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垂拱殿內,羣臣倒吸一口冷氣。
這楊家七郎,莫不是得了失心瘋了吧?
楊業等一些準備爲楊延嗣求情的人,嘴巴張的老大,一臉愕然。
一些暗地裡和三皇子、四皇子、八皇子、八賢王交好的臣子,陰側側的盯着楊延嗣,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麼用意。
金殿之上,羣臣表情各異,心中難以平靜。
此時此刻,趙光義表現出了他身爲皇帝的氣度,他再三確認了沒有聽錯楊延嗣的話以後,緩緩坐下。
趙光義臉上一點兒表情都沒有,看不出喜怒。
“楊延嗣,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最好給朕一個合理的解釋,不然朕定然知你一個愚弄君上之罪。”
楊延嗣臉上帶着從容的笑意,不卑不亢道:“臣正要爲陛下解釋此事……”
楊延嗣把手裡的笏板收到了胸前,朗聲道:“近日,有不少說客遊走於臣的府上。可能跟臣的職能有關,他們遊說臣,上書奏請陛下冊立儲君。臣也盤問了一番這些人,發現他們分別來自於三皇子府、四皇子府、八皇子府和八賢王府。”
“放肆!”
“信口胡言!”
“肆意攀咬龍子,其罪當誅。”
“……”
朝臣中,有人聽到了楊延嗣的話,當場就覺得不妙,一個個憤怒的開口指責楊延嗣。
楊延嗣面色從容,對趙光義指了指正在咆哮的朝臣,笑眯眯道:“這些人想必都是各位皇子門下的人。”
“額~”
一言出,朝臣們當即閉口不言,一個個憤憤不平的盯着楊延嗣。
雖說大宋朝沒有不允許結黨的明文規定,但是趙光義這個心眼小的皇帝,卻不喜歡朝臣在私底下串聯。
趙光義自己就是靠着私底下幹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混到帝位上去的,所以他最忌諱這種東西。
從而,朝臣們聽到了楊延嗣的指責,一個個都嚇得不敢再說話了。
趙光義眯起眼,臉上流露出了一種神秘莫測的笑意,“你倒是大膽,什麼話都敢往出說……”
楊延嗣一臉憨厚,道:“臣對陛下忠心耿耿,在陛下面前,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趙光義沉聲道:“這種事,你完全可以私底下告訴朕,爲何今日卻要當着滿朝文武的面說出來?”
楊延嗣豎起兩根手指,道:“有兩個原因,其一,臣只是一個微末的小官,沒有資格私底下和陛下見面的權力。其二,臣原本打算找機會讓家父帶臣入宮,誰料到,近日有一些不好的傳言傳入到了臣的耳中。臣思量着,此事不能再拖了,爲了陛下不被人矇蔽,所以只能在朝堂上挑明此事。”
“哦?”
趙光義饒有興致的盯着楊延嗣問道:“都有什麼傳言,說出來朕聽聽。朕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傳言,嚇得了不惜得罪滿朝文武,也要直言上奏。”
楊延嗣抱拳道:“啓奏陛下,傳言有很多,甚至還有一些大逆不道之言。請陛下恕臣無罪,臣纔敢說。”
“嘿嘿嘿……”趙光義輕笑道:“朕若是不寬恕你的罪過,難道你就不說了嗎?”
“額~”
楊延嗣嘴角抽搐,像是吃了一坨翔,他沒料到,趙光義居然不按常理出牌。
見到楊延嗣吃癟,趙光義找到了一些快感,也就不爲難他了。
“罷了,朕就恕你無罪,你儘管直言。”
楊延嗣拱了拱手道:“謝陛下……”
“近日,傳言頗多,基本上事事都跟楊家有關。臣懷疑,是有人背後在陷害我們楊家。而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潘仁美……”
“小兔崽子,你說什麼?”
潘仁美一聽楊延嗣的話,直接炸了,當即就吹鬍子瞪眼的要跟楊延嗣理論。
“夠了!”
趙光義爆喝一聲,狠狠的瞪了楊延嗣一眼,“說傳言,不要隨意攀咬,除非你有證據。”
楊延嗣裝傻充愣道:“哦哦哦……臣說傳言,這傳言很多。有傳言說,臣一家投靠了八賢王,準備暗地裡支持八賢王,奪取皇位……”
“嗯……”
趙光義臉色有些冷。
“還有傳言說,臣一家投靠了八皇子,準備扶持八皇子當太子,並且還準備挾天子以令諸侯。”
“呵~”
趙光義譏諷的笑了一聲。
楊延嗣一直觀察着趙光義的臉色,見他提到八賢王的時候,趙光義明顯不悅;提到八皇子的時候,趙光義露出一絲譏諷,顯然是不相信這傳言。
楊延嗣準備扔大招。
他頓了頓,朗聲道:“還有傳言說,臣所在的楊家和潘家結盟,準備擁護三皇子爲太子。並且準備聯合潘貴妃,裡應外合,再演玄武門之變……”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潘仁美直接跳腳了,渾身顫抖的指着楊延嗣咆哮。
趙光義臉色冷的厲害,他沉聲喝斥道:“潘愛卿,朝堂之上,大喊大叫的,成何體統。”
潘仁美老淚縱橫的撲倒在了地上,哀嚎道:“老臣對陛下忠心耿耿,絕無叛逆之心。這個小畜生他誣衊臣,挑撥臣和陛下的關係。”
楊延嗣笑眯眯的盯着潘仁美道:“潘國丈,你可不要胡說。本官說的,那都是謠言。你這麼慌張,莫非是心虛不成?”
“你胡說!”
潘仁美嘶吼。
“碰!”
趙光義一拍龍案,喝斥道:“夠了,都給朕閉嘴。”
趙光義站起身,沉聲道:“朕又不是昏君,豈會因爲市井謠言就擅自怪罪手下大臣。”
楊延嗣低眉順眼的低着頭,心裡卻在想。
對對對,你這個皇帝不是昏君。可你卻是一個小心眼的皇帝,今天先給你上一上眼藥,在你心裡埋下一個懷疑的種子。
接下來,就是慢慢澆灌了……
“楊延嗣!”
聽到趙光義飽含怒意的呼喊的時候,楊延嗣趕忙抱拳道:“臣在。”
趙光義冷聲道:“這些個市井留言,你搬到朝堂上說,弄得大家人心惶惶的,你是何居心?”
楊延嗣瞪眼,“陛下剛說過恕臣無罪的……”
“嗯?!!”
好吧!當皇帝的都不講理。
楊延嗣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就有了主意。
“那個……臣也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近些日子,三皇子、四皇子、八皇子和八賢王,爲了讓臣上書奏請陛下冊立他們爲太子,也送了一點點的禮物給臣。
臣這不是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嘛!
臣想着,直接奏明陛下,一來可以完成他們所託,二來也可以稟明陛下,讓陛下不被奸人矇騙。”
趙光義瞪眼,“你說朕的皇兒和皇侄都是奸人?”
楊延嗣假裝惶恐道:“臣不敢。”
趙光義冷哼一聲,道:“算你還有幾分對朕的忠心,朕今日也就不難爲你了。不過,你所收的賄賂,全部沒收充入內庫。”
楊延嗣當值把笏板一扔,大喊大叫道:“陛下,臣委屈啊!”
趙光義瞪眼,“朕只是沒收了你所收的賄賂,沒治你擾亂朝堂之罪,你還好意思叫屈?”
楊延嗣恬着臉道:“臣當然要叫委屈了。此前上朝,臣爲了西北的災民,已經捐出了全部家產。如今,臣府上一家老小,每日裡餓的是前胸貼後背的。
臣的孃親,憐憫府上老小不被餓死,不惜每日裡偷偷去菜市口,趁着沒人的時候,撿一些別人不要的爛菜葉回來給我們兄弟們充飢。”
楊延嗣戲很足,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朝堂上百官,看的是目瞪口呆。
楊業的眼球差點從眼眶裡瞪出來了。
曹彬在楊業身旁,擠眉弄眼的道:“親家翁,想不到你府上的日子這麼爲難,居然要靠着尊夫人撿爛菜葉爲生?要不,一會兒下了朝,你帶着府上的人,到老夫府上去吃喝吧。老夫有些家產,養百十個人還是不成問題的。”
曹彬很得瑟,楊業羞愧的無地自容。
然而,等到楊延嗣下一番話一出,曹彬也笑不出來了。
只聽楊延嗣哭嚎道:“陛下,臣的妻子的孃家,也算是薄有家財。臣就想着拉下臉皮去蹭點。誰知道過去一起瞧,臣的岳丈過的也悽慘。臣的岳丈之前也捐了上百萬擔糧食,掏空的家底。臣去的時候,瞧着岳丈望着窩頭都在流口水。
臣羞愧難當,只能帶着妻子回家,繼續忍飢挨餓了。”
“朕沒想到,曹愛卿和楊愛卿,兩位堂堂大宋國的公爵,居然過的這麼悽慘?”
趙光義戲謔的掃了楊業和曹彬一眼。
曹楊兩家此前捐出了不少糧食,曹家還好,楊家幾乎是掏空的家底。
可是,即便如此,趙光義也不會相信,楊家真的到了吃不起飯的地步。
一瞬間,曹彬和楊業都羞愧難當,恨不得撲上去,掐死楊延嗣這貨,然後找個地縫鑽進去。
楊延嗣恬不知恥,繼續說道:“說實話,三皇子、四皇子、八皇子和八賢王派人送來的東西,真的是解了臣一家人的燃眉之急啊!四位殿下送來的東西,雖然不多,折成銀錢,也就七八九十兩左右。但是這些錢,確實讓臣一家再也不用餓肚子了。
臣盤算了一下,這些銀兩,省着點話,夠臣一家老小,吃糠咽菜到下個月了。
您這要是都要回去了,臣這一家老小,可都要餓死了。”
趙光義冷冷一笑,“既然如此,那麼,你和楊業,這個月的俸祿就不要領了……”
楊延嗣聞言,趕忙道:“那個,臣剛說錯了。臣府上人多,這些銀兩夠臣一家老小吃糠咽菜三天。嗯嗯!三天!”
趙光義瞪眼,“朕,金口玉言。”
楊延嗣哭喪着臉,道:“陛下金口玉言,臣認了。看來,三天後,臣只能帶着一家老小,去潘府門口,討一些殘羹剩飯了。”
楊延嗣板着指頭細數道:“臣聽說,三皇子爲了收買潘國丈,送了潘家三千畝上好的良田,聽說以前是皇莊。四皇子爲了討好潘國丈,送了一座佔地三百畝,四進的宅院。八皇子爲了討好潘國丈,送了三十六顆走盤珠,一個個都有龍眼那麼大。八賢王爲了招攬潘國丈,送了一對三十斤重的金佛。潘國丈收了這麼多禮,富得流油,想必潘國丈指頭縫裡隨便露出來一點兒,都夠臣一家吃了……”
“小畜生~”
潘仁美差點氣瘋了,衝上前就想跟楊延嗣拼命。
曹彬在潘仁美身邊,眼疾手快的拽住了潘仁美。
潘仁美咆哮着,“小畜生,你信口雌黃,污衊老夫……老夫跟你拼了……”
楊延嗣似乎被嚇到了,一邊怯怯的後退,一邊梗着脖子說道:“潘國丈,你敢說這些東西,你們潘家沒有?如果有,那是怎麼來的?”
楊延嗣可是提前調查過的,他說的這些,都是潘家一些見不得人的東西。
基本上都是巧取豪奪來的。
所以楊延嗣讓他說來歷,他不可能說出來。
他只能衝着楊延嗣咆哮,大罵小畜生。
楊延嗣怯怯的道:“四位殿下送的東西,價值不相上下。聽說,三皇子爲了取勝,暗中又送了一個無字鐵卷給你。說是他以後登基了,你可以藉此封王,對不對?”
“胡說!”
潘仁美徹底瘋了。
無字鐵卷,是潘家最大的秘密。
這東西並不是三皇子送的,而是趙匡胤在位的時候,念及潘仁美暗中幫他養前朝遺孤,給的一個承諾。
這無字鐵卷,就相當於一張詔書。
潘仁美可以持此鐵卷,向趙氏子孫,討要一道空白的聖旨。
除某逆篡位外,任何事情,趙氏子孫都必須應允。
即便是潘仁美要封王。
其實,這也是趙匡胤爲兒子留下的一張保命符。他本意是想讓年幼的兒子上位以後,好藉助潘家的勢力穩固帝位。
事曾想,趙光義得了皇位。
趙光義連詔書都沒有,就登上了帝位。
潘仁美可不敢把趙匡胤賜下的東西拿出來討要什麼,萬一趙光義不認帳,直接滅了他呢?
畢竟,人家有可能滅了自己的親大哥,滅他一個外人就更不在話下了。
如今,楊延嗣藉着抹黑三皇子的機會,直接揭穿了潘府最後的一點兒秘密。
“無字鐵卷?”趙光義眯着眼,低聲道:“居然還有這種東西,朕倒是想見識一下。”
“敕令,楊延嗣徹查此事,所查到有關賄賂的財物,一律充公。查到無字鐵卷,立馬送來給朕。”
“楊延嗣,若是沒有這無字鐵卷,朕就以欺君罔上的罪名,罷官去職,全家發配沙門島。”
“詔令,三皇兒、四皇兒、八皇兒、德芳皇侄,此四人,自今日起,閉門思過。無朕令,不得和任何人接觸,也不得外出一步。
違令者,罷之爲庶民。”
趙光義下完了命令,冷冷的對潘仁美道:“潘愛卿,下朝以後,你就待在朕身邊。待到楊延嗣查明一切後,朕自然還你一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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