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月賞到將近子時, 龍九霄說困了,就拉着越冰瑩回自己的園子去了。
一如既往,周圍沒有什麼人的時候, 他就會牽起她的手。
拉着她走到一處幽僻的假山花樹後面, 龍九霄突然站住了腳。
“怎麼啦?”越冰瑩訝異地擡起頭, 不料看到的卻是一輪皓月之下, 那張清輝氤氳的臉上, 浮現着一個那樣叫她心醉的溫柔笑容。越冰瑩不由呆了一呆,竟覺得連呼吸都爲之一滯!
“方纔,謝謝你!”他柔聲道, 那清揚的聲音飄蕩在夜風中,撩得她心都顫了。
越冰瑩不覺喘息了一下, 方回道:“謝什麼?你爲我——”
她說不下去了, 因爲他一手攬住她纖細的腰身, 一手擡起她清削的下頜,俯下了頭, 那雙迷濛得江南煙雨一般的眼眸,一下子便近在眼前,叫她連該怎麼呼吸都忘記了!
他的呼吸中彷彿還殘留着一絲月餅的甜香,輕輕地吹來,吹得她臉上癢癢的, 心裡也癢癢的。
月光下, 那女孩子睜着她格外無辜的清淺雙眸, 長長的睫毛慢慢地抖動着, 一下, 又一下。
最後,眼睫覆下來, 在臉上投下兩排輕顫着的淡淡陰影。
投在地上的兩條影子,慢慢重合在一起,被皎潔如水的月色渲染成一幀很美的墨畫。
修長的手順着她纖細的頸項,慢慢滑下去,侵入她的衣領,沿着細膩柔滑的鎖骨,游到清削單薄微微顫抖的香肩上,卻突然猛猛地頓住!
指尖觸到那一絲森寒的冷氣,令他驀然驚醒過來!
在她冰劍成形之前,龍九霄握在她肩頭的手指已然發力,封住她肩頭的“肩井穴”,本來攬在她腰間的另一隻手,則順勢便封住了她後背要穴!
月光下,那方纔因爲情動而水霧濛濛的雙眸,已是一片清冽冰寒,看得龍九霄心頭竟不由微微一凜!
他橫抱了越冰瑩,施展輕功,以最快的速度趕了回去。
越冰瑩被放到牀上的時候,兀自恨恨地瞪着他,冰寒之中,同時還夾着越來越深的痛苦之色!
龍九霄嘆一口氣,同那日一樣,與她在牀上對面坐好,手掌相對爲她驅除陰寒。
越冰瑩眼中痛苦之色漸去,面色恢復如常,眸中的憤恨亦漸漸轉爲歉疚。
可龍九霄的眉頭卻越蹙越緊,待收掌回來時,他額上已是冷汗如雨!
越冰瑩看他閉上雙目,勉力運氣時,身子竟抑制不住地微微顫慄着。她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可也不敢開口問他,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生怕又害得他走火入魔!
還好,他終於吐納平穩,慢慢睜開眼睛,長吁一口氣,如釋重負。
越冰瑩這纔敢開口說話:“你還好麼?”
“嗯!有了前車之鑑,今日及時運氣收束,無礙了!”他點點頭,又道,“你和娘去‘悅和山莊’之前,只需再驅一次,就可撐到‘悅和山莊’了!”
“到了‘悅和山莊’又當如何?”越冰瑩問道。
“我自會安排,你不必擔心!”龍九霄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道。
“你就打定主意,什麼也不跟我說麼?”越冰瑩泄氣地看着他。
“到了你該知道的時候,我自然全都告訴你!”龍九霄嘆一口氣,“可現在還不是時候!”
“你急死我了!”越冰瑩皺眉道,“還不如你每夜一指點了我昏睡穴——”
“傻瓜,只是每夜故意令你昏睡,卻不幫你將體內陰寒化解,你會越來越難受,鬱結日久,不是成疾就是受傷!你是郎中出身,連如此簡單的道理也不懂麼?”
是啊,如此簡單的道理,越冰瑩豈能不懂?只是,她又豈能如此心安理得地拖累他呢?
“咱倆可是結髮夫妻,什麼拖不拖累的渾話不許說啊!”龍九霄偏偏就能一眼看到她心底,立即便又促狹地笑道。
“不如你廢了我的武功——”
“廢了你的武功,誰保護我娘?”龍九霄一本正經地反問。
越冰瑩無言以對,其實她又何嘗不知道,對於練武之人而言,武功被廢之後,內功越深,痛苦亦越甚,而且這門功夫如此詭異,誰知道會不會走火入魔之類,龍九霄怎捨得叫她吃那樣的苦?再或者,以她的功力,又有幾人能廢得了,彼時會否傷人傷己,都在未知之數!終於只是嘆一口氣,低下頭去,不再說話了。
蕭千羽果然如期而至。
越冰瑩和龍夫人收拾些隨身行李,就要動身了。
出發前一夜,龍九霄再次爲她驅除陰寒。
完功之後,他沒有立即休息,卻輕輕擁住她清削的肩膀,對她耳語道:“你只聽我說話,什麼都不許問,也不要驚訝,聽懂了就點頭!”
越冰瑩一臉驚訝地點了點頭。
“上次去‘悅和山莊’,我把一件衣服留在了那裡!”龍九霄便又接着說下去,“你此番到了舅舅家,就住在我上次住的那間房裡。我的衣服就放在衣櫃最下面一層,底下有一疊信紙,你把第三張撕下來,放到燭火上薰一下,就會看到我要跟你說的話了。衣服左袖裡有一條手帕,你將它掏出來,日後若有人要挾你問你要什麼神功秘笈,你就把手帕給他!那件衣服用酒浸泡,會在襯裡上看到對你有用的東西!然後把那件衣服洗乾淨收起來,跟誰都不要講這件事!聽懂沒有?聽懂點頭!”
越冰瑩點着頭,幾乎回不過神來,雖然滿腹狐疑,可是想起他方纔的叮囑,又看到他凝重的神色,終於忍住了沒有開口詢問。
龍九霄蜻蜓點水般在她額上輕輕吻了一下,看着她兩頰飛起的紅暈,眼裡掠過一抹幾不可察的淡淡憂鬱,口中卻只道:“早些睡吧,明日你還要趕路的!”
許是因爲心裡有事,越冰瑩醒來的時候,才發覺天還沒有亮。
她從牀上坐起身,卻驚訝地發覺龍九霄居然不在房裡。
想起昨夜他鄭重的叮囑,越冰瑩的心又跳得急切起來:這傢伙,爲何突然變得這樣神神秘秘起來,他在搞什麼鬼呢?莫非——
心跳得太急,叫她幾乎承受不了,她只好去洗漱一下,叫自己更加冷靜一些,方又坐下來繼續梳理思緒:他這個人向來難懂,可是舅舅和表姐爲他去毒之前,他似乎沒有這麼多秘密!如今突然變得如此,莫不是他想起什麼了?
就在此時,門無聲無息地開了,那個人亦無聲無息地閃進門來。
微薄的晨曦中,他略有些訝異的黑眸中清冷犀利的光芒一閃即逝,叫越冰瑩驀然覺得,彷彿回到了塞外草原初識的那個清晨——謝輕塵第一眼掃過來時,目光就是如此冷冽鋒銳得仿如刀劍一般!
她坐在牀頭,怔怔地看着他,一時竟忘了本來要問他方纔去了哪裡的打算。
龍九霄的目光卻已恢復平日的戲謔:“傻瓜,你大清早的發什麼呆啊?還不快快收拾東西,吃過早飯就該動身了!”
“我的東西早都收拾好了。”越冰瑩走到他身邊,環住他的腰,把頭埋在了他胸前:是因爲又要與他分開了的緣故麼?爲何她突然覺得如此不捨與不安?
雖然她什麼也沒有說,可是那人卻彷彿已洞悉她心底,他也輕輕擁住了她,在她耳邊柔聲道:“我把娘託付給你了,你要好好照顧她。等忙完這邊的事,我就去接你們!”
“要多久?”越冰瑩的鼻子不覺一酸。
“最多半個月吧!”他遲疑一下,終於道,“等着我!”
越冰瑩的眼淚終於掉落下來,不知爲何,心底就有一句問話總想蹦出來:“我當真等得到你麼?”
可是她不敢問,這句話聽起來實在太不吉利!
龍老爺雖然行動不便,卻竟然執意送到了谷口。
“老爺請回吧!”龍夫人道,“你身子不便,叫霄兒送送就好了。”
“近日瑣事蕪雜,我也正好出來散散心。”龍老爺微微一笑。
“老爺身子要緊,自己保重!”龍夫人道。
“嗯!”龍老爺微笑嘆道,“這兩日累得肩膀都疼了呢!霄兒,替爲父揉一揉吧!”
“是!”龍九霄點點頭,走到他身後,待推着輪椅的賈章讓開,便輕輕替他在肩頭推拿幾下。
“路途遙遠,你們早些動身吧!”龍老爺道。
越冰瑩扶着龍夫人坐進馬車,蕭千羽亦跨上馬背,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出了“水晶谷”,往“悅和山莊”而去。
天近晌午,越冰瑩看龍夫人頗有些勞累的樣子,便提議停下來吃些東西,休息片刻再趕路。
蕭千羽知道龍夫人不會武功,自然比不得自己這樣精力充沛,可是附近不見集鎮人家,便只好尋處樹林,停下馬車休息。
“水晶谷”隨行的兩名男僕尋些乾草樹枝,搬幾塊青石壘個簡易爐竈生起火來,燒了些水。
大家將就吃些東西,看龍夫人勞乏稍解,於是澆滅了火,預備繼續上路。
突然就聽到林外一片雜沓的腳步聲。
衆人甚感意外,因爲此處雖無太多人煙,卻並非盜賊出沒之地。
一個個正自猜度,就看到一羣人涌進樹林裡來。
來者約有三五十人,男多女少,大都是蒼蒼老者,最年輕的也在四十歲以上了。這些人個個衣衫襤褸,滿面風塵,而且許多人身上臉上還有累累的傷痕,都顯得疲弱不堪。
雙方互相一打量,不禁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一邊道:“蕭姑娘?”“越姑娘?”
一邊道:“清禪大師?封前輩?郭伯伯……”
越冰瑩更是飛撲過去:“白大哥?玉二哥?國姐姐?風五哥?”
國色天香拉住越冰瑩的手,滿面驚喜之色:“越家妹子,想不到在這裡見到你?”
“姐姐,你們怎會來到這裡?”越冰瑩關切地看着她憔悴灰敗的臉色,心疼地問道,“你、你們臉色怎麼如此憔悴?”
“越家妹子,此事說來話長!”國色天香嘆道,正要說下去,一轉眼瞥見一個人,她的眼睛卻一下子就瞪直了!
越冰瑩順她的目光瞧去,纔看到那是方纔已經坐入馬車裡的龍夫人,越冰瑩只當國色天香同自己第一次看見龍夫人一樣,被她的絕代風華所驚呆,卻不料國色天香一把推開她的手,踉踉蹌蹌撲了過去,納頭便拜:“師孃!你居然還健在人世?!”
再看其餘三煞,亦全都哭着拜倒在地。
師孃?越冰瑩只覺得一瞬間渾身冰冷!
“是、是你們?”夫人顯然亦是吃驚不小,一個個攙他們起來之際,眼淚就已打溼了衣襟。
其餘衆人亦都投來驚異的目光:“謝夫人?!”
蕭千羽捅了捅瞠目結舌呆立一旁的越冰瑩:“瑩兒,這是怎麼回事?不是龍夫人麼?怎麼、怎麼成了謝夫人?”
越冰瑩對她的問話恍然不聞,她只是在想:這是謝夫人,那麼龍九霄又是怎麼回事?不必再有半點疑問了吧?就算什麼都沒有想起來,他也一定就是謝輕塵無疑了啊!
“瑩兒,你怎麼啦?瑩兒?”蕭千羽被她死人一般的臉色嚇壞了。
這裡正亂成一團的時候,林外忽又傳來一片奇異的響聲。
衆人凝神一聽,俱各變了臉色!
震天的馬蹄聲中,夾着一人響亮的指揮之聲:“看腳印,他們應該是跑到那片林子裡去了!把這片樹林包圍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蕭千羽驚訝地問道。
白鬚飄飄看着頗有些仙風道骨之味的清禪大師長嘆一聲道:“蕭姑娘有所不知,我等一干江湖老朽,盡皆被人先後擄到一處陰暗的地牢關押起來,今天早晨才被人解救出來。說來慚愧,我等逃跑半日,本來是飢腸轆轆,嗅到這裡有煙火之氣,想來尋些吃食的,不意竟遇到姑娘一行!如今看來,是對方發現我等走脫,趕來追拿了!”
“啊?半年來諸位先後離奇失蹤,原來竟是被人擄去了?”蕭千羽大吃一驚,連忙問道,“大師,那麼此事究竟是何人所爲?”
清禪大師搖頭道:“是一夥來歷不明的黑衣人!至於他們的主人,竟是不曾露過面!”
“那麼,諸位被關押在什麼地方?今早又是被何人所救呢?”蕭千羽又問道。
“是一處山谷!”清禪大師道,“救我們出來的是——”
清禪大師的話沒有說完,一支羽箭已然挾着鳴鏑射了過來!
蕭千羽手中柔絲揮出,將那支羽箭打落在地!
看時,林子四面已滿是黑衣黑巾的蒙面人,個個手持勁弩,搭箭待射!
唯一一個沒有持弩的黑衣人,手中一柄雪亮的長劍,只見他端坐馬背上,朗聲道:“諸位在我谷中做客許久,怎麼連聲招呼也不打,說走就走了?家主深感招待不週,着我等再請諸位回去呢!”
“放你孃的臭屁!”一人忍不住怒罵出聲,“把老子鎖在不見天日的地牢裡,一鎖就是幾個月!老子今日跟你們拼了!”
蕭千羽看時,那人四十多歲,身量高大,長髮散亂,灰衣上血跡斑斑,臉上也頗見傷痕,顯然吃了不少苦頭。
蕭千羽卻不認得此人,於是問清禪大師道:“大師,這位前輩是?”
“他是‘五虎盟’的副盟主鄭廣!此人心直口快,是個烈性漢子!”清禪大師道。
“原來是‘鐵頭老虎’鄭廣!”蕭千羽點點頭,北方武林的人她認識得不太多,但此人的名頭卻是聽過的。
就聽那爲首的黑衣人冷笑道:“鄭盟主這脾氣竟是一點沒變啊?不過,在我谷中做客這麼久,一時三刻之間,還是有些捨不得離開吧?”
“你們這些卑鄙小人!”鄭廣一聽此言,不禁又是火冒三丈破口大罵,“以爲給老子下了什麼鬼藥,禁錮了老子的功夫,老子就會乖乖地束手就擒麼?”
“不束手就擒,莫非是想被射得刺蝟一樣不成?”那黑衣人輕蔑地反問。
蕭千羽聽到這裡,不禁一怔:“怎麼?諸位還被他們下了藥?”
“不錯!”清禪大師苦笑道,“真氣被阻,難以發力!”
蕭千羽正要再說什麼,卻聽那黑衣人朗聲道:“看來,諸位客氣得很,不用些非常手段難以請動大駕!放箭!”
衆人大譁,羽箭已“嗖嗖”地從四面射來!
可是那些羽箭卻無一支射到衆人身上,而是盡皆釘在了樹幹上!
衆人錯愕之間,鼻中便嗅到絲絲縷縷甜香之氣,令人昏昏欲睡——原來羽箭並不是用來射人,而是用來放迷香的!
這迷香威力奇大,轉瞬之間,“噗通”之聲連起,身體弱些的已然栽倒地上!
“又是這等腌臢手段!”鄭廣口中怒罵着,已覺得天旋地轉,就要栽倒地上去時,鼻中忽然嗅到一股清涼之氣,靈臺驀然一片清明,手足便已恢復了許多力氣!
“咦?神了?!”鄭廣訝異地叫出聲來,隨即纔看到方纔勉力站着的衆人,一個個都精神了許多!
一條緋色的人影如利劍一般,便在此時飛身而起,一片月色般的清光,直向那爲首的黑衣人襲去,不是別人,正是“悅和山莊”的大小姐蕭千羽!
爲首那人卻是絲毫不見慌亂,手中長劍揮出,流光虹霓一般迎上蕭千羽手中的柔絲!
“是你?!”蕭千羽只過了一招,便已認出對方武功路數,不由怒喝一聲,柔絲繞過長劍,直取對方咽喉!
原來那黑衣人正是當日偷襲“悅和山莊”,被雲中志與袁如笙擒住後又逃脫的使劍刺客!
“蕭姑娘居然一眼就能認出在下,好眼力!”黑衣人嘴上說話,手中長劍卻毫不鬆懈,在身前劃出一片冷光,封斷了蕭千羽柔絲的去向!
蕭千羽更不答話,身在空中,柔絲漫卷,徑往他臂上纏去!
那黑衣人卻驀然棄了座騎,飄身後撤!
蕭千羽柔絲如影隨形,追襲而去!
“好功夫!”對方喝一聲彩,卻繼續再往後撤!
不對!這傢伙在調虎離山!蕭千羽卻是反應奇快,驀然便頓住了身形,不再追擊,反而一足在樹幹上一撐,借力後翻,往包圍圈裡撤回去了!
對方眼見被蕭千羽識破心計,竟立即長劍揮動,劍華灼灼,又追襲回來!
此人劍術甚精,蕭千羽不敢怠慢,忙揮動柔絲凝神迎上!
周圍的黑衣人看蕭千羽被首領纏住,重又將手中羽箭對準圈中!
糟了!蕭千羽心下一急,險些被對手一劍削到手腕!
隨即,就聽那些黑衣人齊聲呼喝起來!
二人不禁都分心往圈中看去,只見圈中衆人在清禪大師的指揮下,分成了兩撥:一撥在裡圈,背對馬車,護衛夫人;另一撥則已向包圍圈衝殺過去!
一個輕柔溫婉的聲音突然響起:“姐姐不用擔心,小妹已給諸位前輩服下‘清靈丹’,尋常藥物奈何他們不得了!”
那少女眼波純淨,白衣勝雪,守在馬車門口,手中一柄晶瑩剔透的冰劍,竟是一向柔弱害羞的越冰瑩!
蕭千羽啞然失笑:原來這小丫頭竟有如此智勇雙全的時候!
她再無後顧之憂,手中柔絲如月華一般獵獵展開,鋪天蓋地往那爲首的黑衣人身上罩去!
一衆黑衣追兵被攻了一個猝不及防之後,隨即展開反攻!
不到半個時辰,已是優劣漸分:這些神秘的黑衣人不僅個個武功高強,而且訓練有素,人數與兵器更是大佔優勢;清禪大師這邊,衆人雖都是各派高手,但被羈押日久,體內還殘留着控制他們的藥物,體力本就不能持久,再加上又奔逃半日,水米未進,赤手空拳激戰片刻之後,終於各顯疲色!
好在追兵倒也無意殺傷,多是將對方擊昏或者點穴,然後就捆綁起來,以便帶走!
爲首那黑衣人內力精深,劍術精妙,與蕭千羽鬥得旗鼓相當,難分勝負,以至於蕭千羽無論如何也無法回身救援他人!
眼看失手被擒者越來越多,戰局很快便接近尾聲,馬車周圍護衛的衆人也已幾乎全都投身戰鬥,唯有越冰瑩手持冰劍拼死護衛夫人!
越冰瑩的冰劍本就威力奇大,近日又得龍九霄指點劍術,數名黑衣人圍攻許久,竟是奈何不得她半點。可她心底善良,不肯殺傷,故而雙方亦成抗衡之勢,一時竟也難以開解!
對方劍招奇快,蕭千羽攻之不下,而且無法分心另施手段,不由心急如焚,柔絲全力施爲,只盼着能將對手擒下,好跟對方談條件!
不料就在此時,耳中忽又聽到一片雜沓的馬蹄聲,飛一般地奔來,也不知是敵是友!
蕭千羽終於一記柔絲抽在對手肩頭,打得對方長劍險些脫手,忙不迭飄身後撤!
那片馬蹄聲已來到林子邊緣,隨即喊殺聲震天,來者人數竟是幾乎不下於這些黑衣追兵一般!
可是這一分神,那爲首的黑衣人長劍已然又追襲而至!
蕭千羽勃然大怒,柔絲漫卷而出,就從劍華中切入,直襲對方面門而去!
“蕭姑娘,歇息片刻,我來!”身邊突然多出一個身影,柔聲道。
驀然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蕭千羽竟不由一時失神,身旁那人已然一指如驚雷乍起般點出!
蕭千羽哼了一聲,也不看後面戰況如何,徑自飛身後撤,飄落馬車旁去。
越冰瑩已然歇手,坐在馬車門口觀戰了:車前一人白衣長劍,驍勇無比,正是“一劍舞動漫天絮”袁如笙!
“好一齣英雄救美啊!”蕭千羽促狹地笑道。
越冰瑩紅了臉道:“姐姐又來取笑了!”
蕭千羽環視周圍,纔看到袁如笙和雲中志帶來的人馬,果然爲數衆多,幾乎不下於那些黑衣追兵,令她尤爲驚訝的是,其中竟還有不少“悅和山莊”的弟子!
因爲這些生力軍加入戰團,局勢立即扭轉。
雙方苦戰許久,眼看已到夕陽西下之時,又來一隊援軍,竟都是蕭千羽和越冰瑩的舊識:沈鹿、葛時益、宗力、吳東……
這一隊人馬雖然甚是年輕,可也都不是弱兵。
黑衣追兵再也無力抗衡,且戰且退,終於悉數敗走,他們的馬匹都是精挑細選的良駒,撤走的速度快得驚人。
各路少年英雄眼看追不上,便也不再糾纏,自去尋找本派前輩,跪拜問候,一時人頭熙攘,忙亂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