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派出所會客室，她隨手抽了本雜誌，打發着時間翻了幾遍，約摸過了半小時，李莫言就急匆匆地趕到了。
這位L市律師界第一人，依舊是西裝革履，打扮地別提多精神。
顧生媚真想不出，孫小梅口中的猥瑣和變態是從何而來。
一見到他，孫小梅就像受過什麼大氣似的，接連翻了兩回眼皮，“喲，這不是李大律師嘛，您還真來了？”她吊起聲線，故意大喊。
李莫言邁開步子，置若罔聞孫小梅的譏語，反而是對顧生媚抱怨了幾句。
“剛從國外回來，時差還沒倒過來呢，就被龍五爺拎了過來。”
顧生媚從心底裡感到抱歉，雖說在報酬方面龍浩炎肯定不會虧待他，但畢竟請人幫忙就得欠下人情，而這人情債是最不好還的。
“實在麻煩你了。”
“嫌麻煩你可以走啊！”孫小梅嘴快，立馬接了一句。
這時，李莫言的眸光才落到孫小梅身上，那眸光，似乎隱藏着什麼別樣的情緒。
“嗯……還真別說，你呀，就是我職業生涯裡接到的最小的一個案子。”
他面帶微微的譏諷，還特意把小拇指單獨伸了出來，戳到孫小梅面前。
孫小梅：
安慰下閨蜜情緒後，顧生媚一路思索地走出了拘禁室。正如龍浩炎所言，她現在也覺得這事來得太突然，不得不讓人懷疑背後是否有更大的陰謀。
出了大廳，她靠在宣傳欄旁邊的牆壁上，低着頭，眸光幾無意識地落在腳上。
不知道停留多久，直到一陣聲音響起。
“顧小姐，別來無恙。”
擡起頭，她看到一身環衛工模樣的人，一時沒反應過來。但這人直到她姓顧，顯然是認識她，所以她又仔細打量了那人的臉，忽然間，不禁心裡一驚。
是刑落明，他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刑總監？”
刑落明冷冷一笑，那笑容，竟透着幾分慘烈。
“現在我只是一名清潔工，不再是什麼總監了。”
顧生媚往前一想，心裡便明白了。他與於素帆肯定不是亂搞男女關係那麼簡單，而很可能是跟藍鬱東的某個不可告人的秘密有莫大關聯。
以龍浩炎在商場上的果斷和狠辣，一旦被發現，此人肯定永無翻身之日。
所以，刑落明能落魄至此，也不奇怪。
顧生媚只覺得有些尷尬，前不久還能對邊而談的人，如今已成了世間最卑微的一抹灰塵。
“哦，工資還好吧？你家人怎麼了？”
刑落明一攤手，摸了摸下巴上的灰。
“老婆跟我離婚，帶着孩子跑了。我現在是一人吃飽全家足。”
“嗯……”顧生媚實在受不了這份落差帶來的尷尬，只說了幾句“大家合作一場，有什麼困難儘管說”之類的客套話，便想着趕緊離開。
“你是來看孫小姐的吧？”
後面突然傳來了這麼一句，顧生媚猛然回頭，用帶有疑問的目光探視着這個落魄的男人。
“怎麼了？”
刑落明擡起掃帚掃了幾下落葉。
“我知道是誰搗的鬼。”
幾乎是在同時間，顧生媚腦中電光火石一碰，然後就碰出了一個人模糊的肖像。
“藍鬱東？”
“對，”刑落明嘴角露出一絲隱晦而狡猾的笑，“如果沒猜錯，他現在應該還算是你丈夫吧？”
此時的顧生媚，並沒有去理會刑落明隱隱的嘲諷。
她只感到背後一陣陣的寒意，比這傍晚的秋風更具侵蝕性的寒意。
藍鬱東爲了阻止她離婚，爲了報復她，爲了折磨她，已經無所不用其極了。先是以藍小聰這小孩子爲籌碼，失敗之後，現在竟然找上了她最好的朋友！
孫小梅本來是個局外人，就因爲藍鬱東極強的報復心，而被無辜地牽扯了進來！
她捂住心臟，近乎癱軟地倚到了牆邊，對小梅的愧疚，對藍鬱東的憤怒，和對自己無能保護好友的深深的無力感，一股腦地涌上心頭，幾乎要把自己壓垮。
但是，她還是有那麼一絲絲的不相信，對藍鬱東，還是殘存着那麼一絲絲的希望。
“證據呢？”
刑落明看着此般的顧生媚，直直冷笑道：“你要一定尋根問底，那我就無話可說了。我承認，事敗之後，藍鬱東像對待一條狗一樣拋棄了我，我自然想報復他。但大家都是生意場上摸爬滾打出來的人，即使報復，也要講究可行性的。我說的話，你愛信不信吧！”
顧生媚眼前漸漸覆上一層薄霧，隨着那一聲自嘲似的笑，淚珠一下子涌出眼角，灌到了脖子中。
“謝謝，你多保重。”
說着，就踉蹌着往外走去。這時，後面的人又朝她喊了一句。
“我這裡還有很多秘密，如果有一天你想整藍鬱東，儘管來找我！”
顧生媚停住腳步，肩頭翛然抖了一下。然後微微側了側頭，冷冷說道。
“謝了。”
……
走出派出所大門，她盡情仰頭，看了看湛藍的天空，然後，彷彿從天神那裡得到了什麼旨意般，一臉堅冷地沿着大道走去。
她坐上了回家的的士，一上車，就撥通了某人的電話。
“你在哪？”那邊傳來了龍浩炎低沉的聲音。
“回家的路上。”
那邊沉默了一陣，似乎有些生氣。
“嗯，不稀罕在我這住？”
顧生媚拿着手機，目不轉睛地望着前方。
“能不能幫個忙？”
“什麼意思？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顧生媚沒有理會他的話，而是陡然就說出了下面的一句。
“幫我跟藍鬱東離婚。”
那邊停滯了一會兒，爾後，居然輕輕笑了起來。
“顧生媚，你還是有點智商的嘛，知道孫小梅是藍鬱東害的……”
還沒等說完，顧生媚就打斷了他的話，那語氣彷彿是在下命令。
“幫我跟他離婚！”
那邊似乎拍了下手掌。
“沒什麼不可以，你如果願意，明天我就能讓你拿到離婚證。”
……
顧生媚回家是爲了取那份被藍鬱東和寧昭玉聯合造了假的契約書，雖然是個贗品，但她直覺上覺得，這將成爲她決定輸贏的一項關鍵性證據。
一夜無眠，第二天一早，她就來到了約定的地點，梅迪麗莎西餐廳。
顧生媚的心情十分迫切，以至於她到的時候，李莫言還不曾來。坐着喝了一杯水，終於，一陣不算熟也不陌生的聲音在耳際響起。
“顧小姐，抱歉，昨天處理孫小姐的案子，睡得太晚。”
顧生媚擡頭，站起身：“李律師，這幾天我們姐妹實在麻煩你了。”
李莫言推了一下臉上眼鏡，露笑，一邊說：“哪裡哪裡，五爺交待的事，義不容辭嘛”
顧生媚笑了一聲：“你謙虛了。”
兩人點餐，趁空隙開始交談，顧生媚說了基本的情況，李莫言一臉淡定。
“顧小姐有離婚協議書？”
“沒有，現在只有一份契約書。”
李莫言將顧生媚遞過來的一份文件捧在手裡，仔細翻了翻，一臉自信地點頭道。
“你之前用手機給我發過，我看過了，應該沒問題，很快會有結果。”
“可是這契約書是僞造的，公章都是僞造的，因爲肉眼看不出，所以他們才把我們倆都騙了。”顧生媚提醒道。
李莫言歪嘴一笑，略有深意地搖搖頭，喝了口飲料，才慢慢地說：“光這僞造公章一項，就足以讓那寧昭玉坐幾年牢了。”然後他看了看顧生媚不解的表情，繼續解釋道：“這樣的事兒在我們律師圈子裡時有發生，只是上面管理部門的態度比較曖昧。說白了，就是看你有沒有後臺，沒有，那就白捱了這頓欺負，如果有，那就儘管去告，告到她名譽掃地傾家蕩產爲止。”
顧生媚一陣頓悟，斜斜地倚在了米白色的沙發上。李莫言說的這後臺，自然是指龍浩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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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李莫言如此胸有成竹，顧生媚深吸了一口氣。
“那就拜託李律師了。”
顧生媚將契約書複印了一份，將原本交到李莫言手裡，然後自己帶着副本離開。因爲龍浩炎的私家別墅是在市郊，所以爲了方便與李莫言隨時溝通聯繫，她暫時住到了自己家裡。
晚上，她與藍小聰通了兩個小時的電話，才彼此依依不捨地道了晚安。
僅僅幾天時間，這母子倆就會互相想念。
第二早上，她起牀洗了個澡，然後梳洗整齊，在家裡等候李莫言的消息。但當她翻開手機時，卻發現了藍鬱東的一條未接來電。
他又要打什麼鬼主意？
雖然內心有很大的疑問，但她還是警惕地給他撥了回去。也許是有了龍浩炎這個大後臺的緣故，這些天不知不覺間，她的膽子就又大了許多。
以前是爲了小聰而強撐，現在，她是真的有了很多自信。
鈴音只響了三秒，那邊就通了。而開口的不是問候，更不是往常地冷漠，而是劈頭蓋臉就來了一句。
“顧生媚，你到底什麼時候跟龍浩炎勾上的？”
“我們倆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我也不想解釋。”
“哼，這麼着急跟我離婚，是爲了投進龍浩炎懷抱裡吧？”
顧生媚聽着他的諷刺，忽然間有了一種報復的衝動。
“你算是猜對了，我就是想投到他懷裡，當初不就是你先推的我麼？”
這一刻，她覺的自己壞到家了，但對付藍鬱東這種人，只能如此。
這麼一想，她繼續笑道：“藍鬱東，我還真應該謝你，要不是你推我，我還真沒膽量搭上這麼一位有權有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