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布林面色陰沉的轉頭盯着楊延嗣,嘶吼道:“我把手下的管轄權交給你,你怎麼保證不會用陰謀詭計坑殺他們,你怎麼保證不會拿他們的性命去換取你屬下的生存?”
楊延嗣揹負雙手,毫不示弱的和海布林對視。
他坦然道:“我准許你跟隨在我左右,若是我真的這麼做的,你可以隨時砍下我的頭顱。”
“大人不可!”
“大人不可!”
海里那和黃泉同時出聲勸解。
海里那有些遲疑,卻也還是維護了楊延嗣。
楊延嗣擺手,制止了海里那和黃泉,他盯着海布林,戲謔的笑道:“怎麼,敢不敢答應?”
海布林被楊延嗣的膽量震懾了一下,本來還有些猶豫,被楊延嗣一激,當場答應了下來。
“有何不敢。”
“痛快!”
楊延嗣朗聲大笑,他摘下了自己腰間樣子貨的佩刀扔給了海布林。
然後命令黃泉去接管山海寨的六萬俚人。
同時,也下令,把此前繳獲的交趾人的武器和皮甲全都給這些俚人裝備了上。
六十五萬擔糧食,當天就從糧倉裡劃撥了出來。雖然依舊在糧倉裡,卻有俚人進駐看管。
海布林腰間挎着刀,像是一條獒犬一樣跟在楊延嗣的身邊。
他的目光總是在楊延嗣脖頸上盤旋,似乎在尋找合適的下刀的地方。
海里那也神色複雜的跟在楊延嗣身邊。
回到了城主府以後,楊延嗣出聲寬慰她,“老太君不必憂心忡忡,凡是看開一些。”
海里那坐在城主府的軟椅上,蒼老的臉上擺出了一副難看的笑臉。
“老身心裡很矛盾。打仗終究是要死人的,老身不願意看着俚人去死。卻也不願意眼看着俚人們錯過這個唯一的機會。”
楊延嗣親手烹茶,烹茶的技藝是跟恩師沈倫學的,卻烹的不是茶湯,而是清茶。
爲自己和海里那各自斟上了一杯茶後,淺嘗了一口,低聲笑道:“是啊!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一將功成萬骨枯,在這些枯骨裡面,不僅有該死的,也有枉死的。老太君難道就不奇怪,你進城的時候,爲什麼看不見城裡的交趾男丁嗎?”
海里那是個聰明人,所以她一下猜到了楊延嗣話中的意思。
捏着茶杯的手用力過度,有些發白,身軀也有一些顫抖。
“此前這黎城內,有多少交趾男丁?”
楊延嗣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十萬……”
“哐當~”
海里那手中的茶杯掉落在了地上,渾身劇烈的顫抖,哀嚎道:“孩子,你這是在造孽啊~”
楊延嗣痛苦的閉上了雙眼,“老太君,慈不掌兵,我也不想這樣,我的心裡跟你現在一樣痛苦。可是那又如何,如果再來一次,我依舊會這麼選擇。
我之所以選擇告訴你這件事,只是想讓你知道,你們俚人想要過的比別人好,代價是很殘酷的。
如果你們沒有付出這個代價,那麼就證明別人幫你們付出了這個代價。”
海里那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楊延嗣側頭看向跟在他身後的海布林,問道:“你也不是個蠢人,聽到這些話,也應該明白我做了些什麼。爲什麼你不拔刀相向?”
海布林翻了個白眼,無所謂道:“只要死的不是我俚人,其他的人,我並不關心。”
楊延嗣搖頭一笑,指着海布林對海里那道:“看到了嗎?你這個侄兒,比你看的透徹。”
海里那慘笑道:“老身終究是個女人,心思難免會仁慈一些。”
楊延嗣點了點頭,“老太君說的有理。老太君,此戰若是勝了,交趾就會落入我之手。連番大戰,交趾這片土地上的男丁,十去其三,剩下的男丁,我也不會再讓他們待在這片土地上。
到時候,新國初立,會很缺人的……”
海里那猛然站起身,瞪大眼,震驚的喝道:“你想把交趾的男丁都殺絕了?”
楊延嗣一愣,搖頭笑道:“老太君想差了,我又不是屠夫。交趾的男丁太過於安於現狀,太過於懶惰。我不喜歡把這種風氣留在自己的國度上。交趾如此富庶的土地,交到他們手裡太浪費了。
我想,把這些土地交給勤懇的宋人,還有朝不保夕的俚人或者僚人,應該會更好。
至於這些懶散的交趾男丁,我打算把他們販賣到遼國去。相信遼國人會用皮鞭和彎刀教會他們,什麼是勤懇。”
確定了楊延嗣不是要造孽以後,海里那緩緩坐下了,楊延嗣話裡的意思她聽明白了。
楊延嗣在惦記山海寨裡的二十萬俚人。
一旦山海寨裡的二十萬俚人投靠了楊延嗣,海里那相信,山林裡的其他俚人的部落,也會陸續的投靠楊延嗣的。
在楊延嗣手下討生活的俚人,遠比山林裡的俚人要幸福一百倍。
相信只要不是傻的沒救了的人,都會知道怎麼選擇。
海里那沉吟了片刻,低聲道:“老身跟阿哥提過投靠大人的事兒,只是阿哥並沒有答應。”
楊延嗣好奇的問道:“海寨主是擔心失去了權柄,還是失去的富貴?老實說,山海寨裡的生活,和密札城比起來,除了人多,我看不出還有什麼優勢。”
海里那遲疑道:“應該是兩者皆有,權柄和富貴,是我們海家祖先傳下來的,與生俱來的。以及習慣了自己做主,向其他人低頭的事,阿哥很難做到。”
楊延嗣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老太君,你應該知道,最早跟隨我的人,和以後瞧見了交趾富貴後投靠的人,待遇是不一樣的。危險和富貴從來都是並存的,沒有經歷過危險,只享受富貴的這種事,我還沒遇到過。”
海里那嘆氣,“這些道理老身都懂,阿哥也懂。只是權柄這個東西,就像是五石散,很難戒掉。”
話說道了這個份上,楊延嗣也就不再勸說了。
慢慢的吸納俚人和僚人,所耗費的時間太長了。
楊延嗣想走捷徑,一口吃成一個胖子。
現在看來還很困難,爲今之計,也只能慢慢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