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不吵,月娘不走好不好?”小姑娘眨巴着水靈靈的大眼睛祈求着,那模樣,幾乎是伍冬如果拒絕了就會立刻哭給他看一樣。
伍冬心下一軟,卻在眼角餘光瞥到蘇葉背過去的身影之後,強迫自己狠下心來。
“吵死了,最討厭的就是小孩子哭了,腦袋都要炸了。”
伍冬用一種極其不耐煩的語氣說着。
小姑娘這下是連哭都不敢哭了,癟着小嘴肩膀一抽一抽的,看的人心疼壞了。
蘇葉朝着她走過去,站在牀邊張開手臂:“月娘,先讓小哥哥好養傷你和姐姐回去好不好?”
蘇小月沒有哭出聲,眼淚卻已經大滴大滴的開始往下掉着,聽到蘇葉的話,看了一眼冷着臉的伍冬,又看了看一臉心疼的蘇葉,緩緩的起身走過去投入蘇葉的懷抱。
蘇葉要抱着她離開的時候,小姑娘不捨得看向伍冬:“小哥哥,你好好養傷,月娘不吵你了。”
伍冬冷着臉沒有說話。
蘇葉看了他一眼,抱着小姑娘走了。
對他,她確實是同情的,但作爲一個姐姐,是絕對不會讓這份同情傷害到自己妹妹的。
蘇葉前腳才離開房間,後腳綠蕪就從旁邊房間走了過來。
她走到牀邊看着伍冬。
“做什麼這麼看着我?”伍冬面無表情的問道。
“蘇姑娘說的其實不錯,姐姐擔心妹妹也是人之常情。”綠蕪說道。
伍冬聞言看了她好一會兒,直到看的綠蕪都有些受不了得時候,他纔開口:“蘇姑娘說得確實沒錯。”
“嗯?”綠蕪不解的看着他,他這語氣有些諷刺,聽起來讓人很不舒服。
“刀子沒有捅在你的身上,你沒有感覺到疼所以才能理所當然的說着這樣好聽的話。勸這個大度勸那個大度,一副老好人的善良模樣。”伍冬垂下眸子,牽起嘴角冷笑着說道。
“你什麼意思?”綠蕪皺着眉,她也沒有做什麼吧?爲什麼一個兩個的都往她的身上撒氣……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不管出了什麼事情我都扛得住,我不需要你這種突如其來的關心和勸解,我自己心裡有數,你的關心只會讓我覺得虛僞和無所適從。”伍冬始終沒有擡起眼簾,只是語氣淡淡的說着。
“你!”綠蕪不悅的蹙眉。
“怎麼?是因爲戳穿了你所以覺得惱怒了嗎?”伍冬終於是擡起了頭,那眼神彷彿能夠直擊人心底最深處,將人心中的想法窺探的清清楚楚。
綠蕪下意識的避開他的眼神,很是不滿的說道:“我以爲我們兩個認識了那麼久,我可以……”
“不可以,因爲我會覺得你是在憐憫我,我以爲早在小的時候就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我們所處的環境和受到的待遇是完全不同的。所以你高高在上的和我說着大道理的時候我只會覺得 不耐煩,覺得你是在炫耀。”
“我沒有!”綠蕪立刻否認。
伍冬點頭:“但這對我來說並沒有意義,因爲你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的。我們都已經長大了,不同的環境下,我們的性格也都發生了變化。我整日小心翼翼變得能更加敏銳的覺察別人情緒而放低自己,一直都活的很卑微,因爲時刻都有人告訴我,我這條命是卑賤的。”
他說着看着一身鮮亮,膚白貌美的綠蕪:“而你不一樣,你活的更加自在。你變得越發完美,同樣也圓滑了許多。這份圓滑是會讓我感覺不自在的,甚至覺得厭惡。”
“你站在上位者的角度對我施捨勸解的樣子的,更是讓我煩透了。”伍冬的話直白的不留一絲情面,似乎是一定要將綠蕪臉上的僞裝都撕的乾乾淨淨一樣。
“我沒有!”綠蕪皺着眉強調。
她並沒有這個意思。
“很抱歉,這就是你帶給我的感覺。相比下來,蘇姑娘說話雖然說話直接傷人,但並不會讓人覺得厭煩。因爲她足夠真實,不會虛與委蛇。而你的話裡有話,會讓人覺得很累。”
“伍冬,我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你對我有了這樣的誤解……”
“別說了。”伍冬打斷她的話,不想聽到她的任何辯解。
“可是你也變了不是麼?”見他並不給自己解釋的機會,綠蕪握緊長袖下的手,臉也沉了下來。
“對,我變了。這我從不否認。”伍冬點頭,欣然承認。
“剛剛你不是也偷聽了我和蘇葉的談話嗎?”
“我無意偷聽,只是剛好在那個時間醒來, 你們兩個正在說話我不好打斷而已。”伍冬淡淡說着,對於不小心聽到她們說話的事情,他並沒有覺得抱歉。
“所以你會把我們說的話告訴少主嗎?”綠蕪問道。她的心裡沒有底。
以這段時間內她對蘇葉的瞭解,蘇葉是不會向少主提起這些的,因爲在她看來這可能是無意義的。
可蘇葉不提,不代表伍冬這裡不會泄露。她是爲少主好不假,但她並不想讓他知道自己說過那些話。
伍冬聞言諷刺的扯了扯脣角,畢竟眼睛躺回牀上。
半晌,他纔開口。
“不會。”
“好,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綠蕪說着走到了桌子旁收起茶杯和碟子,視線掃到桌面上的圖紙之後,眸子閃了閃,伸手將圖紙也拿了起來捲起帶走。
……
抱着蘇小月回了房間的蘇葉剛剛坐下,就聽到小姑娘嗚嗚的哭聲。
蘇葉的心軟的一塌糊塗。
“姐姐,小哥哥討厭月娘了……”小姑娘一邊說着一邊哭,朝着蘇葉的方向看過來,那小臉兒上已經滿是淚水。
蘇葉無奈,站起身抱住小姑娘到懷中。
“小哥哥怎麼會討厭月娘呢,只是他受着傷,那麼嚴重,小哥哥害怕月娘看到傷口會害怕而已,等他好了月娘就可以見他了。”蘇葉安慰着蘇小月。
“可是月娘不害怕呀。”蘇小月吸了吸鼻子,帶着哭腔說道。
不過聽到蘇葉剛剛這個解釋之後她整個人已經沒有那麼難過了,只要小哥哥不是真的討厭自己就好了。
“姐姐知道月娘最勇敢了,月娘不會害怕。但是小哥哥害怕呀,月娘那麼關心小哥哥,他肯定擔心月娘會看到他的傷口難過呀。所以月娘等一等好不好?”蘇葉和蘇小月說話的時候聲音格外的溫柔,循循善誘的模樣讓小姑娘漸漸露出了笑容。
“月娘知道了,小哥哥是害怕月娘看到他的傷口會嚇到。那月娘就等小哥哥好了再見他。”蘇小月的手攥成拳頭,像是在給自己打氣一般自言自語着。
可話才說完,自己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般失落的低下頭:“可是沒有機會了啊……”
“怎麼這麼說呢?”蘇葉問道。
“月娘很快就要離開了呀。雖然很擔心小哥哥,但爹孃一定也很擔心我,我也很想念他們……”
小哥哥和爹孃兩者相比真的很難抉擇,但一想到爹孃會難過,她就不想要留在這裡了。
蘇葉哭笑不得的看着她。
“沒關係呀,等小哥哥好了,姐姐還可以帶月娘來這裡看他的嘛。現在還難過嗎?”蘇葉笑着問道。
“可以嗎?”蘇小月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蘇葉點點頭,滿眼寵溺。
“謝謝姐姐!”蘇小月小嘴巴叭的一下在蘇葉臉頰嘬了一口。
蘇葉整個人都呆了,看着她。
“月娘,告訴姐姐,你這是在哪裡學到的……”
她尋思着這古代的保守風,小姑娘應該不至於一開心就親人吧?
這親她還好,要是以後親一個異性的話……蘇葉連忙甩頭,將這個可怕的想法給甩出去。
不行!絕對不行!
月娘在她心裡就是自家的孩子,自己家的孩子一定得好好保護着,不能讓人給佔了便宜。
然而她接下來的回答卻是讓蘇葉汗顏無比。
“我看到姐姐開心的時候也是這麼對莫哥哥的呀。”小姑娘一臉的天真,看着蘇葉眼睛亮晶晶的。
蘇葉一怔,一張臉漸漸地紅起來。
“真的是……”
所以她這是給孩子做了一個壞的榜樣麼?居然被看到了……
“姐姐你是發燒了嗎?爲什麼臉這麼的紅?”月娘見她的臉突然紅起來,擔心的問道。
她的小手探向蘇葉的臉,摸了摸她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腦門。
“呀!姐姐你的臉真的好燙呀,我去找綠蕪姐姐!”蘇小月一急就要從牀上跳下去。
蘇葉連忙抓住她的手:“月娘別去。姐姐沒事兒。”
“可是我看姐姐並不像沒事的樣子啊……”蘇小月眨巴着眼睛,並不太信蘇葉的話。
“真的,姐姐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蘇小月疑惑地看着她。
“姐姐只是穿的有點多,剛剛抱着月娘貼的實在是太緊了所以纔會覺得熱……”蘇葉隨口胡謅了一個理由。
蘇小月聞言看了看蘇葉身上的衣服,想到剛剛姐姐緊緊抱着自己,也就信了她的話。
她往後退了一些和蘇葉保持一定得距離,笑盈盈的說道:“那月娘離姐姐遠些,這樣姐姐就不熱了。”
“嗯……”蘇葉點點頭。
“月娘啊……”蘇葉思索了會兒開口道。
“姐姐怎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