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0、臆測賭局,失了開端(六)
御書房的人在寧默灃開了口後散去,雖然歐陽晨楓等人不知道歐陽景軒和寧默灃這葫蘆裡賣了什麼藥,可顯然氣氛緩和不少。
出了御書房,歐陽玉琮好奇心大,就去挽了寧默灃的胳膊想要打聽,頓時讓所有侍衛和宮人紛紛側目到了他們身上……這西蒼雖然男風不大,可達官貴人之間有養男寵的也不是什麼太大的秘密。可這兩位,一個王爺一個丞相,如此勾勾搭搭的,還真是讓所有人都忘記了反應。
“寧相,你和三哥之間達成了什麼協議?你那嫂子是有什麼能耐?好像三哥稀罕的緊啊……”歐陽玉琮本就玩心大,對新奇的東西又極爲的好奇,何況如今關乎到西蒼和歐陽景軒,他自然更加上心了幾分。
寧默灃冷着臉抽回了胳膊,眼神更是冰凍三尺的警告的看着歐陽玉琮,冷冷撂下一句“無可奉告”後,大步流星的離開。
落下歐陽玉琮直跳腳,嚷嚷着寧默灃竟然比他一個王爺的架子還大,回頭定要找了錯處公報私仇……自然,這些都是玩笑話。如今處處氣氛凝重,誰也明白,此乃多事之秋。
離墨在衆人離開後,猶如鬼魅一般進了御書房……歐陽景軒見到他,眼睛先是一亮,見他點頭,頓時心中大石微微落下。
福東海不需要歐陽景軒說,已然退了出去,順勢關了御書房的門。
“什麼時候帶她出宮?”歐陽景軒問道。
離墨微微蹙眉,心裡有了思量的說道:“在等等吧,現在也不知道身體如何……”他擔憂的要比歐陽景軒擔憂的多。經過這一次,小鬼縱然被鎮住,可怕後面的麻煩不小。最主要的是,他耗損太多,未必能夠保的玲瓏萬全。
“你來是……”歐陽景軒開口,卻又欲言又止。
離墨沉吟了下,方纔繼而說道:“你的想法,也許可行。”
歐陽景軒瞬間蹙了劍眉,一雙鳳眸微凜的看着離墨……他知道,離墨這人不會說謊,也不會妄自菲薄。正因爲如此,他這步退讓,到底將他心裡最後的一絲奢望也打碎了。
沉默,成了兩個曾經呼風喚雨,自傲睥睨的兩個男子此刻唯一能做的事情。誰也沒有再開口,誰也明白對方心中的沉重和無奈。
空氣彷彿被凝結成了冰塊,縱然有暖爐也絲毫沒有熱氣,就彷彿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雪會無法抵抗的侵襲而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時光停滯,歲月無痕……離墨方纔輕嘆一聲,墨瞳幽幽的看向始終垂眸看着御案上那隻竹笛的歐陽景軒,問道:“不過去看看她嗎?”
歐陽景軒不曾東,視線落在那笛身上的簪花小楷上,輕啓薄脣淡淡說道:“不了……”
離墨微微蹙眉,仿若不解。
歐陽景軒收斂了視線看向離墨,緩緩說道:“先拖一拖吧……等默灃回來再說。”
離墨方纔就在外面,雖然裡面的話沒有聽的真切,可歐陽玉琮糾纏寧默灃時的言語他倒是聽了,前後合計,也是瞭解了個大概,“怕寧默元未必肯。”
“關乎天下蒼生,如今倒也不僅僅是私人的事情……他會考慮。”歐陽景軒的聲音依舊淡淡的,聽着彷彿胸有成竹,可臉色卻過於平靜。
離墨也不多言語,只是微微頷首了後起身,什麼話也沒有說的離開了御書房。
歲月靜好,只是暗涌卻讓人不及欣賞。
風玲瓏醒來已然過去半月,這寒風也隨着時間的推移,漸漸變得刺骨起來。她身子本就因爲養了小鬼而發寒,好在如今居住在鳳鸞宮裡,燃了地龍,倒也不甚難過。
只是,鳳鸞宮空置這許久,如今突然燃了地龍,宮內外臆測紛紛。雖然如今多多少少有人知道,那賭局裡的女子,估摸着就是風玲瓏……縱然沒有人明白,爲何那歿了的人會突然復活。可這天下間的奇聞異事不少,自然也不外乎多一件。
可還有人不知道的……後宮如今如同虛設,就算有心想要問問歐陽景軒,但也得能得見聖顏才行。至於朝堂上,有那酸腐的老臣自然會覲見言語,無外乎中宮空置多年,皇上縱然有心,也應該昭告天下,不能私藏了女子在內,辱沒了列祖列宗云云……可歐陽景軒這人一向邪魅不羈,他要做的事情自然不管你是誰,也是無法反駁。
最後,後宮有嬪妃不甘心,又對鳳鸞宮裡的人實在是好奇,一個個藉由着去太后寢宮問安的檔兒,狀似不經意的旁敲側擊,紛紛將那心裡的不願和不甘,藉着談話吐了出來。
蘇婉儀是什麼人,那是在先帝繼位後,數十載屹立不倒的後宮之主。聽的這些人的言語,她哪裡會猜不到她們想什麼?無外乎想要她爲她們做主,去看看那鳳鸞宮裡的人是誰……但是,經過歐陽若琪一事,蘇婉儀收斂了性情是真的。若琪的死對她打擊甚大,何況後來歐陽景軒的恭孝也卻是打動了她……就如歐陽晨楓所言,與其老死不相往來,何不母慈子孝?!
這事兒說來也蹊蹺,她沒有問,自然白芷也沒有多說什麼……此刻聽衆嬪妃在這裡挑唆,白芷心裡着急,生怕蘇婉儀會當衆應承了,後面爲着這事兒,皇上和太后又鬧的不愉快,那便不好了。
“哀家已經不管後宮的事情好些年了,”蘇婉儀聲音平靜而有些疏離,“皇上如今這般,哀家也是勸過的……可當年皇后歿殤了,皇上悲慟欲絕,哀家倒也不好真的逼迫了什麼去。”微微一滯,她放下手中杯盞的接着說道,“你們身爲後宮女子,本該爲皇上解憂,可如今皇上也多不去後宮,難道……你們自己就沒有責任嗎?”
嬪妃們沒有想到蘇婉儀突然轉了話題,甚至冷了聲音,一個個竟是忘記了應對,只是都反射性的垂了眸。
蘇婉儀鳳目微凜的滑過嬪妃,繼續說道:“皇上這麼多年來不近女色,難道……如今不管那鳳鸞宮裡的女子是誰,倒也讓皇上上了心思。如此,繼而對大家也是有好處的,不是嗎?”她說着話,聲音又柔和了幾分,見幾個嬪妃已經看向了她,她淺笑着說道,“嗯,你們也是聰明之人……如果這個女子真能讓皇上有所屬,以後雨露均沾的事情……怕也是能求得的。”
這樣的話一落,誰不高興?!
這裡的女子,自從進宮後,除了那爲數不多的幾個女子得見聖顏,到宮中小坐,卻又哪個人上過龍榻,伺候過那俊逸的當今天子?
如果這女子真的能讓皇上放開對先皇后的愛寵,某種方面,倒也是一件好事。
白芷暗暗吁了口氣,對於蘇婉儀不顯山露水的就將這些嬪妃的心思給打發了,心裡也不免生了佩服。到底是在後宮城府了這些年的,縱然先皇當年愛梅妃,卻也不曾撼動過太后昔日地位,沒有些許手段,怕是如今不在此了。
請安問好後,嬪妃們也就紛紛退了出去……蘇婉儀適時淡淡開口:“白芷啊,說說那鳳鸞宮裡的女子給哀家聽聽。”
白芷心驚,自然知道這事兒瞞不住太后,可若是說那人便本就是皇后,不知道……蘇婉儀起了身往外走着,這陰鬱了幾天的天氣,今兒個陽光大好,無風,卻是暖和的緊。
白芷默默的跟在後面,不知道要從何說起……卻聽蘇婉儀淡淡開了口。
“以前,我和梅妃爭,如今想來……最後不過浮華一世。她走了,先皇也走了,只落下哀家孤身一人。”蘇婉儀悠悠說着,白芷不解她爲何說到這個,卻也不曾插話。
“先前想不明白,經過若琪那丫頭的事情後,哀家倒是明白了……這女子,怕是窮極一生,那榮華富貴不過都是空虛,唯獨一心,那是實在的。”蘇婉儀笑笑,看着牆頭那新移過來的梅樹,眉眼間倒是有了幾分釋然,“皇上是梅妃之子,雖然以前風流,可哀家知道這人的心不動……唯獨後來冷宮事後,哀家才知道,皇上愛那淡雅聰慧的女子太深。試問,一個願意拋開家國,只願意以身相隨的愛……又怎麼會平白無故的對一個女子上心?還是住在了鳳鸞宮……那可是他一直留給那個女子的啊!”
白芷默然了,到底事情瞞不住太后:“太后猜到了……”
蘇婉儀莞爾一笑,縱然年逾近半百,可依舊風韻猶存,容顏讓人看不出到底的年歲。
“想來也是覺得奇怪,是有這樣想,可聽你這般一說,到是證實了……”蘇婉儀眉眼間有着幾分錯愕,最後卻都被笑容取代,“既然故人依舊,哀家自是要去看看的……也好了了那些嬪妃的念想。”
白芷明白蘇婉儀的意思,可卻又怕皇上不願,明顯的有幾分遲疑……“你這丫頭!”蘇婉儀見白芷樣子,不由得被氣笑了,“嘚,哀家倒也不着急,你去尋了你那主子問問,哀家再去不遲。”
白芷被戳穿了心思,不由得臉一紅,卻依舊福身應了。
蘇婉儀看着白芷匆匆離去,輕輕一嘆,暗暗忖道:若是那人還活着,這天下倒也好了……也便不要在生了事端纔好。
風玲瓏沒有想到,一頓晚膳,昔日故人都到了……還有曾經的皇后,如今的太后蘇婉儀。她本想見禮,可如今身份確實尷尬,一時間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蘇婉儀來前也聽白芷大致說了些情況,雖然心裡對風玲瓏跟着離墨不願,可到底因爲失了記憶,也只能作罷,“林姑娘不必多禮……今兒個聽的皇上說弄了個小宴,哀家也許久不曾出了那宮門,就貼着臉過來聚聚。”
“太后嚴重……”風玲瓏星眸微垂的一福。
“無關地位,大家就坐吧。”蘇婉儀不好多說,徑自坐下,只是眸光落在風玲瓏身上數眼,心生道:這女子越發成迷,讓人心生了好奇了。
小宴是名副其實的小宴,白芷等幾個親近的人親自在鳳鸞宮裡的小廚做的晚膳,大家吃喝也到舒心開懷。
蘇婉儀不知道歐陽景軒計劃的事情,歐陽晨楓等人又是掩藏的箇中好手,自然這小宴上,什麼也沒有發生,只有小聊。
膳後,衆人告退,歐陽景軒沒有走……只是吩咐了小豆子帶着不情不願的歐陽沅回了東宮。
月光如水,晚上的氣溫涼薄了許多。不用歐陽景軒吩咐,福東海已經徑自去將地龍的火弄的更加旺了些……“身體好些了嗎?”歐陽景軒淡淡開口。
風玲瓏淺笑的點了下頭,因爲在此封住小鬼,她之前的記憶又淺淡了些……雖然對於如今的狀況以及揣測出和歐陽景軒的種種不曾忘記。
微微沉默了下,歐陽景軒親自煨了手爐給風玲瓏,“再有兩天,默灃就要回來了……”
風玲瓏心不由得突然沉了下,說不出是爲什麼,就好似不願意寧默灃回來……卻又只能期盼着事情落幕。
歐陽景軒親手煮了茶,繼而說道:“如果有解決之法,那就還按照之前的做……如果沒有,便只能改。”微微一頓,他視線停滯在茶盞上,“如果改,不管任何決定,我也只希冀一點……你好好的活着。”
風玲瓏微微顰蹙了秀眉,星眸不解的看着歐陽景軒。總覺得他最近心事重重,她在宮中,倒是卻不常見他……至少,養傷的這些日子,加上這次,她統共見了他三次。倒是沅兒每天都過來陪她。
說不出有什麼事情發生,卻覺得好似是一種離別的傷……“你是想要和楚凌兩敗俱傷?”風玲瓏輕咦的問道,目光灼灼其華,星眸深處有着什麼東西溢了出來。
歐陽景軒微微蹙眉了下,轉身之際已然隱藏了所有情緒,只是淡淡開口說道:“不會。”他回答的很輕,卻也很堅定,就在風玲瓏疑惑中透着不信的思緒的時候,接着說道,“很多事情我還沒有做,也必須要去做……怎麼會想着和他同歸於盡?那不傻嗎?”
風玲瓏沒有回答,只是心下越發的沉。歐陽景軒她瞭解多少,亦或者應該瞭解多少……她現在理不清楚,也只是知道,如今這般的日子她覺得悶,彷彿有什麼想要溢出,卻又被堵塞着。
梅子對過去的事情不願意多談,到底橫着一個丫頭和一個冬雪,彼此到也只是念着在堯乎爾的時候……縱馬恣意,談笑人間。
“陪我到外面走走吧……”風玲瓏說着,已然起身。
歐陽景軒顯然不願,皺了下眉說道:“外面風寒……”
“沒事,多披個大氅便好。”風玲瓏淺淺一笑,“你的,離墨送過來的……都是千年狐裘,暖和的緊。”
歐陽景軒看着風玲瓏嘴角的笑,一時間怔愣的忘記了所有,只聽得她又問了一句“出去走走可好”,他便忘記了所有,點了頭。
可是,到了外面後,歐陽景軒就後悔了……不該一時迷了心竅就應承了她。外面起了風,就和刀子一樣劃過肌膚,他怕她經受不住。
想了想,歐陽景軒還是去拉了風玲瓏的小手,隨即用自身的內力去續了她的體溫……風玲瓏本想掙脫,可那暖意襲來的時候,她忘記了所有動作,只是停下腳步看向那人……溫潤俊逸的臉龐,狹長的鳳眸,菲薄的脣……每一樣,都好似記憶深處,卻又遺忘滄海的。就這樣被他牽着手,她竟是心悸難當,片刻有那想要依偎在他懷裡的衝動。
“在想什麼?”歐陽景軒柔和的聲音傳來,眸光炙熱的就好似着了火。這人就在跟前,許是最後陰陽相隔,這一微微的碰觸,也能讓他腹熱難當。
風玲瓏垂眸,“在想……過去,還有未來!”
“嗯……”歐陽景軒應了聲後,在沒有多問。他怕問,繼而奢望,又怕多問了,再也放不開,“想去哪裡走走?”
“就在這裡吧,”風玲瓏也微微收斂了心思,“不想覆面紗了……”雖然,很大程度已經是多此一舉。
歐陽景軒心裡歡喜,他也想多看看她……這些天,他很少來這裡,可是,這人卻又哪裡知道,他其實每晚都有來。
在她睡後,他就在榻前一站一宿。又是忍不住了,也會上了鳳榻,將她睡穴點了,隨後將她擁入懷裡,佯裝這人是自願的……也有時候忍不住,也會在她脣間脖頸裡脣舌流連忘返,卻不敢用了大力氣,生怕在這人身上留下痕跡,惹惱了她……暗暗輕嘆一聲,歐陽景軒就這樣肆無忌憚的牽着風玲瓏的手,漫步在鳳鸞宮裡。有水的九曲橋不敢去,那邊兒水汽冰涼,他怕她身體承受不了……倒是偌大的宮殿裡,也沒有多少地方可去。
縱然如此,他心裡也是快活的……
“景軒……”風玲瓏突然開口。
“嗯?”歐陽景軒輕咦,就和當初二人方纔相知一般。可是,心裡卻酸澀難當,一句呼喚,已經讓他思緒瞬間就要崩塌。
風玲瓏輕抿了下嬌脣,星眸偏移的看向一側,那人俊逸的側顏映入的同時,她緩緩說道:“如果可以,在你管轄下,讓堯乎爾的事情不要在發生,可以嗎?”
“好!”歐陽景軒想也不想的應了,鳳眸也深深的凝上了風玲瓏。
風玲瓏接着說道:“如果可以……能讓我看到一個太平盛世嗎?”
歐陽景軒沒有立即回答,她言語裡的意思他又怎麼會不明白?!這人用簡單的言語,在告訴他……這天下不得無君,而君更不可去做那兩敗俱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