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七這一招確實夠狠,輕輕鬆鬆的在汴京城裡的文武百官們臉上狠狠的扇巴掌。
武將們的臉已經被打腫了,一個個出了門,連頭都不敢擡。
黑着臉,匆匆趕往皇宮。
文臣們臉色蔭翳,像是吃了死老鼠。
他們三五結伴,義憤填膺的趕往皇宮。
文臣武將們還沒到皇宮,民間的謠言就傳起來了,有關雁門關的各種揣測,在汴京城的各個角落盛傳着。
還有一些心懷叵測的人,在這個時候也站出來興風作浪。
皇宮內。
趙光義看着桌上皇城司奏報的汴京城內的各種流言的奏疏,氣的臉色發青。
其中有三條,劍指趙光義。
‘趙光義得位不正,遭到了天譴,導致雁門關兩萬忠魂覆滅。’
‘趙光義容不下降將,暗中勾連遼國,殘害忠良。’
‘文武百官們容不下楊家,暗中勾連遼國殘害忠良,趙光義已經被文武百官架空,成了傀儡皇帝。’
這三條,每一條都對趙光義不利,趙光義能感受到自己陷入到了一個充滿了陰謀的陷阱裡。
“給朕查清楚此事,但凡有牽連在其中的,一併誅滅。”
趙光義氣憤難當的喊出了這句話。
皇城司的人,立馬按照趙光義的命令去辦事。
“陛下,百官們已到了殿外,求見陛下。”
王繼恩在趙光義憤怒之餘,輕聲說道。
趙光義深吸了幾口氣,緩解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沉聲道:“讓他們在垂拱殿裡等着。”
王繼恩下去傳令,小宦官們帶着文武百官們全部到了垂拱殿。
趙光義換了一身龍袍,大步流星的進入到垂拱殿內。
百官們施禮。
趙光義一句話也沒說,只是略微擺了擺手。
見禮畢。
宋琪早已按耐不住,出列道:“陛下,今日晌午,有人在汴京城縱馬狂奔。言,十萬遼軍南下雁門關,寶言上師率兵擊退遼軍,陣斬了遼軍六萬,活捉了遼國侍中蕭咄李,馬步軍都指揮使李重誨。
老臣想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雁門關有戰事,爲何中書省不曾得知?
而在戰事中,擊退遼軍的爲何不是雁門關守將楊業?
反而是什麼寶言上師擊退了遼軍?”
百官們,知情的和不知情的,都眼巴巴的看着趙光義,看趙光義如何答覆。
趙光義冷冷的掃了宋琪一眼,淡然道:“你這個中書省參知政事都不知道,朕怎麼會知道?你問朕,讓朕問誰去?”
趙光義一句話,把宋琪懟的不知道如何應答了。
百官們心裡都清楚,事情鬧的這麼大,不可能瞞得過趙光義的耳目。
而如今趙光義擺明了揣着明白裝糊塗,百官們也無可奈何。
真要細細追究起來,發生瞭如此大的軍國大事,三衙和中書省居然都不知情,這可是重大的失職。
趙普坐在椅子上,衝着趙光義拱了拱手,說道:“陛下,老臣並沒有看到三衙的奏疏,一時不察,懇請陛下降罪。”
趙普比宋琪做事老辣,一下子直接把皮球提到了三衙懷裡。
宋琪似乎受到了點播一樣,一下子把炮火對準了三衙。
“陛下,發生瞭如此重大的軍國大事,三衙居然毫不知情。懇請陛下治樞密使曹彬失職之罪。此外,陛下把軍機大權交給了三衙,三衙卻出了這麼大的紕漏。臣懷疑,三衙是否還有能力執掌軍機大權?”
宋琪夠狠,不僅要把失職的罪名扣在三衙頭上,還要趁機剝奪三衙的軍機大權。
對此宋琪的指責,曹彬只是冷冷的笑了笑,一句話也沒說。
趙光義黑着臉,冷哼道:“宋琪,三衙曾經向你中書省遞過奏摺,卻被你給罷落了。你現在居然還好意思指責三衙失職?到底是誰失職?”
“啊?!”
宋琪一下子傻了。
從他接任參知政事起,每日裡接到了奏摺成千上萬的,加上他骨子裡有重文輕武的年頭,所以對於被他罷落的軍機奏疏,他壓根就沒有用心記過。
他都把曹彬當時遞給他的奏疏內容給忘了。
沒想到,今日卻要栽在這件事上。
宋琪一邊回憶着當初的那一封奏疏,一邊解釋道:“老臣……老臣當日確實看到一封奏疏……只是……只是……”
趙普淡淡的撇了宋琪一眼,出聲幫腔道:“陛下,宋琪失職之罪,一會兒再議。當務之急,是儘快瞭解清楚雁門關究竟發生了什麼。”
趙光義瞪了宋琪一眼,道:“趙愛卿言之有理。當務之急是瞭解清楚雁門關到底發生了什麼。”
趙光義給王繼恩使了一個眼色。
王繼恩會意,高喊了一聲,“宣雁門關信使覲見。”
一聲高喝,在滿朝文武萬衆矚目之下,一位身披袈裟的大喇嘛緩緩進入到垂拱殿。
一下子,大殿內的所有人都有些發愣了。
這大喇嘛的頭,怎麼看都像是新剃的。
曹彬瞅了一眼,覺得有些眼熟,再瞅了瞅,發現此人以前居然跟隨過楊七。
曹彬一下子就明白了。
楊七又要出幺蛾子了。
牛頭大大咧咧的走入垂拱殿,向趙光義施了一個佛禮,“小僧見過聖人。”
這一聲‘聖人’叫的趙光義心裡很舒坦。
趙光義瞧着牛頭也順眼了許多,輕聲道:“法師請起,法師是雁門關的信使?”
牛頭點頭道:“雁門關內信使盡數被賊人誅滅了,雁門關內兵卒和民夫也都死在了遼軍刀下了。小僧也是臨危受命。”
百官們瞧着這個信使,怎麼看怎麼彆扭。
趙光義卻和這個信使聊的愉快。
“法師,給朕和諸位愛卿講一講雁門關的事兒吧。”
趙光義和牛頭聊了幾句閒話,纔開始說正事。
牛頭微微一拜,開始講述雁門關的事情。
在他嘴裡,雁門關的事兒像是變了一個味道。
在他的故事裡,邊軍徹底被黑化了。
原本只是封鎖了雁門關的邊軍,變成了遼軍和邊軍勾連在一起,封鎖了雁門關。然後邊軍和遼軍一起攻打雁門關。
本來此事被邊軍封鎖的密不透風的,無人知曉。
然,楊七前世曾經和佛祖結下了善緣,所以佛祖在關鍵時刻託夢給了楊七。
楊七得知此事以後,快馬趕向了雁門關。
一路上遭到了近一百零八次截殺和埋伏。
幾經磨難到了雁門關。
楊七苦求那些個道貌岸然的邊軍將領去救楊業,卻被人無情的驅趕。
最後,碰上了慈悲爲懷的寶言上師,寶言上師憐憫楊七救父兄情深,所以遊說了党項的一切流民,臨時組建了一支兵馬,趕去了雁門關馳援。
一路上跋山涉水,感動了佛祖。
佛祖降下了一千位羅漢,幫他們開路。
然後,在一千位羅漢帶領下,寶言上師領兵殺到了雁門關,擊退了遼軍,擒下了蕭咄李和李重誨。
……
牛頭的這個故事可以說是漏洞百出,不僅一筆抹殺了楊家在雁門關戰役中的所有功績,還大肆的吹噓一些佛祖的神蹟。
當他講述完了他的故事以後。
百官們憤憤不平的開始指責牛頭。
而牛頭則簡單粗暴的把一些他解釋不了的問題,全都推到了佛祖身上。
解釋不了的事情都是佛祖做的,佛祖神通廣大。
趙光義聽着這些謊言,臉色鐵青。
曹彬聽着這些謊言,嘴角直抽抽。
一向不動如山的趙普,臉色也十分難看。
朝堂上,所有人都接受不了牛頭的這些說法。
一旦按照這個說法宣揚出去,那朝廷就臭了。
武將都成漢奸了,國家還的靠着異族和僧侶保護?
這樣的朝廷,誰願意要?
百姓們不舉旗造反,等啥?
趙光義瞪着眼,沉聲喝道:“法師,朕聽到的,怎麼跟你聽到有些不同?”
關鍵時刻,趙光義也就不再掩飾自己知道此事了。
牛頭眨巴着眼,一臉愕然,“聖人聽到的都是什麼?”
趙光義冷聲道:“朕聽到的是,雁門關危急,雁門關守將楊業率兵抵禦遼賊,拼盡了雁門關內一兵一卒。關鍵時刻,各地邊軍馳援雁門關,打退了遼軍。”
牛頭瞪着牛眼,問道:“聖人這是要抹殺我苯教在此次戰鬥中的所有功績嗎?”
趙光義冷笑道:“有何不可?”
牛頭一點兒也不着急,無所謂道:“既然聖人不願意承認我苯教在此次雁門關戰役中的功績。那我們苯教也不用再幫您守着雁門關了。一會兒回去以後,小僧會派人將此事告知給寶言上師,讓上師帶人馬上撤出雁門關。”
牛頭頓了頓,憨厚的笑道:“貧僧相信,遼軍很樂意看到此事的發生。”
“放肆。”
高懷德和曹彬同時開口喝斥。
趙光義渾身顫抖,努力的剋制着自己的憤怒。
一下子,他有點騎虎難下的感覺。
承認了寶言大喇嘛在這一次雁門關戰役中的功績,就等於告訴天下所有的百姓,朝廷無能,百官無能。
不承認,人家就要放遼軍入關。
不管承認還是不承認,都會危及到大宋江山。
這是一個兩難的選擇。
幾乎一瞬間,趙光義就恨透了將門。
若不是他們爲了剷除異己肆意妄爲,也不會造成今日的局面。
趙普看出了趙光義的窘迫,趕忙開口道:“衛國公,曹樞密,你二人莫要在這裡耍威風。真有威風,就去你們管轄的軍中去耍。之所以會變成今日這樣,也全都是你們麾下的邊軍造成的。”
“哼!”
曹彬冷哼一聲,仰着頭道:“西北的軍事,和老夫無關。不要把屎盆子扣在老夫頭上。”
高懷德接着說道:“此事也和老夫無關,全都是下面的叛黨所爲。”
趙普懶得搭理他們兩個人,他開口問牛頭,“這位法師,雁門關乃是我大宋國土,縱然是從我們宋將手裡丟失了,也是我們大宋的錯。
貴方無調令,也無朝廷的准許,就擅自領兵進入,這可不合規矩。如今貴方私自侵佔了我大宋雁門關,這個罪責可以念在貴方擊退了遼軍,固守雁門關的份上,不予追究。
不過,雁門關既然在貴方手裡,那麼一旦從貴方手裡丟失了。我朝必定會追討貴方的責任。
我朝擁兵百萬,真要追究起貴方的責任,相信貴方不論逃到哪裡,都躲不過去。”
趙普不愧爲搞政治的高手,一下子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了苯教的頭上。
然而,他卻碰上了牛頭這個憨貨。
只見牛頭梗着脖子,嚷嚷道:“你嚇唬我?我這個人可不經嚇唬。真要把我嚇怕了。我就帶着雁門關,一起去投了遼國。
你們大宋擁兵百萬又如何,到現在還不是奈何不了遼國。
你們整天叫嚷着說收復的燕雲十六州,還不是在遼國手上。”
牛頭這一下,算是戳到了大宋的痛處了。
燕雲十六州,那是大宋的傷。
趙光義已經舉兵討伐了兩次了,燕雲十六州依然在遼人手上。
牛頭真的帶着雁門關投了遼國,那他們還真的有點無可奈何。
趙光義怒髮衝冠,幾乎毫不猶豫的喊出,“朕遲早會收復燕雲十六州,滅了遼國。”
牛頭不卑不亢道:“那也是以後的事兒,現在說的是雁門關戰役的事兒。小僧只想知道,大宋朝廷會不會承認我苯教在雁門關戰役中的功績,並且給予足夠的賞賜。”
“狂妄。”
趙光義拍桌,站起身。
趙普咳嗽了一聲,道:“陛下息怒,此事交給老臣處置如何?”
趙光義冷冷的掃了牛頭一眼,強壓下心裡的怒火。
“那就交給趙愛卿處理……”
趙普站起身,顫巍巍的走到牛頭面前,輕笑道:“說來說去,無非就是爲了利益。你們苯教想借此從朝廷要挾足夠的利益。說說,你們想要什麼?”
牛頭給了趙普一個算你上道的眼神,然後出聲道:“我苯教寶言上師,從出西域以來,就想建立一個佛國。上師覺得銀州、夏州二地,有臥佛之姿。”
趙普瞪眼,愕然道:“你們要銀州和夏州?”
滿朝文武一臉疑惑。
牛頭一臉誠懇的點了點頭,道:“對,就要銀夏二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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