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陳五果然把張瑝、張琇兄弟倆送到了河南縣。
別看陳五在何幫主面前就是一個出氣筒、受氣包,到了河南縣,可就不一樣了。
我讓你們罰我一千六百文!
我讓你們連罰款都不收就強制我勞役!
嘿,我今天又來了,你動我一個試試!?
我今天是送殺人兇手來的,你們不但不能動我,還得給我錢呢!
陳五越想越是怎麼回事,頓時囂張了起來,小胸脯一拔,小脖子一挺,看人一碼全是眼角的餘光,謝三郎呢,謝少府呢,我是來給他送禮的,怎麼,不出來見見嗎?
河南縣不少人都知道他是幹啥來的,看他的目光如同看待一個死人一樣,折騰吧,自己作死誰還能攔得住你?
戴捕頭出面,冷冷地看了陳五一眼,帶着他和張氏兄弟進入了河南縣的二堂。
謝直早就升堂而坐,十八名衙役站列兩廂。
陳五上前一步,也不跪下,就這麼一拱手。
“謝少府,別來無恙哈?
聽過咱們河南縣前些天出事了?有監察御史被當街砍死,殺人兇手還逃了,這怎麼行啊?
咱們河南縣乃是大唐東都,怎可容得這些殺人兇手逍遙法外?
我漕幫上下都是洛陽城土生土長的人,自然有責任也有義務維護咱們河南縣的安定團結!
這不,知道少府手中人力有限,我漕幫上下就主動出擊,一定要把禍亂我河南縣的殺人兇手捉拿歸案!
也算是幸不辱命。
終於把他們抓住了!
這不,在下奉了漕幫大龍頭何幫主的命令,趕緊給少府送過來了……”
謝直高坐二堂之上,就這麼看着他在那胡說八道,一言不發。
旁邊的牛佐早急眼了。
也不管是不是在公堂之上,從謝直身後轉出來,大長腿甩開嘍,幾步就到了陳五身前,劈手抓住陳五的前襟,一把就把陳五拎了起來。
“小子,你是找死!?”
陳五剛剛膨脹的信心,如果被刺破的氣球一般,瞬間就萎了。
“不是,你幹什麼!?
我是來送殺人兇手的,我有功!
我是洛陽城良善百姓,我告訴你啊,你可別亂來……”
牛佐哪裡管他那個,擡起鉢盂大小的拳頭,就要好好教訓教訓“洛陽城的良善百姓”。
陳五大急,一臉驚恐,嗓子都快喊破音了,“救命啊!官府殺人啦……”
“大眼兒!”
堂上一聲斷喝。
謝直。
“放開他。”
牛佐回身,看看謝直,終究狠狠一跺腳,直接扔下了陳五。
陳五在地上摔了個齜牙咧嘴,卻也不敢再囂張了,自顧自地爬起來,還衝着二堂之上的謝直一臉諂笑。
“嘿嘿……還是少府明事理……”
謝直依舊一言不發,高坐二堂之上,就這麼冷冷地看着他,微眯着雙眼,兩道目光如同利劍一般。
一息,陳五臉上還殘留着諂笑。
二息,牛佐依舊氣憤難平地瞪着他,兩隻大眼珠子如同銅鈴一般,滿布血絲。
三息,河南縣二堂之上鴉雀無聲,陷入死一般的寧靜之中。
……
不知道多了多少息,陳五感覺自己都快喘不上氣來了,就感覺這河南縣二堂跟閻羅殿似的,陰冷得厲害,謝直哪是縣尉啊,他就如同一塊亙古未化的萬年寒冰一般,鎮壓在所有人的心頭,散發了絲絲陰冷的氣息……
就在陳五以爲自己都要凍住了的時候,謝直這纔開口。
“留下人犯。
給他十文錢……轟出去!”
牛佐上前一步,掏出一把銅錢,數都沒數,直接就扔陳五臉上了。
“拿着買棺材去吧!你等着我的!”
陳五被打了一個激靈,轉身就要跑,地上的錢撿都沒敢撿……
謝直突然又開口了。
“回來!”
陳五聽見之後,頓住腳步,轉身,一張臉跟苦瓜似的。
謝直看着他,面容平靜,雙眼微眯,用毫無起伏的語氣說道:
“河南縣賞罰有度,舉報爲非作歹,賞賜三成非法所得,如果沒有非法所得,便一次獎勵十文錢……
把錢拿起來……”
陳五當時都快哭了,我特麼這次來是爲了十文錢嗎?我不是奉了幫主的命令過來給你添堵來了嘛,這錢我不要還不行嗎?
不要恐怕還真不行。
陳五突然想到,添堵到是給謝直添了,可是他這種心黑手很的人,不會拿我出氣吧?
越想越是這個道理,陳五的冷汗就下來了。
牛佐大怒。
“聾了!我三哥讓你撿,你特麼敢不撿,想死是吧?”
說着就要抽刀。
陳五這回是真害怕了,“我撿,我撿……”趕緊蹲下身,撿錢,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兩隻手哆嗦得厲害,摁住了一枚銅錢,就死活摳不起來,好不容易摳起來一個邊兒,就聽着“叮叮叮……”的一連串響動,頓時給陳五嚇了一跳,手一抖,銅錢又掉回去了。
“真他麼廢物!”
牛佐上前一步,站在陳五的側面,雙腳開立。
陳五也不知道爲什麼,腦海裡頓時出現一幅清晰的畫面,牛佐這個站位……要是抽刀出來……一揮而下……臥槽,這不是斷頭臺上劊子手的站位嗎?這位爺這是要砍我?
“噗通……”
陳五直接就坐到地上了,一臉驚恐地說道:“別殺我,別殺我,都是大龍頭讓我這麼幹的……”
牛佐實在是急了,彎腰俯身,兩隻手抓住陳五。
“給我滾出去!”
直接一把就把陳五扔出了河南縣的二堂,隨後還有一把銅錢扔了出來,砸在陳五的身上,砸在他身邊的地面上,“叮叮噹噹……”
陳五一個激靈,轉身就跑!
錢,去他麼的,誰愛要誰要!老子保命要緊!
牛佐猶自不解氣,悶哼一聲,看着跪在二堂之上的張氏兄弟,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你們倆讓這樣的廢物給抓了?真特麼丟人!”
張氏兄弟上堂之後一言不發,聽了牛佐的話,也不由得一陣苦笑,他們也不想啊,他們殺人之後潛逃,從東門出了洛陽,一路謹小慎微跑到了河陰縣,一想這就馬上要逃出河南府的地界了,這還沒有被抓,是不是就逃出生天了?結果兩人這麼一放鬆,到底是出事了……
也是巧了,陳五被謝直判了勞役之後,一想洛陽城是真不能待着了,就按照何幫主的指點,跟着船到了河陰縣,準備籌建漕幫河陰縣分舵,好巧不巧,看到了張氏兄弟,別人不認識他們倆,陳五還能不認識嗎?臥槽,你倆在洛陽城做下那麼大的案子,還想跑?鬧呢?帶着漕幫幫衆一擁而上,張氏兄弟雙拳難敵四手,這才被擒。
後面的事情就不用多說了,反正倆人沒跑了,又被送到了河南縣二堂之上。
謝直也是一陣頭疼,別看他能讓牛佐收拾陳五,但是他身爲河南縣縣尉,也不能私自放了張氏兄弟啊,不得不說,漕幫給他添堵的目的達到了。
謝直看着堂下的張氏兄弟,無奈的長出一口氣。
審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