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還沒有出來, 這裡也沒有燈火。
可是漫天璀璨的星光下,以龍九霄敏銳的眼力,還是將她看得清清楚楚。
越冰瑩依舊是一襲白衣勝雪, 可是頭髮卻沒有如以往那樣綰起精巧的雲鬢, 而是全部披垂下來, 如一掛烏亮的瀑布一般瀉在肩背, 也沒有任何釵鈿珠翠, 只有一條雪白的絲帶從頭頂垂下,在夜風中與輕逸的髮絲和翩躚的衣袂一起恣肆地飄飛。
龍九霄怔怔地看着她,就覺得有些陌生。
應該沒有太多變化, 還是那樣透明也似的冰肌玉骨,還是那樣清削而單薄的雙肩, 還是那樣纖瘦到幾乎不堪盈盈一握的腰身, 還是那樣輕煙般的秀眉, 清水般的明眸,小巧而挺秀的瑤鼻, 圓圓的微微嘟起的小嘴巴泛着淡淡的玫瑰色,清美而且純淨得猶如一泓清泉。
可是,就是不一樣了!
應該是眼裡從未有過的清冽冰寒吧,或者是她整個人身上都多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清泠泠的肅殺之氣?
終於,她緩緩移動腳步走了過來, 足下輕盈得幾乎沒有一絲聲響, 那翩躚飄逸的樣子竟彷彿仙子御風而行!
按說此時這個女孩子在他眼裡, 幾乎有一種極致的美麗, 可是不知爲何, 龍九霄卻只覺得自己心頭,沒來由地感到一種凜冽的森寒——她的樣子, 美則美矣,卻陰寒得彷彿一個索命的女鬼!
龍九霄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可是他卻居然迎上一步去,因爲他的心裡已滿是歉疚:那樣一個單純溫婉甚而至於讓人常常覺得柔弱的女孩子,會變成今天這副樣子,定然是與自己脫不了干係的!
“瑩兒——”可是他才張開嘴巴,驀然就見眼前閃過一道耀眼的寒光——一柄晶瑩剔透犀利森寒的冰劍,驀然就在她手中出現,直直地頂在了龍九霄頸中!
龍九霄滿臉的訝異隨即轉成一抹苦笑:“瑩兒,你從哪裡學了這樣詭異而精深的功夫?”
“這是專爲殺你而練的恨水劍!”越冰瑩終於開口,夜色中她的聲音一如恨水劍一般清寒凜冽。
龍九霄依然滿臉苦笑:“你要殺我,何需如此大費周章?我靴子裡就有一把匕首,你看中哪裡刺哪裡就是,何必多此一舉?”話雖如此,可他還是輕輕閉上了眼睛,只等她劍尖再往前推出數寸,就能叫他血濺三尺當場斃命!
可是越冰瑩清寒的聲音卻又再次響起:“你以爲我會在這裡,這樣傷害他的身子麼?哼!”
隨着“喀喇”一聲細碎而清脆的輕響,因意外而再次睜開眼睛的龍九霄看到,那把冰劍驀然碎裂成無數冰凌,映着璀璨的星光,如無數道流光一般襲入他周身數處大穴!
他連哼也沒有哼一聲,就軟軟地倒了下去!
“譁——”
一股冰冷的水潑到臉上,將昏迷中的龍九霄驚醒過來。
他卻只是蹙起眉尖,偏偏臉躲了一下,並沒急着睜開眼睛。
本欲擡手擦擦臉上那些讓他很不舒適的冷水,才發覺手竟不聽使喚。
龍九霄驀然睜開眼睛,終於完全清醒過來,所有的知覺也都恢復。
雙手被柔韌的繩索緊緊地反縛在身後,背上靠着的地方凹凸不平,硌得脊背和腦後生疼。
他倚着身後的絕壁平坐在地上,雙腳也被十分柔韌的繩索緊緊地縛在一起。
越冰瑩就站在他腳邊,冷冷地俯視着他。
龍九霄擡起頭看着她,這個從前溫婉柔弱的女孩子,他一直恨不能拼盡一切去守護和珍愛的女孩子,居然爲了殺他,練就了那樣詭異而高深莫測的一身功夫,而且居然夜闖“水晶谷”,將他擄到這樣一個陌生而莫名其妙的地方來,牢牢地縛住他的手足,準備慢慢宰割他了!
天下還有比此情此景更詭異的事情麼?
不知怎麼了,龍九霄突然忍不住笑起來。
越冰瑩清寒的語聲中泛起一絲慍怒的味道:“死到臨頭,你笑什麼?!”
可是龍九霄笑得一狠,就忍不住要咳嗽,她這一問,他笑得更厲害,以至於咳得連氣也快喘不過來。
她愣在那裡,竟連惱怒也忘記了。
恨水神功又怎樣?她還是那個素來單純的女孩子,面對着眼前任自己宰割的那人突如其來的大笑,她卻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尤其叫她氣餒的是,看他驀然那樣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氣都喘不過來的樣子,竟然還是叫她心頭涌起一絲不忍與心疼。
她覺得,也許自己此時應該狠狠打他一記耳光,或者使勁踹他幾腳,可是手腳卻都有些哆嗦,怎麼也招呼不到他臉上身上去!她只好跟自己說,因爲那是謝輕塵的身子,所以下不了手,可是偏偏自己卻又在心底揭發自己,這分明就是自欺欺人!
終於,她深吸一口氣,蹲下身子,揚起了手!
龍九霄終於收住笑,也忍住了咳嗽,這纔看到越冰瑩冷着臉蹲在身前,揚起手來!
他怔了一下:怎麼,她要動手打自己?
笑容在他臉上消失淨盡,龍九霄眼裡多了一絲輕蔑與不屑。他的面上浮起一副把臉伸給她打的神情,輕輕抿着嘴脣,揚起了下頜。
可是,在看到那樣一臉傲然與倔強時,越冰瑩的手卻更是落不下去了!
她揚起的手最終落在他的肩頭,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手下不自覺地使了些勁兒,就聽到他肩頭骨骼輕響,龍九霄輕輕蹙了一下眉尖,譏誚地笑了:“你捨不得傷害他的身子,那麼你打算怎麼殺我呢?”
越冰瑩沒有說話,仇恨又在她心頭佔據了上風,她用另一隻手抖出一截白綾,冷冷地道:“用這個!”
龍九霄看看那截白綾,輕輕挑了挑眉,隨即點點頭微笑道:“這倒果然是個兩全其美的好主意!”
越冰瑩卻渾身一震,錯愕地看了他一眼——“這倒果然是個兩全其美的好主意!”這句話怎麼如此耳熟?
“你幹麼這樣看着我?”龍九霄脣邊又浮起那絲譏誚的笑意,“可不要告訴我,你又把我當成他,捨不得殺我了!你清醒些,這是他的身子,我只是借屍還魂!”
越冰瑩勃然大怒,恨潮洶涌,一把扯住他的肩頭,將他拽倒在地!
肩頭與後背驀然都感到一陣疼痛,龍九霄忍不住蹙起眉尖,閉上了眼睛。
他平平地躺在地上,感到越冰瑩把那截白綾繞在了頸中,聽着她的聲音在夜風中幽幽地響起:“你本就是已死之人,如今不過是哪裡來回哪裡去,把他的東西還給他而已!”
真的要死了?上次死的時候是什麼感覺,不記得了!
可是這次死了怕是不會再有機會活過來了!
後悔麼?
好像也沒有什麼後悔,與其那樣恥辱地活着,倒不如這樣死了的好!倘若今日會後悔,當初也就不會把真相告訴她了!
只是不知道死了以後,她還會不會想起自己?倘若想起,又會是怎樣的心情?
他突然想再看看她,不管她如何看待自己,可他是深愛着她的!借屍還魂之前都只是一片混沌,沒有什麼記憶,於是同她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就成了他此生最美好也最珍貴的記憶!
想起那些短暫卻甜蜜的記憶,他的脣邊又牽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於是他決定睜開眼睛,最後看她一眼,然後等着她收緊頸中的白綾,將他的魂魄驅逐出這具本不屬於他的軀體!
身邊那女孩子遲遲沒有動靜,於是在她收緊白綾之前,龍九霄終於緩緩擡起眼皮兒,睜開了眼睛。
漫天繁密的星斗一下子就那樣猝不及防地撲入眼簾,美得叫他連呼吸都爲之一滯!
他忘記了自己睜開眼睛的初衷是什麼!
只是一種彷彿生離死別一般的悲痛驀然攫住了他的心!
彷彿回到一個陌生而遙遠的前世!
他的身旁,應該是一個穿着一身金色衣衫、長着一張小狸貓般嬌俏而嫵媚的臉龐的女孩子,正殷殷地在他耳邊細訴着對他切切的情意,她說:“輕塵,我只有兩個請求,你必須答應我,否則我永遠都不原諒你——第一,你要好好活下去,不得輕生自盡;第二,你要快快樂樂過你自己想過的日子,娶妻、生子,不得孤獨一生!”
他動不了,不能阻止她做出那個粉身碎骨的決定!
淚水,突如其來地溢滿了他的眼眶!
他翕動着嘴脣,喃喃地哀求:“不要,百合!不要!”
兩行清淚瞬間從眼角傾瀉而下!
“百合!不要!”視線變得模糊,他的百合輕輕在他脣上印下一個輕吻,從他的眼前消失了!
他無聲地啜泣着,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
耳邊隱隱響起一聲震天撼地的巨響,漫天璀璨的星辰全都隕落,化作無數顆流星向他飛來,他的世界在那一瞬間塌陷……
其實真的到了要動手的時候,越冰瑩才發覺自己還是狠不下心。她生來只學救人,從未故意殺過人,何況這個人曾那樣待她!
她將白綾繞在他頸中,看他閉目等死,自己手上卻再也使不出一分力氣去!她頹然地跪坐在他身旁,正暗罵自己無用的時候,就見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下一刻,她卻完全呆住了:看着眼前突然啜泣起來、痛苦到渾身顫慄的男子,她覺得自己的思想在一瞬間凝滯!
他嘴裡喃喃念着的是什麼?
“百合!不要!”
他究竟是誰?
借屍還魂?
真的還是假的?
天哪!她可不要一時糊塗,失手鑄成無法彌補的大錯!
該怎麼稱呼他?
“龍九霄?”
他閉着眼睛無聲地啜泣,恍若未聞。
“哥?”
他還是不睜眼睛,痛苦得渾身顫慄。
“謝輕塵?”
他仍舊閉着眼睛,卻驀然把頭扭到一邊,緊緊地皺起了眉頭,臉上現出十分痛苦的神色。
“喂,你怎麼啦?”越冰瑩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求求你,睜開眼睛看看我!”
他終於睜開了眼睛,眼裡卻已沒有淚水,只有極致的痛苦,把他的眼神切割得支離破碎。
“你到底怎麼啦?”越冰瑩慌了神,原來他的臉色已然變得煞白,豆大的冷汗從他的額頭上和鼻翼兩側不斷地沁出!
他又閉上眼睛,把頭扭到另一邊去,同時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嘴脣!
他咬得那樣用力,以至於一縷鮮血立即蜿蜒地滑下他的臉龐!
越冰瑩嚇壞了:“喂,你怎麼啦?”
“頭、頭疼!”他終於翕動着嘴脣,吐出幾個字來。沒有□□,沒有慘叫,可是他已經渾身顫慄,臉色也變得枯黃灰敗,冷汗溼透了他的鬢髮,有幾縷甚至散亂地粘在了臉上,衣服也泛起了潮氣!
他張大嘴巴喘了口氣,接着又狠狠地咬住了下脣,更多的鮮血從他的嘴脣上流下來!
越冰瑩看着,就覺得他可能把自己的嘴脣都幾乎咬穿了,這才驀然反應過來,連忙捏住他的兩腮,強迫他張開嘴巴,將那截白綾從他頸中抽出來,塞進他嘴裡!
此時的越冰瑩已然六神無主,一邊找針盒,一邊嘴裡叫着:“你忍一忍,我馬上給你施針!”就聽到他的呼吸變得粗濁紊亂,時斷時續;看時只見他頸中青筋暴起,渾身的顫慄已經變成了抽搐!
等她手忙腳亂地拿出針盒,他已經暈厥過去,氣若游絲,奄奄一息!
取出銀針要給他紮下去時,才發現他還被自己緊緊地反縛着雙手!
眼淚流滿了兩腮,越冰瑩再也忍不住,就哭出聲來。
明知道哭也無用,沒有任何人幫得了她,可還是忍不住淚水撲簌簌地滾落衣襟。
她放下銀針,一邊哭一邊解開他手腳上綁着的繩索,等看到他手臂上那些已經烏紫瘀青的勒痕時,心中的自責已幾乎叫她恨不得要殺了自己!
努力抹去面上的淚痕,忍住眼裡的淚水,撩起他略有些散亂的鬢髮,凝起全副心神,穩住總想顫抖的手,把那些銀針在他的額前、鬢角以及耳後,一根一根紮了下去!
然後挽起他的衣袖,脫去他的靴子,捋起他的褲子,再往小臂、小腿上,又各紮了幾針。
終於看到他眉頭稍舒,聽到他呼吸漸穩,一顆心這才完全放了下來。
龍九霄睜開眼睛時,太陽已經升得老高。
他偏了偏頭,看到越冰瑩蜷在身旁,枕着自己的胳臂睡得正香,青絲如瀑般瀉在她如雪的白衣上,形成巨大的反差,卻更襯得她肌膚晶瑩剔透。
看着她輕蹙的眉尖與微微嘟起的嘴巴,心裡不由自主就涌起一股憐惜之情。
其實昨夜他就醒來了一次,可是每次頭疼之後就覺得疲倦到幾乎虛脫,於是不知不覺就又睡了過去。迷迷糊糊中似乎還聽到有人大聲喊着“公子——公子——”,只是聲音很遙遠,而他又太疲倦,後來就不知道了。
正想着,越冰瑩輕輕動了一下,睜開了眼睛。
“你醒啦?”龍九霄微笑着柔聲問道。
越冰瑩這才發覺自己竟枕在他胳臂上睡了一夜,一下子就紅了臉,連忙坐起身來。
龍九霄於是也坐起來,纔看到自己赤着雙腳,褲腿捲起來,腳踝上還有幾道青紫的瘀痕。
他詫異地“咦”了一聲,伸手去摸,纔看到手腕胳臂上的瘀青更深更多,大多已經是烏紫的顏色,還有的地方几乎出血,怪不得覺得手腳都酸脹疼痛,原來竟是這樣。可是嘴脣爲何也這麼疼呢?他伸手摸一下,上面結着一片長長的血痂。
再看身邊,居然有兩根粗韌的繩索,還有一截鮮血浸染的白綾。
這是怎麼回事?他把目光投向身邊的越冰瑩:“瑩兒,這些,都是怎麼回事?”
越冰瑩愕然:“昨晚的事,你不記得了麼?”
龍九霄一臉茫然:“昨晚?”
他擡起頭,看着身旁高可數丈的絕壁,神色更加驚訝:“我們怎會在這種地方?”
越冰瑩怔怔地看着他,她心裡設想過千百種今日他醒來後的情形,卻唯獨沒有想到,他一覺醒來竟會把昨夜忘得一乾二淨!
龍九霄努力地回憶,可是昨晚卻已在他腦海裡消失不見。
他緊緊地蹙起眉頭,想了又想,卻還是一片混沌,再要想下去,就覺得頭又有隱隱作痛的架勢。
“瑩兒,你去了哪裡?爲何這麼久都不見?”他終於還是想不下去,只好轉向越冰瑩。
“你還記得那個老婆婆麼?”越冰瑩也無奈,只好回來問他。
“老婆婆?”他一臉茫然,努力地回想。
“竹林裡,你要殺我,是那個老婆婆救了我。”越冰瑩看着他的眼睛。
可是那雙眼睛清澈見底,只有無比的驚訝:“我要殺你?我怎會要殺你?”
越冰瑩泄氣到了極致:“你到底還記得些什麼?”
“我記得什麼?”他忍着隱隱襲來的頭疼,努力地回想着,“我記得,我說要和‘悅和山莊’的蕭姑娘退婚,我爹很生氣,把我關起來了……然後你就不見了!”
“你爹把你關在‘思過室’的第二天晚上,你頭疼發作,暈厥過去了,你記得麼?”
龍九霄偏着頭,神色古怪地看着她,半晌方道:“記得!”
“那夜,我曾施針爲你緩解疼痛。”越冰瑩緩緩地道,“你爹看你好些了,就叫我們全都出去,他一個人待在你身邊,跟你說了些什麼,對不對?”
龍九霄愕然,隨即習慣地去咬嘴脣,不料正咬到那結好的血痂上,疼得他立即吸了口氣,張開了嘴巴。
越冰瑩嘆一口氣:“借屍還魂的事情,不是你告訴我的麼?”
龍九霄瞠目結舌地看着她,頓了一頓,突然道:“什麼時候?在哪裡?我爲何全不記得?”
天哪,他到底是怎麼了?怎麼會成了這樣?
越冰瑩再也忍不住,一把就抱住了他!
龍九霄雖然十分疑惑,卻什麼話也沒有再說,他只是輕輕擁住了她,用自己全部的情意去擁抱這個女孩子出離的悲傷與難過!
已經到了晌午,可兩人仍舊比肩而坐,絮絮地說着話。
越冰瑩終於講完了,龍九霄卻只是一言不發地低頭沉默着。
“哥,對不起!”越冰瑩抱住他的一條胳臂,把頭倚在他肩頭,“我險些鑄成大錯!”
龍九霄長長地吐一口氣,終於開口,卻道:“你當真那麼肯定,我就是謝輕塵?”
“莫非比起你被人下了藥失去記憶,你倒更願意相信借屍還魂那樣荒唐的說法不成?”越冰瑩放開他,把臉轉向他,看着他清冷的面容。
“當真說起來,”龍九霄略一遲疑,終於道,“我哪個都很難相信!可是——”
“可是什麼?”越冰瑩不知他到底想說什麼。
龍九霄回過臉來看着她,緩緩地道:“要說你會放棄替謝輕塵報仇,而來編一套這樣的說辭騙我,我覺得不大可能;可是,要說我爹孃會是下毒設計我的人,我也很難相信!”
“是啊,這個我也覺得很難解釋!”越冰瑩蹙起了眉頭:那樣的疼愛與關切,實在不像是作僞!
龍九霄於是又不說話了。
“不如,咱們現在去‘悅和山莊’吧?”越冰瑩徵詢地道,“找我舅舅和表姐,叫他們爲你診治,倘若果真是被下了毒,等解了毒,不就什麼都清楚了麼?”
“解了毒,就當真什麼都清楚了麼?”龍九霄斜瞥她一眼,反問道,“萬一他們確實說我是被下了毒,可是解了毒之後我仍然什麼也想不起來,又如何知道是誰對我下了毒?你要我僅憑你和你舅舅家的人一面之詞,就去懷疑疼我愛我的父母,我又如何能夠做得到?到時我恐怕很難還會像如今這般相信你!我甚至可能會以爲,或許你纔是那個別有用心的人?”
越冰瑩瞠目結舌:是啊,這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還有,倘若他們診治之後,發現我並沒有被下毒,也就是說,借屍還魂是真的!”龍九霄脣邊牽起一抹苦笑,“你不要殺了我給謝輕塵報仇麼?”
越冰瑩不由深吸了一口氣。
“最主要的問題是,我的婚期已經沒有幾日,現在莫名其妙尋到‘悅和山莊’去,你覺得蕭莊主會陪着我們這兩個瘋子胡鬧麼?!”
越冰瑩泄氣地道:“那你說怎麼辦?”
龍九霄略一沉吟道:“到底有沒有下毒這回事,還是要診治的。不過,不能是現在就跑去‘悅和山莊’!”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越冰瑩看着他,實在不知道如果不聽他的,自己還能有什麼辦法。
“不會太久!”龍九霄卻又溫柔地微笑了,“我繼續回去做我的新郎官,你照我說的去做!”
越冰瑩只剩下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