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元彬的髮絲還滴着水珠,現在都落在紀詩琪的頸子間,惹得紀詩琪頸子一陣麻酥酥的瘙癢的感覺。
但是她現在沒有心情和她鬧,剛纔程文海打過電話來和她說的像是一記重錘一樣砸在紀詩琪的心上。
紀詩琪可以不管程文海的想法,哪怕他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又如何,他從來沒管過自己,也沒有擔任懷胎十月以及臨盆的痛苦,甚至,他與自己相認也是有目的的,他想讓自己把一顆腎捐給他的另一個女兒!
但是無論程文海和沈新梅對她做了什麼,但是程橙是無辜的。
靳元彬在紀詩琪的身上蹭了很久,紀詩琪都沒有動容,反而是將他一把推開。
“怎麼了?有心事?”靳元彬察覺出紀詩琪的異樣,好脾氣的問道。
“你剛剛去醫院了?”紀詩琪看着靳元彬,那雙杏眸平靜如水,像暴風雨來臨之前的毫無波瀾,只是有些可怕。
靳元彬的身子微微一怔,隨之扯起一抹輕鬆的笑容來,他大方的承認道:“是啊。”
紀詩琪看了靳元彬半晌,那眸子裡說不出的複雜的情緒,有不可掩飾的淡淡的埋怨,還有無可奈何。她菱形的脣瓣一張一合的說道:“程橙發病了,現在在醫院搶救。”
“啊?我剛從醫院出來的時候程橙還好好的,只不過醫生說她情況不是很好。”靳元彬說道,看着紀詩琪接近崩潰的樣子,靳元彬適時的閉上了嘴巴,幫紀詩琪拿好外套,兩個人就去醫院了。
安靜的醫院走廊,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腳步聲在走廊裡迴響着,紀詩琪莫名就覺得有些可怖。
手術室外面的長椅上,程文海坐在上面,上身弓着身子,手肘撐在膝蓋的位置,手撐着頭,手指插入他亂糟糟的頭髮裡,一臉頹然的樣子。
聽到腳步聲,程文海擡頭,看到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紀詩琪。
彼時的程文海,哪裡還有紀詩琪初見他時那一幅文質彬彬的氣質男人的樣子。這纔多少天沒見,程文海好像老了十幾歲,大大的眼袋和黑眼圈,他臉上的皮膚蒼白而鬆弛,皺紋也深刻了些,鬢間的白髮尤其的明顯,整個人充滿了一種愁苦而病態的氣息。
是啊,人將暮年,卻突然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了妻子,現在也即將失去女兒。
程文海沒有想到紀詩琪真的會來,那通電話,他之所以會打給她,不過是因爲頭腦發熱,程橙被推進手術室,九死一生,他的身邊一時間找不出可以商量對策的人,所以他給紀詩琪打的那通電話,很大程度上是穩定一下自己那顆漂泊無依的心。
程文海慢慢的從椅子上站起來,然後走向紀詩琪,要有些佝僂,步履也很蹣跚。
紀詩琪說不出自己是什麼感受,只是紅了眼眶鼻子也有些發酸,是莫名其妙的。
她確實對眼前的這個狼狽的男人有同情和憐憫,那種心情好像是看到街邊無家可歸的流浪貓和流浪狗時生出的一種憐憫,卻絕非親情的原因。她對程文海,也不存在那種親情的關聯了。
“詩琪,你……你來了。”程文海對紀詩琪心中有愧,現在的開場白也有些尷尬。
紀詩琪只淡淡的說了一句:“我來看看程橙。”隨後轉過頭去,不再看程文海。
靳元彬的黑眸冷冷的看了程文海一眼,推着紀詩琪從程文海的身邊繞過去。
紀詩琪和靳元彬的意思很明顯,他們這次來看的是程橙,和程文海沒有半點關係。
三個人在外面等着,紀詩琪兩隻手互相攥着,靳元彬可以看出來,她很緊張。
靳元彬俯下身子,溫暖的大掌包裹着紀詩琪冰涼的手掌,給她力量。
紀詩琪擡起頭來和靳元彬對視了一眼,兩個人的默契不言而喻。
這個時候,手術室的燈暗了,護士急急匆匆的走出來,程文海攔住人家問:“我女兒怎麼樣了?”
護士沒說話,腳步匆匆的走了。
這個時候醫生穿着藍色的無菌服也出來了,靳元彬推着紀詩琪迎上去。
“醫生,我妹妹怎麼樣了?”紀詩琪問道。
“病人暫時搶救過來了,但是情況十分不好,她的腎臟功能本來就已經喪失的差不多了,這次又經過這麼大的刺激,如果三天之內還找不到腎源接受腎臟移植手術的話,病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紀詩琪一時間愣了,癱坐在輪椅上,她雖然對程橙的病情早有心理準備,但是聽到醫生這宛如死亡判決書一樣的話的時候,她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程文海也是如此,他原本揚在半空中的手無力的垂下去,垂暮的身子經受不住這樣的打擊,連連的後退了兩步,在醫生的攙扶下才勉強站定住了身子。
“病人的時間不多了,腎源一時半會兒的找出來也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還是多陪陪病人吧。”醫生說道。
這個時候,程文海掙脫開醫生的手,邁着蹣跚的步子,紀詩琪的方向走了幾步,然後噗通一下跪在紀詩琪的面前。
“詩琪,我厚着我這張老臉求求你,求求你救救程橙。我能看出來你對你這個妹妹的上心。”程文海給紀詩琪磕了幾個響頭。
紀詩琪再一次愣住了,還是靳元彬率先反應過來,將跪在地上的程文海拉起來。
靳元彬本來就對這個懦弱又自私的男人忍無可忍了,所以揪着程文海的脖領子將他逼至牆角。
“你這根本就不是在求詩琪,你這是在逼她!”靳元彬壓着聲音對程文海吼道。
“可是我現在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程橙死掉啊。”
“那你就能眼睜睜的看你另一個女兒癱瘓在輪椅上還沒有了一顆腎?”
程文海猛地搖頭,哭着道:“我不是……”
“不是什麼,你就是一個強盜,你是在搶詩琪的腎!”靳元彬抑制不住滿身的怒火,對程文海嘶吼道,他是心疼他的詩琪,也是爲他的詩琪鳴不平。
“好了,都不要吵了!”輪椅上的人兒突然開口。“腎我會捐出去的。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程橙死。”紀詩琪說道。
靳元彬和程文海兩個男人的臉色各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