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光義有苦難言,他絕對不會大庭廣衆之下承認,侯仁寶兵敗交趾,是因爲他暗中指揮的緣故。
皇帝不會有錯的,如果有,那都是臣子的錯。
趙光義心裡生着悶氣,臉上卻看不出一點兒異常。
“南國來投,諸位愛卿以爲如何?”
文官之首趙普,聽到這話,假裝在閉目養神。
宋琪作爲宰輔代表,躬身道:“臣以爲,此事可以商討,只是不知南國來投,誠意如何?”
武將勳貴中,曹彬並沒有開口,許久不上朝的老國公石守信今日破例上朝,笑呵呵的如同一個富家翁一樣。
“南國來投,自然是好事,只是我六萬漢家男兒葬身在交趾,不知道貴國國主對此有沒有一個說法?”
自從石守信卸下了兵權以後,就變成了一個標準的利益主義者。
事實上滿朝文武,都想問南朝獲取好處,只不過他們只是心裡想一想,沒有像是石守信這麼厚顏無恥的說出來。
坐在龍椅上的趙光義,聽到了文武官代表的話,也就明白了滿朝文武對南國的態度。
武將們不想打,所以只想着所要好處。
文官們也不想打,所以只問誠意。
誠意是啥。海里那豈能不懂?
海里那坐在椅子上,側着身,向着宋國的文武百官笑道:“吾主願爲貴國邦國,自然是誠意十足。老身來的時候,吾主搜遍交趾,蒐羅了一些金銀財貨,和山林特產,獻給貴國的皇帝陛下。”
海里那擺了擺手,彭湃呈上了南國獻上的貢品禮單。
王繼恩接過禮單,遞給了趙光義,趙光義看過以後,又遞給了趙普。
滿朝文武仔細看過了南國的貢品禮單後,神色各不相同。
趙光義暗中衝着潘仁美使了使眼色。
潘仁美會意,出列道:“南國禮單,有些輕薄了,這千年人蔘還有些看頭,只是這十斤重的天然金塊,難免庸俗了一些,其他的東西更是上不了檯面。”
海里那面色有些窘迫,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嘆氣道:“我國地處偏僻,山林貧瘠,物產更不能和大宋上邦相比……我國又遭逢連年大戰,人口銳減……”
閉目養神的趙普突然開口,“海使節不必多言,南蠻荒地,蠻夷衆多,此事我朝上下皆知曉……”
趙普此言一出,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們都頻頻點頭。
海里那慚愧道:“說來慚愧,此番爲了上貢貴國,吾主幾乎搬空了交趾國庫。吾主曾說,中原大地,乃是天朝上邦所居之處,又及重禮儀。縱然忍飢挨餓,也不能失了禮數,更不能對貴國不敬。”
“算貴國國主還有些見識……”宋琪對海里那表現出的謙卑很滿意。
“嘿嘿嘿……”石守信咧嘴一笑,“貴國的誠意,我們自然知曉,只是貴國這寒酸的貢禮,恐怕難以彌補我漢家六萬男兒的性命吧?”
海里那老臉漲的通紅,一言不發。
趙普沉吟道:“久聞貴國糧食衆多,若是拿不出金銀,可以用糧食抵債。”
海里那驚慌道:“爾天朝上邦,要絕我南國百姓嗎?南國初定,百姓流離失所,餓殍遍地。若是拿糧食出來,豈不要讓我南國百姓餓死。”
宋琪傲然道:“我朝乃是天朝上邦,自然不可能白拿你們的糧食。爲了補償貴國,我們可以以金陵府糧價半價的價格,收購貴國的糧食。”
滿朝文武皆知,金陵府的糧食價格,在整個大宋,是最低的。
用金陵府糧食價格的半價收購南國的糧食,和明搶基本上沒啥區別。
海里那癱坐在椅子上,渾身顫抖道:“沒有緩和的餘地嗎?”
潘仁美冷笑道:“你覺得呢?”
海里那咬牙切齒道:“貴國要多少糧食?”
滿朝文武沉默了一下,宋琪沉聲道:“三百……”
“一千萬擔!”
“嘶~”
出聲的是曹彬,此言一出,滿朝文武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好狠!
宋琪很不滿的瞪了曹彬一眼。
海里那噗通一聲,從椅子上癱坐在了地上。
海里那狠聲道:“貴國乃是天朝上邦,禮儀之邦,卻如此獅子大開口,絕我南國百姓的生路,這般狠毒,真是禮儀之邦嗎?你們覺得吾主會答應嗎?”
曹彬搶先開口,根本不給其他人說話的機會。
“貴國國主若是不答應,本官不介意,親自領兵去取。”
海里那從地上爬起來,顫巍巍道:“敢問這位大人,在大宋身居何職?”
“樞密使!”
海里那扶着椅子把手,癱坐在椅子上,環顧四周,最後目光投射在了趙光義身上。
“大宋皇帝陛下也是這個意思?”
趙光義端坐在龍椅上,看不出喜怒。
事實上,此刻,他心裡極度不平靜。
此前他和宋琪、趙普和潘仁美商量過,向交趾再次發兵,滿朝文武估計不會答應,也沒必要把兵力浪費在交趾那一塊蠻夷之地。
而南國初立,也不敢跟大宋交戰。此番前來遞交國書,和示弱沒什麼分別,剛好可以藉此壓榨一番。
大宋缺糧,所以四人商討了一下,準備訛詐交趾糧食,以補大宋。
原本初定的是三百萬擔。
只是沒想到曹彬突然開口,直接提升到了一千萬擔。
如此獅子大開口,着實把滿朝文武震驚了一把。
再看南國使節的態度,明顯是心若死灰的狀態。
不過曹彬表現出的強硬,趙光義也不好當着海里那的面拆臺,聽到了海里那發問,他勉爲其難的點了點頭。
海里那看到了趙光義的迴應,一臉失魂落魄。
彭湃焦急的撲到了海里那身邊,幫她捶打着後背,順氣。
海里那沉默了足足半個時辰,滿朝文武就等了她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以後,海里那順過了氣,極其屈辱的點頭道:“老身帶吾國國主答應了。”
哄!
一千萬擔糧食,南國居然答應了?
這在朝堂上,掀起了一個大地震。
趙光義歡喜的差點跳起來了,強忍着心頭的激動,可是他在顫抖的雙手,明顯顯示了他內心極不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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