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啦!”
一片嘈雜的呼喊, 驚醒了剛剛睡去的陳漢萱。
她坐起身,掀開錦衾,嗅到濃濃的煙火氣息, 就聽到阿茹娜一邊敲着門, 一邊焦急地叫道:“萱姨!”
她披衣下牀, 不慌不忙打開門, 看到阿茹娜絕美的面上盡是驚慌之色。
“怎麼會走水了呢?”她皺眉問道。
“似是有人故意爲之, 好幾處莫名其妙突然起火。”阿茹娜看到她安然無恙,這才鎮定下來,“我怕萱姨被驚擾, 因此特意跑來看看。”
紫微魔君愛惜地撫一下她的秀髮,微笑道:“好孩子, 難得有人如你這般記掛於我!”
一語未畢, 她驀然想起一個人, 不由一手撫住心口,變色道:“快!謝輕塵!他還被鎖着呢!”
“萱姨不必擔心, 我已叫蚯蚓叔叔和木護法去照看他了!”
“難爲你思慮周到,那我就放心了!”紫微魔君緩和了神色道,“走,咱們一起瞧瞧他去。”
阿茹娜於是讓開一步,尚未及答話, 一道人影已如利劍般襲至, 一邊輕笑道:“多謝聖君掛懷, 只是, 不必勞動您聖駕親臨了!”
那樣凌厲到無人能夠避閃的襲擊, 那樣清揚戲謔的輕笑,自然非謝輕塵莫屬!
阿茹娜弄清眼前發生什麼事情的時候, 他已一手製住紫微魔君要穴,一手將尖刀的利刃頂在了她頸中!
“謝、謝輕塵?你、你莫傷害萱姨!”阿茹娜急得結結巴巴道。
謝輕塵卻沒有取笑她變腔變調的語聲,只是淡淡地道:“那要看你們聽不聽我的話了!”
“謝輕塵,你要殺便殺,少來羞辱本宮!”紫微魔君咬牙喝道。
“咦,你那樣對我,都覺得自己有理;怎麼輪到自己,就如此剛烈了?”謝輕塵冷冷地道。
“你、你想怎樣?”阿茹娜卻只是緊張地盯着他手中的利刃。
“把‘勤天令’交給我!”
紫微魔君哈哈大笑:“你這小子當真乖戾得緊!我要給你的時候,你偏不要;如今卻用這樣的手段,跑來強取豪奪?”
“那是家父的遺物,我做兒子的要回,原在應有之義!”謝輕塵淡淡地道,“只是你開口給我的時候,卻附帶了太多強人所難的條件!”
阿茹娜將目光投向紫微魔君:“萱姨,‘勤天令’——”
“不給!有本事,叫這小賊殺了我!”紫微魔君冷冷地道。
“我爲何要殺了你?這等費力不討好的事情,又無人付錢!”謝輕塵的神情,似乎覺得她很好笑,“我帶你離開這裡,把你交給龍傲或者什麼武林正道之類,豈非更好?”
“你!你敢?!”紫微魔君怒道。
“我有什麼不敢?”謝輕塵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冷冷地回道,“要不,咱們一起來試試我的膽量?”
“謝輕塵,你不要爲難萱姨,我把‘勤天令’取給你就是!”阿茹娜忙道。
“還是你聰明!”謝輕塵露出一個戲謔的微笑。
紫微魔君臉色鐵青,一言不發。這小子,究竟能做到哪一步,她還當真沒有底。她只知道,和他父親不同,他可不是什麼明門正道的大俠,相反卻是整個黑白兩道聞風喪膽赫赫有名的殺人利器!真把他惹惱了,興許就當真做到那一步也毫不稀奇!
“謝輕塵,‘勤天令’就在萱姨身上,我、我來取,成麼?”阿茹娜生怕他不同意,緊張地盯着他清寒冷冽的眼睛。
謝輕塵卻很爽快,只略一點頭道:“行!”
阿茹娜於是走上兩步,從紫微魔君懷中取出一個黃色軟緞裹着的半尺來長的物事。
“打開!”謝輕塵道。
阿茹娜小心地打開,於是一枚黑黢黢的狹長令牌便在月色下現身。
謝輕塵瞥了一眼,點點頭道:“仍舊包好,給我!”
阿茹娜依言照原樣包好,遞到他伸過來的手中,方道:“可以放人了麼?”
謝輕塵將“勤天令”掖好,這才微微一笑,道:“勞駕聖君送我出去再說!”
朝陽冉冉升起的時候,謝輕塵已在一條小河邊喝足水,支起一個架子烤魚吃了。
遠遠的官道上傳來“得得”的馬蹄聲。
謝輕塵擡起頭,略有些意外地看到一身飛揚的豔麗紅衫。
“你走得好快!”阿茹娜一邊說着,一邊跳下馬跑過來,手裡抱着一個包袱。
謝輕塵站起身,看着那一身漢人女子裝束的絕色旗主千金,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她居然獨自一個人趕來,而不是帶着一大隊人馬來追拿他?
阿茹娜在他身前數步處站住,對他綻開一個燦爛明媚得朝陽一般的笑容。
謝輕塵輕牽嘴角,懶懶地回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我是來給你送東西的!”阿茹娜說着,打開手中的包袱,露出裡面的衣服鞋襪,還有些金銀之物。
謝輕塵“噗哧”一下笑了出來,偏偏頭問道:“這個,又是什麼意思?”
“這是萱姨的意思!”
“她?”謝輕塵滿臉好笑地道,“我又不會領情!”
“那就是你的事了,她也未必在乎。”阿茹娜淺淺淡淡地微笑着,柔聲道。
謝輕塵略一遲疑道:“你、爲何不回自己家去?”
阿茹娜悽然一笑道:“我哪裡還有家?”
謝輕塵不覺有些意外:“怎麼?”
“乃仁王爺抓不到你這殺他兒子的真兇,就拿我阿爸出氣,將他殺了!”阿茹娜依舊那樣淺淺淡淡地笑着,朝陽映照下,那張臉如同一朵盛放的牡丹,美得驚人,“我沒有地方可去,所以就跟着萱姨學武功,然後殺了乃仁王爺爲阿爸報仇。本來想學你殺了小王爺那一招,可是沒想到你使出來那麼好看那麼容易,我卻怎麼也學不會。”
謝輕塵瞠目結舌怔在那裡,半晌方輕聲問道:“那麼,你母親呢?”
“我阿媽是草原上最美的女子,我七歲的時候,王爺叫她陪他去打獵。我阿爸回來告訴她,她就騎着馬出去了,誰知竟然從馬上摔下來扭斷了脖子,死了。”
“對、對不起!”謝輕塵連忙結結巴巴地道。
二十年來,他一直以爲自己是不幸的,卻從未想到這個絕美而柔弱的女子,命運對她居然也是如此苛酷!
阿茹娜卻只是搖搖頭,又道:“一直想謝謝你的。”
“謝我?”謝輕塵意外地望着她。
“對啊,謝謝你爲必力格報仇,也謝謝你救了必力格的家人!”
“可是,也害死了你父親!對不起!”謝輕塵微一欠身,然後又反問一句,“你爲何就沒有懷疑過是我殺了必力格呢?”
阿茹娜笑了:“我知道你不會!因爲我瞭解必力格,他絕不會害你和越姑娘,所以你也絕不會動手殺他!”
“那你今後就一直呆在紫微教中了麼?”
“萱姨知道我的遭遇後,很是同情我,待我很好,把我當成女兒一樣疼愛與關懷;所以我會一直陪着她,照顧她。”阿茹娜頓了一下,終於又道,“我知道你不喜歡萱姨,可其實,她也是個苦命人。她一世孤苦,守着你父親的棺木,自欺欺人二十年。見到你之後,一面因爲你長得太像他而不由自主想把你留在身邊,又一面憤恨着你爲何不是她的孩子不聽她的話。她那個人,性子高傲,脾氣又壞,做起事來也就難免會惹你不高興了!”
謝輕塵沉默了。
用二十年的時光,空守着一副骸骨自欺欺人,而其實那個人,即使生前怕也從未對她有過一星半點的意思,那是怎樣癡纏而絕望的一段情意?他只覺得想象不能。
阿茹娜看着他眸中深深淺淺的變化,又緩緩說道:“自從水護法和金護法在‘水晶谷’外被‘葬天雷’炸死之後,我紫微聖教元氣大傷。龍傲竟又落井下石,命他布在教中的眼線往聖宮裡埋下許多□□,將那裡炸成了一片廢墟。萱姨爲了搶出你父親,被燒燬了容顏。”
謝輕塵吸了口氣,昨夜挾持她的時候,第一次看到她的真面目,還以爲她戴面具是爲了遮掩一直就有的燒傷,卻不料那燒傷竟是新添的。初看到那道面具下的傷痕時,他還以爲自己居然也有走眼的時候,如今才知道,原來根本不是自己走眼,而是上次本來就沒有!
阿茹娜道:“因爲地下冰窖被毀,你父親的遺骸再也無法存放,她才終於將他下葬——等棺木被埋下去的時候,她吐了口血,然後就昏厥過去了。從那以後,她就總是徹夜難眠,還老是咳嗽,最近更是常常咯出血來,怕是時日無多了。後來,布在‘水晶谷’的眼線,帶出你在‘水晶谷’被龍傲奪去記憶的消息,於是我們就全都遷到這裡來了。其實她一直都牽掛着你,可惜屢次派出解救你的人都未能得手。還好,你總算又清醒過來。雖說你不肯聽她的話,與她合作,可是看你拿去‘勤天令’,她就知道你一定會和龍傲有一個了結。她又是高興又是擔心,因此叫我來給你送東西,而且叫我跟你說,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儘管開口,雖然我紫微聖教不復往日的力量,可也一定會傾力相助!”
謝輕塵終於有些沉重地吐出兩個字:“多謝!”
“對了,還有句話也很重要。”阿茹娜又道,“還記得上次在‘悅和山莊’求親的事情麼?”
“記得啊!”謝輕塵道,“我還正奇怪,你們跑到‘悅和山莊’做那樣的事,所爲何來呢?”
“那個‘無影堂’,其實早已是龍傲的爪牙。因此聽到他家居然去‘悅和山莊’求親,我們都以爲是龍傲居心不良,想圖謀‘悅和山莊’什麼東西呢!”那旗主千金絕美的容顏上,突然浮起一個有些頑皮的笑意,“我是跑去搗亂的,嘿嘿!可是想不到,居然會遇到你,而你竟比我更搗亂!”
想起那次比武求親的場面,謝輕塵也不覺搖頭莞爾。
“當時你突然湊到我耳邊說:‘你一個漂亮大姑娘跑來搗什麼亂?’”想起當時的情形,阿茹娜“噗哧”一下笑了,“可嚇死我了!還以爲你認出我來了呢!”
“其實那時候,我什麼也不記得。”謝輕塵微笑道。
“我是後來才知道你什麼也沒有想起來的。”阿茹娜緩緩收起笑容,終又正色道,“雖然,龍傲的勢力比咱們想像得都大;可我今日還有一句十分重要的話,卻不是針對他說的。”
謝輕塵一揚眉,露出一個詢問的神情。
阿茹娜壓低聲音道:“我們發覺,龍傲手下另有一股奇怪的勢力,並未完全聽從龍傲的命令,並且日盛一日地壯大起來,卻到現在也沒有找到那股勢力的首腦人物!”
謝輕塵微微蹙起眉尖,道:“實不相瞞,我做龍九霄的那段時間,也有所覺。”
“萱姨讓我提醒你,當心這一股暗流。”
“我知道了。”謝輕塵頓了片刻,終於道,“你代我謝謝她!”
阿茹娜嫣然一笑道:“你放心,這句話我一定帶到!萱姨若知道你肯親口道一個‘謝’字給她,今晚怕是又要高興得睡不着了!”
謝輕塵什麼話也沒有再說,只是覺得自己心頭,突然泛起一陣無以言說的淒涼。
謝輕塵買了幾個燒餅,正欲上馬,就覺得身後有兩道目光。
他回頭看去,只見一人隔着街道,遠遠打量着他,驀然對上他的目光,臉上立即顯出驚喜到極致的神情。
竟是“北春風”雲中志!
“竟然、竟然當真是你?!”明明是一條街道,可雲中志卻幾乎是一個大步就跨到他面前,一拳就往他肩頭揮過來!
謝輕塵被他一拳擊得身子都晃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氣,面上卻終是浮起一個笑容來:從來沒有人,用這樣的方式來表達過與他重逢的喜悅啊!因此,看到別人一拳揮過來,他居然也破天荒地沒有躲閃!
可是,雲中志隨即又有些尷尬地笑了:“只是不曉得,現下我該如何稱呼兄臺?”
謝輕塵輕牽嘴角,簡短地道:“謝輕塵。”
雲中志着意地多看了他一眼:雖然換了衣衫與髮式,可畢竟還是那張臉,卻不知怎麼就覺得有些什麼東西不同了!與龍九霄相比,彷彿少了些霸道疏狂,卻多了些清冷犀利!
謝輕塵略有些意外地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咳!你不提我險些都忘了!”雲中志笑道,“我是出來找你的!對了,你怎樣?”
“還好。”謝輕塵淡淡一笑,隨即又問道,“看來你們都知道了?”
“對啊!”雲中志嘆道,“越姑娘都快急死了!”
“我娘呢?她知道麼?”謝輕塵微一蹙眉,連忙問道。
“就她一個人不知道了!”雲中志微笑道,“大家都瞞着她呢!”
“那就好!多謝啦!”謝輕塵於是籲一口氣,又問道,“她們都好麼?”
“她們都好,大家只是擔心你。”雲中志又仔細打量他一眼,目光終於落在他衣袖底下沾染着血跡的白布上,隨即輕聲問道,“傷勢如何?”
“皮肉之傷而已,不礙事。”謝輕塵微笑道。
“那就好!”雲中志看他輕描淡寫的樣子,也終於放下心來,便又往他肩頭揮了一拳,笑道,“看到你平安無事,當真太叫人高興了!快走吧,叫大家都高興高興!”
“好!”謝輕塵點點頭,隨即笑道,“你一高興就喜歡這樣麼?”
說着,也往他肩頭揮了一拳,二人便都哈哈大笑起來。
原來,這就是有朋友的感覺啊!真好!
兩人並轡而行。
“雲世兄,有件事想問你,希望能得坦誠相告。”謝輕塵正色道。
“哦?不知所問何事?”
謝輕塵略一沉吟,終於道:“是關於‘孟婆籽’!”
雲中志神色略略一黯,頓了片刻,方道:“其實,也不是什麼秘密!”
謝輕塵看着他,有些不明白他爲何突然神色黯淡。
雲中志緩緩地道:“你大約還不知道,袁少俠回到天山派之後,處處受到新任周掌門的排擠。那日,輪到他的弟子去打水,大家喝了那水之後都莫名其妙中了毒,正好袁少俠在天池邊練劍去晚了些,於是周掌門就硬說他溝通外人,下毒對付本門中人。那毒很奇怪,中者起初渾身起疹發癢,後來慢慢潰爛劇痛,竟無人能解。最後在山下遇到一位老道,說解得此毒,可此毒竟是拿來配製‘極樂散’的主藥‘離魂草’,若無‘孟婆籽’做藥引,他只能暫緩不能根治。袁少俠爲洗清冤屈,只好下山來‘悅和山莊’求‘孟婆籽’,不料正好遇到我。實不相瞞,我也是打算來‘悅和山莊’求一枚‘孟婆籽’的,因爲‘太行刀門’的人也中了這種毒,霍大師也說唯有‘孟婆籽’可解此毒。可是,‘太行刀門’的索掌門與南方武林頗多誤會,只好由我出面來此相求了。本來,我和袁少俠都以爲自己只要一枚‘孟婆籽’,應該不成什麼問題。‘孟婆籽’雖是奇珍,可是畢竟共有兩顆,而蕭莊主向來救死扶傷,也不是個小氣人。可誰知,這一下居然是兩顆都要取走,一路都很爲難,生怕蕭莊主不答應。不料來到山莊那日,正遇上蕭姑娘和蕭莊主被人刺殺,我二人於是出手相助,並擒獲一名刺客。蕭莊主提出答應我一個要求,回報救命之恩,我就、就只好提出這個要求。”
“我明白了!”謝輕塵突然喃喃地道。
“你明白什麼了?”雲中志好奇地問道。
“你們怕是上當了!”謝輕塵憂心忡忡地看他一眼,“一切都是人家算計安排好的!”
“謝世兄此話怎講?”雲中志勒住馬,追問一句,隨即便也猜測到了一些什麼,“你的意思莫不是,那些人中的毒根本就不是‘離魂草’?人家只是爲了騙走這兩顆‘孟婆籽’,對麼?甚至,那次刺殺的本意,或許也並不是完全衝着蕭莊主和蕭姑娘,只是爲了給我們一個機會拿到‘孟婆籽’而已?!也就是說,我們全都被算計在內,替他人做了一回嫁衣?!”
“對啊!我正是此意!”謝輕塵一臉凝重地看着他,緩緩道,“只是,關於刺殺蕭莊主與蕭姑娘那次,或許人家還打着兩層主意:要麼是殺了他們父女,輕易剷除南方武林的首領,而且一舉取得‘孟婆籽’;萬一刺殺失敗,你們就是後着,仍能無驚無險拿到‘孟婆籽’!此人算到你們每一位,不,也包括我和瑩兒,算到我們每一個人的性格心思,於是一切毫無紕漏,全按他的計劃走了下去!”
“這個人,竟有如此深沉的心計,佈置得如此天衣無縫!太可怕了!”雲中志轉向他,慢慢道,“是龍傲麼?”
“除了他,我想不出還有什麼人!”謝輕塵搖搖頭,突然又道,“可惜了雲世兄一段大好姻緣!”
他終於明白爲何方纔雲中志神色一黯了,也終於明白爲何那兩人當晚的神情那樣微妙了。
雲中志一臉苦笑,長嘆一聲,搖了搖頭。
謝輕塵伸出手,拍拍他的肩道:“找機會跟她解釋一下,蕭姑娘雖然性情剛烈,可在大事上從不糊塗的!”
“我試過,可她根本不理我,完全不給我解釋的機會!”雲中志沮喪地低下頭,嘆一口氣道。他遇事向來沉穩果敢,可一看到蕭千羽,就覺自己變得又蠢又拙,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謝輕塵突然眼睛一亮,笑道:“有了!我跟瑩兒說一聲,她們兩個那樣要好,一定能替你洗清冤屈!”
“對啊,我怎麼早沒想到?”雲中志也豁然開朗,大喜道,“那就有勞二位了!”
“這就叫當局者迷了!”謝輕塵道,隨即又打趣地笑了,“到時可要備足了上等好酒,跟我喝個痛快啊!”
“這個自然,何需吩咐?”雲中志心情大好,哈哈大笑。
二人快馬加鞭趕回“悅和山莊”時,一路上遇到許多江湖人士,竟都是匆匆趕往“悅和山莊”的,令二人又是驚訝又是擔憂,不知發生了什麼大事。
好容易看到一個稍稍熟識些的人,雲中志忙一把抓住問:“車前輩,爲何這麼多人都是趕往‘悅和山莊’的,到底出了什麼大事?”
那“百勝刀客”車長宇道:“雲少俠,這麼大的事,你居然不知道?人家說今晚三更,尊師將與蕭莊主在‘悅和山莊’門前那塊空地上一決雌雄,定個武林盟主出來呢!”
雲中志瞪大了眼睛:“這、這是哪裡放出來的消息?”
“大家都這麼說啊!”車長宇道。
雲中志與謝輕塵對視一眼,都覺此事透着古怪,連忙催動座騎跑得更快。
夕陽西下的時候,二人終於趕到,卻老遠就看見“悅和山莊”門前已是人頭攢動。
等到了門前數丈之處,騎馬已經無法前行。
二人只好下了馬,牽着座騎穿過熙熙攘攘的人潮,往山莊大門口擠去。
“啊呀,是雲少俠!”
“雲少俠,你好啊!”
“咦,雲少俠你怎麼纔來?”
“哎,雲世兄,你這風塵僕僕的,才趕來麼?”
看着雲中志左點頭右拱手的,謝輕塵算是知道他人緣有多廣有多好了,不覺抿嘴莞爾。
認得他的人倒也不是沒有,卻鮮有如此熱情大聲打招呼的,人們都只是竊竊私語。
“咦?此人好生面熟?”
“嗯?這不是那什麼‘水晶谷’的少谷主龍九霄麼?”
“謝輕塵?不是聽說這傢伙早死了麼?”
終於有一個大聲跟他打招呼的,卻是猛可地往他肩頭一掌推來,而且還是這麼說話的:“他孃的你這小子到底姓什麼啊?爲何有人說你姓謝又有人說你姓龍的?”
謝輕塵微一蹙眉,身子略略一偏,順手輕輕一帶,那人自然一掌推空,不由一個趔趄,險些就在他身後摔個馬趴,幸虧人多,把他擠扛住了!
謝輕塵回身望着他譏誚地一笑,隨即又板起臉,一本正經地道:“其實他們都說錯了,我姓太,單名一個‘公’字!”
“太——公?”那人一臉疑惑地重複一句,“哪有叫這——哎?你站住!你——”
謝輕塵早已頭也不回地走遠。
到門口才發覺,山莊大門敞開,院子裡也早已擠滿了人。
“雲少俠!你可回來了!”一個人滿頭大汗快步迎了上來,正是山莊的管家於春秋,可隨即便一眼看到雲中志身旁的謝輕塵,立即悲喜交集地驚道,“表姑爺?你、你也回來了?!”
“於管家!”謝輕塵淡淡一笑,微一頷首,隨即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啊!”於春秋已經回過神來,哭喪着臉叫苦不迭,“從今日中午就有人陸陸續續趕來,說卓門主今晚三更要與莊主爭什麼武林盟主!可是莊主他們卻還沒有一個人趕回來!”
“莊裡還剩下誰?”謝輕塵又問道。
“除了我家夫人,就是親家夫人和表小姐了!”
“哦!”謝輕塵點點頭,轉向雲中志道,“雲世兄,勞煩你且在此招呼一下,我去看看她們。”
“等一等,表姑爺!”於春秋卻連忙攔住他道,“親家夫人與表小姐嫌這些人太聒噪,一個時辰前已到後山去了。”
謝輕塵一怔,隨即又道:“就她們兩個?”
“還有我家夫人和一位琉璃姑娘。”
“琉璃?”謝輕塵大驚失色,“她、她怎會同她們在一起?”
“表姑爺不知道麼?那位琉璃姑娘前日夜裡趕來,求表小姐去搭救你的!”
“什麼?她叫大家去救我?!”謝輕塵一把抓住於春秋的胳臂。
“是啊!”於春秋被他捏得生疼,齜牙咧嘴地吸着氣道,“表姑爺,老奴這條胳臂快斷了!”
“啊!對不起!”謝輕塵連忙鬆開手,驀然身形一展,已掠上前廳的屋脊,再一個起落,已是去得杳然無蹤。
雲中志正在心底爲他俊逸無匹的輕功暗喝了一聲彩,不料身後卻突然響起一句氣喘吁吁的牢騷:“咦!他孃的這什麼鳥人,飛得還真他娘快!可叫老子上哪裡找他算賬去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