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餘歌悠悠轉醒。
不過和睡覺睡到自然醒的愜意不同，他是被人啪啪啪打醒的。
一隻粗糙的大手高頻拍到餘歌臉蛋上，嘴裡不停叫着：“嘿！醒醒！醒醒！”
餘歌艱難的睜開眼睛，頭很疼，渾身疼。
他認得拍臉蛋這個人，正是站在大轎右側的中年人。
“別裝死了，坐起來。”中年人一邊說着，一邊把餘歌薅起來。
餘歌晃悠悠的坐在地上，他是真的有點暈，沒把他打死，魔女應該算是下手輕的，不過這個“輕”，卻幾乎是餘歌不可承受之重。
他要軟弱一點，粑粑都要被打出來了。
“願賭服輸。”餘歌淡淡的說。
“哼！我家主人寬厚，饒你不死！你只需向主人宣誓效忠，並在萬古友誼賬上寫下你的名字，我們就算是一家人，從此……”
中年人顯然經常幹這活兒，他正滔滔不絕的說着，餘歌突然嗤笑一聲打斷了他：“好一條斷脊之犬，竟敢在我面前狺狺狂吠！我從未見過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餘歌的現學現用還是做的非常好的。
中年人大怒，眼睛裡都要噴出火來，他一把揪住餘歌的脖領子，用力向前一帶，和餘歌幾乎臉對臉：“無知小賊！你叔叔我姓茂名寧，來自隴西茂家！你也不去打聽打聽，我茂寧也算是響噹噹的……”
“行了行了！幾天沒刷牙了！”餘歌微微皺眉，搖搖晃晃，也不掙扎，也不怕打。
怕也沒用，就他現在這狀態，動手的話，只能是自取其辱。
“你……”
茂寧的臉變成豬肝色，握拳正要揍一頓這不開眼的小子，魔女突然說話了：“好了茂叔。”
茂寧握緊的拳頭當即鬆開：“是！主人。”
餘歌扭頭看去，魔女已經隱入大轎，聽她聲音懶散而沙啞，像是已經躺了下來。
大轎門簾突然掀開一條縫，一小團黑霧裹挾着一個本子，本子裡夾了一支筆，飄忽的送到餘歌面前，浮沉不定。
這場景很是詭異，宛如有一隻陰魂不散的惡鬼正在託着這本小冊子一般。
“在萬古友誼賬上寫下你的名字，並對我宣誓臣服，我可保你平安。”魔女的聲音一如往常的乾澀。
餘歌緩緩站直身形，挺立如不屈的龍槍，他伸手拿過小冊子。
這就是萬古友誼賬？
萬古友誼賬很薄，它的封面和封底根本看不真切，上面附着了極多、極濃的黑霧，這些黑霧像是永世困在賬本上游走的冤魂，在封面與封底間來回穿梭。
難道這黑霧掩蓋住的，就是萬古友誼賬的秘密？
餘歌不動聲色的向下一抹，想着能不能像抹塵土一般，把黑霧暫時抹掉，從而得見萬古友誼賬真容。
他直覺只要破解了萬古友誼賬的秘密，魔女的威能少說也要減弱一半。
但不可思議的是，此時的黑霧卻像是無形無質，虛幻的從餘歌掌心穿過！
“無恥小賊你要做什麼？”茂寧大聲喝問。
餘歌極好的隱藏了驚愕，無所謂的聳聳肩：“有隻蒼蠅，我打一下。”
“哈！蒼蠅？虧你說得出口！在這個巨型如井的穹頂下，根本就是空空如也，我們簡稱蒼井……”
“住口！”餘歌眉頭微皺，放棄了窺探萬古友誼賬封面秘密的心思，而是抓住筆尖輕輕一翻，看向友誼賬內部。
夾筆的這一頁寫了六個名字。
餘歌冷哼一聲：“這六個名字，就是我那忠貞不二的六勇士吧？”
他說着目光如電，看向隱於人羣中擡頭挺胸的六勇士。
不過餘歌的目光攻擊，好像並沒有帶去任何羞愧，他們反而在沉默一瞬之後，振臂齊聲高呼：“誓死效忠魔女大人！奉勸舊主棄暗投明！”
餘歌的目光漸漸變得憐憫，他微微搖頭，滿面悲慼：“看看你等搖尾乞活的樣子！可還有一絲生而爲人的尊嚴！”
這番話明裡是說給六勇士，暗裡卻是說給在場的所有人聽，餘歌終於不失時機的抓住機會，開始他的“鼓動脣舌、煽風點火”計劃！
“人活一世，草生一秋！你等可知世上還有忠貞二字！？可還知廉恥如何寫！？可還記得我們在末日世界生存下來，靠的到底是什麼！？”
“靠的就是諂媚啊！”有人小聲應道。
“住口！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今日，就讓你們看看我餘歌，是如何拒絕在這屈辱的萬古友誼賬上籤上名字！”
說話間，餘歌啪的一聲把筆摔在地上！
滿場鴉雀無聲。
餘歌心中一喜，有效果！自己三言兩語，果然吹開了大批人的心扉！
只要再加把勁！
他左手拿着萬古友誼賬，在空中使勁抖着：“我餘歌……”
魔女應該是煩了，沒再讓餘歌猖狂。
萬古友誼賬上悄無聲息的分出一縷黑霧，迅如閃電繞到餘歌頸後，就像是一隻有力的大手掐住脖子，狠狠向地上按去！
轟！
青石碎裂紛飛，煙塵四起瀰漫，餘歌的反抗並沒有多大效果，彷彿他從昏迷中醒來，一下子變弱了不少。
“你休想……”
餘歌吐出滿嘴砂石，不屈的靈魂被激怒，開始熊熊燃燒！
他後脖頸如被拎起，飛上天五米多，又向下猛砸！
轟！
“再來啊！我倒要……”
他又飛上天，再次砸下。
轟！
“咳咳！就這點……”
餘歌飛天，砸下。
轟！
“小爺我……”
再飛天，再砸下。
轟！
“我去……”
又飛天，又砸下。
轟！
“卑鄙……”
還飛天，還砸下。
轟！
“……”
持續的飛，持續的砸。
……
滿場最忙的，除了飛翔和墜機無縫切換的餘歌，就數顧德大叔了，他拿出一個小本本，眼睛亮閃閃的看着餘歌。
餘歌這番狂野的行爲藝術，給了顧德大叔極佳的創作靈感。
他在小本本上譜曲寫下：
“飛啊飛啊我的驕傲放縱
飛啊飛不滅我不屈靈魂
任我飛任她砸
毀不滅是我不屈的忠貞
飛啊飛啊我赤腳不害怕
飛啊飛啊無所謂摔死我
……”
猛然間，餘歌一聲狂吼：“停~~！！！”
這一聲吼，震徹雲霄。
現在的餘歌滿臉是血，渾身的骨頭像是散架摔碎一般，他大口喘着氣，但眼神裡仍是不滅的熊熊烈火！
他的面具早已不知道被摔到了那裡，露出了血淋淋中透着水靈靈的本來面目。
魔女居然就配合的停了下來。
“普天之下，強者爲尊，乃是至理！”餘歌朗聲說道。
他一邊說着，一邊緩緩爬起來，手裡還抓着萬古友誼賬，這賬本說來奇怪，這番摔打之下，竟一點褶皺都沒有。
餘歌翻到最新的一頁：“我餘歌生在天地間，只服強者！人說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今日得見魔女大人，實乃幸事！”
他說着伸出食指，蘸了蘸鼻尖血，運指寫下名字：“據傳聞，古有大德，以舌尖血抄典，今有我餘歌，以鼻尖血寫下名字！萬古友誼賬爲證，我與魔女大人的友誼，萬古長青！”
“只怕你對自己的定位，有什麼誤解，是主人與僕人纔對。”侍立在大轎右側的茂寧突然說。
餘歌微不可查的一愣，旋即朗聲說道：“萬古友誼賬爲證，餘歌願爲魔女大人，世世代代揉肩、捶背、做先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