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應物陷入苦戰，真正的苦戰。
本來他還存有一絲幻想，比如既然是獲取進化點數，總不至於上來就下死手，他錯了！
身上縱橫交錯的刀口時時刻刻提醒他，這是真的！這是真的！這是真的！
從烈日當空到明月高懸，烏央烏央的利齒羣毆者像是得到了命令，再沒有人撲上來，保持在四比一的壓力。
何應物的戰技、身體、意志都發揮到極限，他的殺戮速度大概能保持在五分鐘一個。
從表面上來看，他一直是生龍活虎，可實際上，何應物累壞了。
他從來沒有這樣累過，印象中最讓他崩潰的還是在松木城荒野上，被追殺的上天無地、入地無門，他也就是在那時候練出了“打一槍、睡一覺、馬上睡、馬上醒”的短時淺寐本事。
可和這幫羣毆者，別說短時淺寐，何應物根本不敢有一絲鬆懈！
若非有五階生命源泉的逆天恢復力，他早就趴那不動了，可生命源泉只能讓他不流血、恢復快，精神上的疲憊卻難以緩解。
他每砍翻一個，便有機械手臂伸來，把羣毆者殘軀抓走，很快便又是一個活蹦亂跳的羣毆者圍過來。
何應物已經由最開始的崩潰，變成了麻木。
他也試圖攻擊機械手臂，可四周成堆的羣毆者虎視眈眈，根本做不到。
深夜，當何應物再次刺穿一個羣毆者，他們的攻擊突然停了下來。
“供養者，你有1小時休養時間。1小時以後，將繼續供養圍殺。”一個機械巨魔說。
何應物很想放兩句狠話，提振提振自己的士氣，可他終於還是什麼都沒說，一屁股坐到地上，再也顧不得周圍令人膽寒的利齒羣毆者，屏息凝神，眼睛微閉，進入大夢觀想。
這是他唯一的恢復手段。
到這時候，何應物穩如磐石的手，開始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
他一刻沒有停歇，亡命拼殺了13個小時！
做不得假、偷不了懶，連一剎那都不能含糊的13個小時，已經要逼近他的極限了。
隨之帶來的，是149個進化點！
加上之前剩下的2個，現在總共是151個進化點。
做一遍大夢觀想，稍稍緩解精神上的疲憊欲死，何應物毫不猶豫投入32個進化點，生成六階生命源泉，再投入64個進化點，生成七階生命源泉！
目前情況下，沒有任何能力，比生命源泉更加適合這種魔鬼式的戰鬥方式。
新能力的生成，總是伴隨着身體狀況的大調整，這如同一陣陣甘露，滋養着何應物疲憊至極的身體，很快，他不僅恢復了精力，還隱隱有重登巔峰之感！
何應物緊閉的眼睛眯開一條縫，偷偷看看利齒羣毆者們，再偷偷看看機械巨魔們。
那幫傢伙顯然不怕浪費能量，即便在何應物休息的時候，能量護罩也始終亮着。
何應物設想了數種逃脫方案，又馬上被他否決，行不通，統統行不通，這感覺就像是20多個壯漢用玻璃碗扣住了一隻螞蟻，碗裡還有幾百只同樣強壯的螞蟻，怎麼逃？
花掉96個進化點，還剩55個，何應物決定這些點先留着，等攢夠了，優先再升生命源泉，要不然在這種彈盡糧絕的情況下，根本沒辦法撐下去。
估摸下時間，大概也就過去了十幾分鍾，他有心大喊一聲：“呔！弱小可憐的機械人們，爺爺不用休息一個小時，現在就生龍活虎了！有本事上來打啊！”
可何應物眼前突然出現一個像羊一樣的影子，這是在三爺圖畫書上看到的，據說這玩意兒叫羊駝，記得三爺備註寫的是：羊駝幾乎沒有什麼防禦能力，所以只能通過向別人吐口水，來加速自己的死亡。
咬了幾次牙，猶豫再三，何應物終究還是假裝沒事人一樣，閉目調息養神。
罵出來爽是爽了，估計要遭罪，所以這口水，還是不吐的好。
一個小時以後，四個羣毆者像是定好了發條走向何應物，說是一個小時，還真是一分鐘不多，一分鐘不少。
何應物眼睛猛的睜開，目露兇光，雙手拍地，人如龍飛九天，在空中已是握緊重劍，直向羣毆者撲去！
又是一場大戰。
這一次明顯看得出來，何應物的擊殺效率越來越高，而利齒羣毆者倒地之後，則是越來越殘破。
他的戰技越來越純熟了。
不知道哪一個機械巨獸下了命令，很快又撲上一名羣毆者，變成五比一。
何應物的速度又被迫慢了下來。
不過，顯而易見的事實是，就算他擊殺這些羣毆者速度再快，也根本趕不上機械巨獸維修的速度，以現在這種狀況而言，對方估計連1%的維修能力都沒用上。
絕望，深深地絕望。
坦白說，收穫進化點自然是極好的！意外之喜的大幅度強化戰技也自然是極好的！
讓何應物不爽的是兩點：
第一，他實在搞不清楚，這裡到底是一個什麼陰謀？
世界上哪裡有無緣無故的好事，更何況是戰火連綿幾十年的交戰雙方！？
目前這個什麼供養計劃就不說了，神軀養成，到底是什麼鬼？
難道拼命讓他生成進化點，拼命讓他生成能力，就是等何應物等階高了之後，看看他是不是神軀？
如果是呢？
如果不是呢？
搞出機械巨魔、利齒羣毆者這麼大動靜，神軀計劃絕對不止他一個人！
何應物突然眼前一亮！
餘歌！
餘歌被擄走！
嗯，有可能也是什麼神軀計劃，對了，餘歌也是生成了生命源泉！白天的時候，機械巨魔也提到了生命源泉！
看來，這個極其稀有的能力就是關鍵了！
神軀？生命源泉的恢復能力？等階高了之後，生命源泉到底是什麼樣子，還真沒人知道，那守序夢魘所謂的神軀，會不會就是高等階的生命源泉？
……
何應物邊打邊想，想半天也沒明白到底是什麼陰謀。
第二點讓何應物特別不爽的，是這種進化點的獲得方式，簡直像是餵豬！
還是那種把豬固定住不讓動，一個勁兒往嘴裡灌的那種喂法。
他們的唯一的目似乎就是讓豬快快長肥，快快出欄，至於有沒有什麼副作用，會不會給豬造成心理創傷，會不會把豬噎死等等等等，統統不考慮。
糟糕的是何應物感覺自己就是那頭豬。
連快速收穫大量進化點的快感，都絲毫沒有沖淡心中的不爽。
更深一層隱藏在不爽背後的是，面對未知的不安。
連豬都知道，當它出欄的時候，就意味着溫柔一刀上市場，何應物這麼聰明的修仙者，他當然更清楚，養成之後應該沒好事吧！
他眼前又閃現出另一幅畫面，那同樣是三爺的圖畫書裡的，記得那一頁好像是叫填鴨式教學。
據說這是戰前應用非常廣泛的一種教學方式，按三爺的推想，應該是老師在臺上授課，學生手中每人拎着一隻鴨子，以答題正確或者考試成績爲標準進行計分，而計分高低則意味着分配給鴨子的食物多少！
這樣的話，成績越好的學生，他能給鴨子填的食物便越多，鴨子便越肥，等到一定時期，便可以把肥鴨子吃了，三爺認爲這通常意味着極大的榮耀！
而成績越差的學生，他能填給鴨子的食物便越少，鴨子便越瘦，甚至有些人的鴨子會被餓死。
據三爺推測，餓死的鴨子會強制送給成績好的學生吃掉，這對差學生是極大的恥辱，而對好學生則又是極大的榮耀。
三爺認爲這是一種極好的教學方式，據說有段時間想在末日世界推廣來的，不過受制於這裡的貧瘠和食物匱乏，這個極好的設想只能擱置。
何應物一度認爲，填鴨式教學這種良好的設計，恐怕早已消失在漫漫歷史長河中。
沒想到今天他卻體會到了，只不過他就像是那隻鴨子，而且是拼命被填滿食物的鴨子。
不知道未來吃鴨的，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