡自作多情地胡亂猜疑人家!
她心亂如麻,暈染雙頰,把他額頭上的手巾撤下來扔進水裡,又敷了一條上去,起身去把煎好的藥清出來,把藥碗坐在冷水裡讓藥早些涼下來。
喂他喝完藥,又喂他喝了好多水,可是龍九霄只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就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而且隨着高熱的時間漸長,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而粗重起來。
越冰瑩號了號脈,才發覺他病得格外厲害,只怕一時半會兒很難醒過來。想到他是冒着性命危險,每日那樣不知疲倦地幫忙,以致病成這樣,她心底不由更加內疚與自責。
越冰瑩守在牀前,一邊不停地換着他額上冷敷的手巾,一邊不停地用手巾給他擦拭臉頰頸項,可他還是燒得那樣厲害,連鼻子裡呼出的氣都燙人,而且呼吸越來越粗重。
看來光是擦拭臉頰和頸項已經不夠,越冰瑩只好解開他的領口,把握着冷水手巾的手伸進去一些,給他擦拭退熱。
雖然越冰瑩如今在開館行醫做大夫,可她畢竟是個正值妙齡的少女,而對方卻是個與她全無半點親緣關係的年輕男子。越冰瑩終於還是忍不住紅了臉,不由又想起當日在塞外草原母親替謝輕塵祛毒的情形!
一想到當日的情形,越冰瑩突然心底一動,記起謝輕塵背上有一枚刺青!當日看到那枚貼着脊柱的劍形刺青時,她曾驚訝地叫了一聲的!
越冰瑩手裡握着冷水手巾,心突突地跳得急了起來。
她輕輕咬着嘴脣,看一眼仍舊昏迷不醒的龍九霄,心跳得更急了——這不是絕好的機會麼?
可是,那她就得把人家後背的上衣整個掀起來啊!不管是不是謝輕塵,他畢竟都是一個與自己毫無任何親緣關係的年輕男子啊!這樣的事,倘若傳出去,不,別說傳揚出去了,哪怕就是單單給他知道了,自己今後還怎麼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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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冰瑩的臉一直紅到了耳朵根兒,可是手腳卻比盆裡的冷水還冰涼!
有個聲音在心裡說:看一看吧,又沒有別人!他現在昏迷不醒,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她站起身,看看外面已是夕陽西下的時候了,於是便閂上了門。
可是回到牀前來,心卻跳得更厲害,幾乎要蹦出腔來了。
就在此時,龍九霄輕輕動了一下,皺緊了眉頭,呼吸又變得急促與粗重起來。
越冰瑩連忙把他額頭已然變得溫熱的手巾換了下來,繼續給他擦拭臉頰頸項,卻不敢再動他的衣領。
可是心裡那個聲音還在鼓動她:看一看吧!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即使他中途醒來,你也可以說是爲他擦拭身子退熱啊!
偏偏此時他的呼吸聽着更加粗重起來,越冰瑩看着他胸口急促的起伏,不由又擔心起來。
她咬了咬牙,終於還是顧不得那麼許多,完全解開了他的上衣,用冷水手巾給他擦拭退熱,然後輕輕將他的身子側了側,把他後背的衣服掀了起來——
手巾掉在了地上,越冰瑩雙腿一軟,就在牀前的地上坐了下去!
習武之人,他脊背上有些早已痊癒唯餘淡淡印跡的傷痕,那是意料之中的,可是唯獨脊柱上本應有枚刺青的地方卻偏生乾乾淨淨,毫無瑕疵!
他不是謝輕塵!
只是一個和謝輕塵有着一模一樣的聲音神情、一模一樣的容貌身材的陌生男子而已!
他不是謝輕塵!
他說自己叫龍九霄!
他說他問過自己的母親了,他沒有什麼雙胞胎兄弟!
他不是謝輕塵!他不是謝輕塵!
那麼,哥,你究竟怎麼樣了啊?
越冰瑩癱軟在地上,淚如雨下!
龍九霄又輕輕動了一下。
越冰瑩終於驚醒過來:不管他是不是謝輕塵,他都已然爲了給自己幫忙,病得幾乎不省人事了!
她強撐着站起身來,撿起掉在地上的手巾,在水盆裡洗乾淨。不知爲何,她不再覺得害羞與尷尬,細心地把他的後背整個擦拭了一遍。
就在她快要擦完的時候,龍九霄突然伸過一隻滾燙的手來,捉住了她的手!
越冰瑩一怔,錯愕地擡起頭,驚訝地看到他正睜開眼睛看着自己:雖然眼眶與眼白都因爲高燒不退有些發紅了,可是他的黑眼珠卻依然漆黑晶亮,而且明淨澄澈,宛如兩顆黑水晶一般,熠熠生輝!
“你醒啦?”越冰瑩發覺自己心頭還是不由自主泛起一陣欣喜。
可是龍九霄卻狠狠地推開了她握着冷水手巾放在自己脊背上的手,皺着眉頭咕噥了一句:“你做什麼啊?!”就又閉上了眼睛!
越冰瑩愕然,隨即才發覺他已經又睡了過去!
她嘆一口氣,把他那隻重又軟軟地垂了下來的手拿開,去給他擦拭身前。
龍九霄沒有再醒來,越冰瑩在牀前守了整整一夜,給他擦拭身子,喂他喝藥喝水。直到雞叫的時候,他的呼吸才終於漸漸平穩下來,鼻樑上浮起一層薄薄的細汗,不再那樣燒得厲害了!
越冰瑩長吁一口氣,知道他終於挺過來了,不會有什麼性命之虞了!
“嘭嘭嘭!”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龍九霄。
他一轉頭,先看到伏在牀前、正一臉驚愕睜開眼睛的越冰瑩。
越冰瑩睜開眼睛,正好與近在咫尺的龍九霄那雙星辰般清亮的眼睛四目相對,雖然她立即紅了臉,可還是難掩一臉驚喜地道:“龍公子,你醒啦?”
龍九霄點點頭,看到窗戶上斑駁的陽光,遲疑了一下問道:“我睡了多久?”
越冰瑩站起身來,一邊理了理略有些散亂的鬢髮,一邊往外間走去,道:“你從昨日下午一直睡到今日早晨。”
“等一等!”龍九霄突然急急地叫住了她。
越冰瑩已經走到裡間的門口,不禁有些詫異地回頭看看他。
龍九霄扶着牀沿坐起身來,對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
越冰瑩看一眼聽起來已經快被擂破的門,滿臉疑惑地走了回來。
龍九霄壓低聲音道:“倘若是來找我的,你就說我不在這裡!”
越冰瑩一怔:“爲什麼?”
龍九霄瞪了她一眼:“傻瓜,照我說的做!”
越冰瑩不覺又愣了一下,他的語氣和神情,實在是與謝輕塵一模一樣啊!
可是她終於還是點了點頭,出去打開了門,果然不出龍九霄所料,侍墨灰頭灰臉地站在門口,身後還跟着幾名黑衣大漢。
“越姑娘,可曾看見我家公子?”
越冰瑩怔了一下,終於搖搖頭道:“沒、沒有!”
侍墨呆了一呆,隨即微一欠身道:“越姑娘,打擾了!”
他轉過身對那幾名黑衣大漢道:“走吧!”
“侍墨!”一名大漢突然冷冷地道,“咱們還去哪裡找公子?”
侍墨張了張嘴巴,卻是過了一會兒方發出聲音:“咱們還是一家一家問問吧!”
那大漢冷哼一聲道:“我看,咱們還是一家一家搜吧?”
侍墨微微一怔,隨即道:“這個,怕是不大好吧?”
大漢眼裡殺機一閃,把目光投向了越冰瑩,道:“姑娘,請恕在下冒昧!我家公子身份尊貴,一夜未歸,老爺和夫人都很擔心他,急得徹夜未眠!因此,我想——”
越冰瑩煞白了臉道:“貴府公子身份尊貴,似乎不是、不是閣下強搜民宅的理由吧?”
那漢子踏上一步:“姑娘,常言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我們敲了半天你纔來開門,現在又不敢讓我們進屋去搜,究竟是何道理?”
越冰瑩不禁愕然:此人好生蠻橫,強搜人家的屋子,卻還要把不是硬扣在人家頭上!
那漢子又踏上一步,冷笑道:“姑娘,我看你要麼是在屋裡偷了漢子見不得人,要麼就是將我家公子藏匿起來欲圖其他!搜!”
他一個“搜”字出口的同時,一指就往越冰瑩頸間戳來!
越冰瑩倒吸一口冷氣,連忙後退半步,避開了他這凌厲的一指!
那漢子冷冷地道:“果然!竟是身負武功的江湖中人!”已然改指爲掌,一掌追拍上來!
那人掌風冷厲,隔着數尺的距離,竟然都叫越冰瑩渾身感到一陣寒意!
越冰瑩不敢硬接他這一掌,連忙再往屋內退了兩步!
“別!”侍墨阻攔不及,幾名黑衣人便都衝進了屋子!
屋內原本狹小,越冰瑩又被領頭那人攻了個措手不及,兩招之內就已經被對方迫到了屋角!
越冰瑩看着對方五指成抓直逼自己咽喉,招架躲避不及,這才明白對方竟是要她性命,只怕此番休矣!
不料侍墨突然全力一撲,正擋在她身前,大聲道:“且慢!”
“侍墨,你瘋了麼?”那人皺眉道。
“公子雖然不在此地,可這位姑娘卻是公子的朋友!”侍墨道,“賈章,你若這樣殺了她,就不怕公子怪罪你麼?”
賈章冷冷地道:“你說公子不在此地,那他怎麼知道是我殺了她?”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侍墨皺眉道,“反正公子若是問起來,我是不敢欺瞞他的!”
賈章森然冷笑:“那我就連你一起殺了!”
“你!”侍墨一怔。
正在此時,恰好一名黑衣人從裡間出來道:“報告賈統領,我們沒有找到公子!”
賈章皺皺眉道:“都搜過了?”
“是,賈統領!”那名黑衣人道,“裡間、後院,還有廚房,我們都搜過了!”
賈章點點頭,又把目光轉向了侍墨與越冰瑩。
侍墨連忙道:“賈章,這位姑娘是這李家集唯一一位郎中,那日丟了幾包藥,去尋找的時候正好遇到公子,公子有次路過此地還順道來看望過她。最近瘟疫鬧得厲害,公子又喜歡跑出來玩,我怕公子萬一不慎染疾,恰好被別人送到這裡來救治,所以才說來這裡找找看的。公子和我早已叮囑過這位姑娘,她不會給外人說什麼的。倒是你,倘若如此莫名其妙殺了人,總不成把李家集夷爲平地吧?”
賈章微一沉吟,望着越冰瑩道:“倘若姑娘果真不會隨意泄露我家公子的消息,那就得罪了!”
越冰瑩吁了口氣,搖了搖頭。
賈章卻又補上一句:“不過我想,姑娘應該是個聰明人,不打算讓這一集之人都爲一張嘴賠上性命吧?”
越冰瑩倒吸一口冷氣:這人好生狠毒!言下之意豈不是說,自己倘敢泄露半個字,他就會血洗李家集了!
越冰瑩目送那幾人在清晨的寂靜中漸漸遠去,終於不見蹤影,這才關上門,虛脫一般地靠在了門上!
“不好意思,把你嚇壞了吧?”龍九霄施施然從裡間走了出來,披風搭在胳臂上。
越冰瑩愕然地瞪大了眼睛,半晌方結結巴巴地道:“你、你原來、還在這裡?”
龍九霄微微一笑:“我若不告而別,豈非太失禮了?”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越冰瑩忙搖搖頭道,“我是說——”
“若是連那幫笨蛋都躲不過去,我還怎麼出去做事?”龍九霄輕描淡寫地道。
“你出去做什麼事?”越冰瑩卻不禁微微一怔。
龍九霄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微微一蹙眉尖,道:“你忘了賈章方纔跟你說什麼了?!”
越冰瑩吸一口氣,不說話了。
“我走啦!”那樣高燒一夜,而且重病仍然未愈,所以此即他的臉色看上去依然憔悴灰敗,語聲中也帶着一絲疲憊的喑啞。
越冰瑩忍不住問道:“龍公子,你還好麼?”
“不要緊!”龍九霄搖搖頭道,“我回家去,自會有人照顧。”
越冰瑩突然有些疑惑地問道:“你既然打算回家去,那方纔又爲何不讓他們知道你在這裡?”
龍九霄眼底閃過一絲無奈的神情,苦笑道:“傻瓜,我還不都是爲了你好?”
“爲我?”越冰瑩一怔。
龍九霄翻翻眼睛:“咱們孤男寡女,侷促一室共度一夜,你以爲別人會怎麼想?”
越冰瑩低下頭,滿面緋紅。
龍九霄卻又微微嘆了口氣道:“不過,沒想到險些害了你!倘若侍墨那時不出來阻攔,我可就只好現身了!”
越冰瑩心底一動,不由又擡起頭來看着他,不料他卻突然壞壞地一笑,補了一句:“畢竟,名節事小性命事大,對不?”
越冰瑩無言以對,不由又紅了臉低下頭去。
龍九霄看着她羞赧的神色,眼底閃過一抹特別的顏色,可他卻只是輕聲道了一句“後會有期”,就轉身從裡間的後門出去,一個筋斗倒掠上屋頂,徑自離去了。
越冰瑩趕到後院時,他已杳然無蹤。
越冰瑩站在院中,不覺又怔怔地失神:想不到他輕功如此卓絕,竟似不下於謝輕塵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