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州寇準,二甲,四名,賜進士出身……”
“……”
“孟州馮拯,二甲,一名,賜進士出身……”
“……”
“這……完了?!”
楊業目瞪口呆,他覺得希望渺茫了。
他不認爲楊延嗣有爭奪一甲頭三名的學問。
佘賽花雙手略微有些顫抖,“陛下……真的因爲七郎年幼,罷落了他。”
聽到這話,楊業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
良久,他神色有些恍惚的呢喃了幾句話。
“陛下,楊業對您忠心耿耿,鎮北數年,大小仗打了上百場,身上添了幾十道傷口……”
“……家中五子更是隨我衝鋒陷陣,受傷無數……”
“我們父子身上的傷,全都在前胸,沒有一處在後背……”
“陛下,您連一個進士都不給我兒嗎?”
“陛下!您是……不想讓我楊家出文人嗎?!!”
……
楊業呼吸很沉重,聲音略微有些沙啞。
佛也有金剛之怒,更何況楊業只是個凡人。
佘賽花看已經開始說胡話了,趕忙握住楊業的手。
“重貴,即使陛下壓一科也無妨……還有下一科……”
楊業搖頭,“去年恩科,今年制科,連考兩年……下一科,恐怕要等到三年以後了。”
佘賽花緊握着楊業的手。
“沒關係,七郎今年十五,三年後也才十八,等得起……”
楊業在佘賽花勸說下,長處了一口氣,神色恢復正常。
“賽花,我只是怕,陛下不願意看到我們楊家出文人,即便等到三年後,也會橫加阻攔。”
“上一次鯉魚閣的事,又得罪了潘家。潘貴妃在宮裡很受寵,我怕這三年,會橫生許多變數……”
“此前在皇宮內,陛下就有意賜七郎武官職位。”
佘賽花愣神,“七郎如今已經考過了省試,陛下應該不會再賜他武官職位了吧?”
楊業搖頭。
“一切未成定局,都會產生變數……”
……
人羣中,清裕公主坐在車架上,愣愣的盯着東華門看了許久。
“回去吧……”
伺候在他身邊的女官眨巴着眼,“公主,您不是等着看楊七登榜唱名嗎?怎麼還沒唱楊七的名字,您就要回去了?”
清裕公主搖了搖頭,“我瞭解父皇的性子,父皇一直都不喜歡神童……楊延嗣僅有十五之齡,若是父皇恩典的話,或許能混個二甲,眼下二甲上無名。”
清裕公主嘆了一口氣,“恐怕,父皇還是跟以前一樣,碰上年幼的學子,都會壓一科……”
女官似懂非懂的點了點腦袋,然後指揮着馬伕駕着馬車開始往人羣外走。
在清裕公主馬車不遠處,呼延赤金掐着呼延達的胳膊。
“爲什麼還沒有他的名字……爲什麼還沒有他的名字……”
呼延達呲牙咧嘴,“妹妹,二甲無名,恐怕……今科進士與他無緣了。”
呼延赤金瞪眼,咬牙切齒喝斥。
“你胡說,七郎哥哥一定會考中,一定會考中的……”
遠處,一座茶棚裡,曹琳微坐,慢慢喝着眼前劣質的茶水。
曹瑋皺着眉頭問她,“姐,我聽爹說,如果三甲和二甲沒有七郎哥的名字,那麼這一科他就無望中進士了。”
曹琳表現的很淡定。
“那又如何,他今年才十五,即便是壓一科,到下一科科考的時候,也只有十八歲而已。”
曹瑋苦着臉,煩躁道:“爹說了,這一科對七郎哥來說,是最容易的一科。七郎哥的恩師沈相公坐在次相的位置上,宰執趙相公跟七郎哥也有些交情。”
“有這二位坐鎮,七郎哥若是還不能中,以後就難了……這二位如今已經年事已高,三年後,誰也不能保證他們還在宰相的位置上坐着。”
“沒有了這二位坐鎮,再加上潘府的攪和,七郎哥以後就更別想中了。”
曹琳握着茶杯的手一緊,明明心裡很緊張,表情卻表現的很淡然。
“眼下,三鼎甲的位置還空着,也許七郎就在三鼎甲之列呢?”
曹琳說這話,顯得很沒有底氣。
曹瑋直接搖頭,“不可能……七郎習文不過一年半而已,怎麼可能奪得三鼎甲的位置。”
“三鼎甲,那都是文曲星下凡,才能中的!”
……
所有熟知楊延嗣的,認識楊延嗣的,都覺得一甲頭三名裡,不可能有他。
所有人都覺得,楊延嗣這一科已經沒戲了……
一些衝着楊延嗣來的人,已經有人開始撤離了。
然而,一甲的榜文也在這時,姍姍來遲。
和三甲和二甲不同。
一甲唱名顯得更爲濃重。
今科一甲榜文,居然是由次相薛居正直接在東華門宣讀。
東華門口,薛居正昂首挺胸,邁着八字官步走了出來。
在他身後,跟着三位太監,三位太監手上端着硃色官袍。
這官袍是爲一甲三人準備的。
也唯有一甲三人,在這一天,有資格破例,穿上硃色官服。
薛居正走到東華門前,四顧了一眼,伸手攤開榜文。
“一甲,第三名……”
“開封楊延嗣!”
東華門前,三十多位宮廷侍衛,扯着嗓子高喊。
“一甲,第三名,開封楊延嗣!”
“……”
“一甲,第三名,開封楊延嗣!”
“……”
“一甲,第三名,開封楊延嗣!”
“……”
聲音洪亮浩大,場面莊嚴肅穆。
連唱三次名,這是屬於前三名的榮耀和特權。
一瞬間,東華門外,沸騰了。
十五歲的進士,開國以來第一人。
楊業張目結舌,瞪着東華門的方向。佘賽花先是一愣,然後拽過了身邊的楊延輝。
“七郎……一甲……第三名?”
楊家一衆,也就楊延輝表現的還算淡定。
“是的,娘,七弟是一甲第三名。”
清裕公主在馬車上閉目沉思,耳聽東華門方向宏大的唱名聲,猛然睜開眼。
“七郎中了三鼎甲?!”
震驚過後,便是欣喜若狂。
馬車不遠處的呼延赤金,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雙玉手狠狠的在呼延達身上捏掐。
呼延達疼的呲牙咧嘴。
“妹妹,別掐了,是真的,七郎哥真的中了一甲第三名。”
呼延赤金激動的不可自拔。
片刻後,她拉起了呼延達就往回跑。
“妹妹,七郎哥中了一甲第三名,我們應該留在這裡恭賀他啊!你拉着我往後退做什麼?”
呼延赤金斬釘截鐵的說道:“趕快回府,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茶棚下,曹琳一顆懸着的心也放下了。
笑吟吟的盯着曹瑋,“我說什麼來着,七郎中了三鼎甲了吧?”
曹瑋目瞪口呆,說不出一句話,只能豎起大拇指,不停的搖擺。
“四弟,姐姐我有一件事要拜託你……”
曹瑋眨巴了一下眼睛,問道:“什麼事兒?”
曹琳神神秘秘揮揮手,“附耳過來……”
曹瑋側耳過去,曹琳趴在曹瑋耳邊竊竊私語了幾句。
曹瑋先是疑惑,隨後瞪大雙眼,滿臉喜色,拍着胸脯說道:“姐姐只管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我這就回府去準備。”
曹瑋話音剛落地,就聽見了東華門外的人羣中,爆發出了一陣聲勢浩大的呼喊。
“探花郎!”
“探花郎!”
“探花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