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三確認了泉公公是純孝之人後,楊延嗣放了他回宮。
楊延嗣和馮林一起回到田莊,一路上馮林不敢擡頭看楊延嗣一眼,生怕被他鬼神一般的手段攝魂魄。
到了王府門口,楊延嗣遣退了馮林,馮林如釋重負的鑽進王府,再也不肯露頭。
解決了一個麻煩,楊延嗣心情舒暢,躺在楊府別院軟榻上,享受着封建社會貴族階級該有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腐朽生活。
然而,他卻不知道宮中,因爲他,已經吵成了一鍋粥。
楊業望子成龍心切,得知楊延嗣要習文,又得到趙普指點,回到楊府,換上了朝服就直接入宮。
說起來,以楊業四品鎮北大將軍的身份,非傳召、非早朝時間,是不允許的。
之所以能隨時隨意見駕,完全仗着趙光義寵信。
趙光義得位不正,登基稱帝的時候,連一紙詔書都沒有。關於趙光義如何登上帝位的各種傳聞也在宋朝傳的沸沸揚揚的。
趙匡胤一招杯酒釋兵權,徹底寒了開國武將的心,導致了他們在後來的戰爭中出工不出力。
這導致了趙光義手下能用的將領少之又少。
恰巧在趙光義可用之人匱乏的時候,北漢降將楊業及時出現,彌補了這個缺陷。
趙光義有心培養楊業成爲心腹,因此對他恩寵有加。
楊業爵位雖然比不過那些開國功臣,但卻成了宋朝朝堂上最特殊的一個,能夠隨時見駕。
楊業坐着官轎,風風火火闖到了宮門前,經過通稟,得到允許。
下了官轎,入了宮門,一路小跑趕到了延福宮。
延福宮是皇帝和皇后遊樂之所,宮中殿、亭、臺、樓、閣衆多,趙光義閒暇之餘經常宴請重臣在這裡吃酒。
楊業在小宦官帶領下,走到了一座涼亭。
老遠,就聽見了一陣歡笑聲。
小宦官在楊業身邊躬身道:“陛下今日請八王爺在此討論佛經,貴妃娘娘作陪。奴才身份卑微,不敢貿然進入。楊將軍自行進去即可。”
楊業眉頭一挑,“可曾通傳?”
有貴妃作陪,若是沒有經過通傳,冒然闖入,可是殺頭大罪。
“已通傳!陛下已然准許。”
聽到皇帝已然准許,楊業便順着石階,大步流星走向涼亭。
涼亭邊上有一汪湖水,湖水裡的水是從地下引入的活水,通過一個個石雕獸頭,噴入湖內。
湖中栽種着荷花,星星點點泛着綠芽,透出一股初春生機勃勃的氣息。
在涼亭和湖水之間,擺放着一張檀木方桌,桌上擺放着熊掌、虎膽等菜餚。
桌前,端着着一位中年,劍眉入鬢,雙眼夾細,內裡透着一股精光,國字臉上寫滿威嚴,身穿龍袍,頭戴紫金冠,手持着瓷酒杯,正在開懷大笑。
中年對面,有一位青年作陪,劍眉星目,面如玉冠,二十七八上下年紀,蓄了兩撇精幹的短鬚,一身四爪紫色蟒袍。
還有一位貴婦人,眉如柳葉,目如星辰,鼻如瓊勾,嘴如櫻桃,肌膚雪白,手指纖細,一身大紅牡丹襦裙。此刻,提着一壺清酒,正在爲二人斟酒。
楊業快步上前,躬身施禮。
“臣,楊業!參見陛下!見過八王爺!見過貴妃娘娘!”
端坐的中年正是當今聖上,趙光義。陪坐的青年,正是大名鼎鼎的八賢王趙德芳。而剩下的一位貴妃人,正是貴妃娘娘。這位貴妃不是旁人,正是下毒毒害楊希的潘貴妃。
潘貴妃聽到楊業鏗鏘有力的聲音,斟酒的手顫抖了一下。
昨日她派遣心腹李泉去送賜下的瓜果,李泉一夜未歸。眼下楊業急匆匆進宮,她心裡有種事情敗露的恐慌感。
一旦毒害楊延嗣的事情敗露,縱然趙光義對她寵愛有加,也會懲治她爲楊業泄憤。趙光義肚量不大,算不上千古名君,可也算不上無德昏君。
後宮毒害朝廷重臣子嗣,這事兒要是被人知道了,老趙家江山可就坐不成了。
趙光義不傻,孰輕孰重還是分得清楚的。
楊業距離越近,潘貴妃心裡就越恐慌。
趙光義和趙德芳叔侄二人並沒有注意到潘貴妃臉上的表情變化。
見到楊業,趙光義一臉喜色,哈哈大笑,“楊愛卿,朕剛纔還在跟皇侄誇讚你。”
趙德芳見到楊業,臉上也浮現出一絲開懷笑意。
“楊將軍,陛下剛纔說,得你一人,如同得到十萬大軍。你鎮守雁門關,令遼人不敢侵我大宋分毫。實乃我大宋之福啊!”
楊業性情耿直,當即拱手道:“當不得陛下和八王爺誇讚。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此乃我應盡的本分。”
趙光義聞言,大喜。
“楊愛卿謙遜了。有楊愛卿坐鎮雁門關,朕就可以放心治理江山,恢復國力。待到幾年後,國力恢復,朕定當揮師北上,收復燕雲。”
楊業肅立,“臣自當衝鋒在前,爲我大宋開疆拓土。”
“好!好!好!”
趙光義心裡甚慰,喝彩三聲。
趙德芳也跟着喝彩,唯有潘貴妃心思忐忑。
楊業忠心表過了,卻沒忘記此行的目的。待到趙光義笑容漸收,他開口了。
“臣此番進宮,有一事懇求陛下。”
聽到楊業有事懇求,趙光義不僅不惱,反而一臉饒有興致的問。
“何事?”
趙光義作爲一個帝國的主宰,往日裡都被人求煩了。但是,性情耿直的楊業還是第一次求他。
楊業也不寒暄,直接說出了目的。
“臣想向陛下懇求一個太學子身份。”
“哦?”趙光義驚訝。
趙德芳一臉疑惑。
按理說武將找皇帝求官,求的都是武官。突然冒出來一個異類,徹底引起了叔侄二人的興趣。
楊業繼續說道:“臣膝下第七子,不喜武,獨好文。您也知道,臣府上武藝高強的教頭有。可是這懂文墨的先生卻無一人。臣不忍心看他在家蹉跎歲月,所以就想討一個太學子身份。以後學成,也能爲陛下,爲江山出一份力。”
以楊業的性情,爲了能幫楊延嗣討一個太學子身份,不惜撒謊。由此可見,他多麼迫切希望家裡出一個清貴的文官。
事實上,從楊延嗣懂事開始,他就爲楊延嗣請了六位先生,被楊延嗣和楊六郎二人給調皮搗蛋的整治了一番,一個個都落荒而逃了。
楊延嗣爲何突然轉性了,楊業不想深究。
爲了楊府出一個讀書人。
老實人楊業,也學會了睜着眼睛說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