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何?
難道我要告訴你,在宋遼戰場上,我的父兄們會有人戰死、會有人落髮爲僧、會有人遺落在遼幫,楊家的扶婦孺也會因此,成爲滿門遺孀?
楊延嗣之所以費盡心機拆調自己的兄長們去別的地方戍邊,除了他設計的計劃以外,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爲,他想讓自己的兄長們避開宋遼之間的大戰。
準確的說,是避開有趙光義瞎指揮的那一場宋遼大戰。
楊延嗣的心裡話,他沒辦法對趙普講,也不會對趙普講。
面對趙普的質疑,楊延嗣回答道:“趙爺爺,王侯將相,對小子來說,只是時間問題。小子覺得,今時今日的楊家,沒有必要爲了富貴,搭上親人的性命。”
楊延嗣誠懇道:“在小子心裡,親人的性命遠比富貴更重要。”
趙普神色複雜的盯着楊延嗣,他也算是見多識廣之人。
似楊延嗣這種把親人性命看的比富貴更重要的人,他見到的不多。
沉默了一會兒,趙普搖頭感嘆了一句,“你小子,把感情看的太重了。”
楊延嗣聳肩,笑道:“或許吧……”
趙普樂呵呵一笑,“你這種性格,不會討陛下喜歡的……”
楊延嗣淡然道:“無所謂……”
趙普哈哈大笑,“陛下不喜歡沒關係,老夫喜歡。陰謀詭計老夫耍了一輩子,偏偏老夫就不喜歡那些在老夫面前耍陰謀詭計的人。”
“這天下,以後註定由文人和皇帝共治。”
扔下了這句話,趙普大笑着離開了。
楊延嗣淺淺一笑,趙普能夠說出這句話,那麼就證明了一件事。
太廟裡,趙匡胤豎立的那塊碑上的內容,趙普知道。
趙普這是在點撥他。
隱晦的告訴他,文人在大宋超然的地位。
楊延嗣喝光了茶水,結了茶錢,坐上轎子回府了。
回到楊府東院,仔細瞧了一番,發現曹琳出去了以後,楊延嗣放鬆了不少。
簡單的吃過了一些飯食以後,他提着虎頭烏金槍在院子裡開始練槍。
六合軍戰槍的十二式套路,楊延嗣已經可以完整的演練下來了。
現在只需要鞏固。
一套槍法耍下來,楊延嗣大汗淋漓。
正準備回房洗漱的時候,就瞧見落葉匆匆進了東院。
“有事?”楊延嗣問。
落葉板着一張冰冷的臉,點頭,“府裡地下的東西,全挖出來了。”
楊延嗣一愣,慎重道:“帶我去看看。”
楊延嗣跟隨着落葉,趕到了西廂房一處的腳落。
在那裡搭建着幾座簡易的木屋。
一羣工匠們有意無意的守衛在木屋周邊。
這些工匠,都是火山營的人手冒充的。
工匠們瞧見了楊延嗣和落葉,暗中讓開了一條路,讓兩人過去。
進入到木屋,瞧見木屋裡面擺着的一排排的鉛管,楊延嗣面色陰沉的厲害。
“這應該有三十多根了吧?”
落葉冷冰冰道:“四間屋子裡的鉛管加起來,足有一百四十多根。”
楊延嗣敲打着鉛管,發出沉悶的聲響。
“東院下面還沒有挖。也就是說,楊府地下的鉛管的數量,有可能超過了兩百根。”
楊延嗣拳頭緊握,眼中閃過一道冷芒。
“真是狠毒。”
楊延嗣轉頭問落葉,“你有什麼看法?”
落葉瞅了楊延嗣一眼,淡淡道:“根據屬下們調查,這些鉛管都是在楊家的人搬進來後才埋進去的。”
楊延嗣聽到這話,咬牙切齒道:“你的意思……楊府內當時有一大批內奸存在,有可能這些人,現在還在潛伏。”
落葉點了點頭。
“查!”
楊延嗣恨聲吐出了一個字。
落葉遲疑了一下,問道:“查出來以後怎麼辦?”
楊延嗣伸手拍了拍鉛管,冷笑道:“他們不是喜歡埋鉛管嗎?一旦覈實了奸細的身份,裝進這些鉛管裡,活埋了。”
聽到楊延嗣的命令,落葉臉上沒有絲毫表情波動,點頭應下了楊延嗣的命令。
本來早朝的時候,從高懷德手裡討到了一個便宜,楊延嗣的心情還是不錯的。
然而,見到這些鉛管,得知了楊府潛藏的奸細以後,他的好心情瞬間沒了。
面色陰沉的回到了東院。
猛灌了幾口水以後,楊延嗣躺在簡易沙發上發悶。
楊延嗣發悶發了沒多久。
曹琳提着裙角上樓了。
瞧見了躺在簡易沙發上的楊延嗣,她冷哼了一聲。
“哼!”
許久,見楊延嗣沒有迴應,又重重的冷哼了一聲。
楊延嗣躺在沙發上,嘴裡嘟囔了一句,“別哼了,我正煩着呢。”
曹琳略微一愣,吩咐蟬兒先下去。
踱步走到楊延嗣面前,瞧見楊延嗣面色陰沉的離開,她臉上的表情也跟着一變。
“出什麼事兒了?”
楊延嗣順手一攬,把曹琳攬到了懷裡。
“府下面的管子挖出來了,足有一百四十多根。這還不算東院地下的……”
曹琳瞪大雙眼,“怎麼會這麼多?”
楊延嗣嘿嘿一笑,笑聲很冷,“東院地下挖出來後,也許會更多。”
曹琳嘴脣輕咬,“郎君,要不咱們搬家,等東院裡的鉛管處理完了,再搬回來。”
楊延嗣一愣,“搬去那裡?”
曹琳輕聲道:“妾身嫁過來的時候,爹爹給了一套宅子,在離相國寺不遠的地方。”
楊延嗣想了一下,點頭贊同道:“聽你的……不過,無緣無故搬出去,爹孃要是問起來……”
曹琳拍拍胸脯,說道:“交給妾身了,爹孃要事問起來,妾身就說住在這裡不舒服,想把東院重新建造一番。妾身相信,爹孃也不會因爲這些小事,跟妾身計較。”
楊延嗣咧嘴一笑。
曹琳說做就做,已經風風火火的去讓蟬兒收拾東西了。
趕到傍晚的時候,曹琳已經吩咐着蟬兒把所需的物品打包裝車了。
派去收拾相國寺不遠處宅子的僕人們也已經回來了。
“郎君,我們現在就走吧。”
楊延嗣瞧着被搬空了的臥房,目瞪口呆。
“琳兒,不用這麼着急吧?”
曹琳哼哼了一聲,“怎麼能不急,事關子嗣傳承的大事,一刻也不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