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了代州府衙的事宜,楊七大袖飄飄的離開了府衙。
寇準望着楊七的背影,一臉沉重的道:“他在代州施行如此仁政,又牢牢的把控着代州的權柄。長此以往,代州的人,只會記得楊延嗣,不會記得朝廷和陛下……”
陳江陵一臉激動的說道:“這是一代梟雄的本色。跟着這種人,才能幹大事兒。”
寇準苦笑道:“我只怕,到時候,大事兒沒幹成,你我和你我的家人,就跟着他陪葬了。”
“陪葬又如何?”
陳江陵激動的低吼着,“當年太祖尚在潛邸的時候,誰又能肯定他會做真龍天子?那些個朝中的權貴,跟着他冒險做陳橋兵變這個局,又圖什麼?”
寇準瞪着陳江陵,喝斥道:“陳兄,你這個想法很冒險。還是少說爲妙。”
陳江陵盯着寇準,沉聲道:“寇兄,我和你不同。你在朝中沒有得罪人,所以你以後的官途,可以說是平步青雲。而我,必須拼一把,纔能有所建樹。”
寇準苦笑着搖了搖頭,並沒有說話。
其實陳江陵這話說的偏差很大。
寇準作爲楊七之下,代州暗地裡的第二人。
一旦楊七幹了什麼掉腦袋的事兒,他寇準即便是什麼也沒做,也逃不掉。
可以說,從他入代州州府衙門的那天起,他就和楊七綁在了一起了。
如今,楊七更是把代州套在了他身上,他想逃都逃不了。
“一遇楊七,毀終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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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準仰天長嘆了一句,開始低頭起草關於代州內的教育問題的章程和告示。
他之所以會由此感嘆。
全在於他曾經午夜夢迴的時候,仔細推算過自己中進士以後的每一個細節。
得到的結果讓他有些悲憤,又有些哭笑不得。
可以說,從當日的瓊琳宴上,遇到楊七的那一刻起。
他的命運,就已經被楊七把控在手裡了。
楊七先是通過手段,把他悄無聲息的弄到了代州當縣令。
然後,在他快要完成縣令任職,準備調任的時候。
楊七又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他面前,成爲了他的上官,並且把他一步一步的和代州綁在了一起。
曾幾何時,寇準很想當面問一問楊七。
當日在瓊琳宴會上,那麼多的進士,他是如何一眼相中了自己。
然後往死裡坑自己呢?
可惜,他終究沒問出口。
因爲在他內心深處,隱隱對楊七有一種恐懼。
當年的楊七,以十七歲的年級,就佈局把自己握在了他手裡。
這種手段,堪稱妖孽。
這種年齡小,多智近妖的妖孽。
對於他這種從小被稱爲神童的人來說,天生有一種壓制。
他只希望,楊七不要幹逆天的事兒。
同時,也希望,楊七那天把自己玩膩了,給放了。
除此之外,他不敢像其他的。
陳江陵可沒有寇準這麼多深刻的體會。
此刻,他正爲自己一夜之間,從一個白身,變成了州府衙門從六品的長史而激動。
也爲自己找了一個好主公,而趕到激動。
……
州府衙門外。
楊七剛一出門,就撞上了三個小傢伙。
楊順、種衡、狄三郎。
三個小傢伙見到楊七,一臉激動。
楊七瞧着三個身穿着皮甲,腰跨長刀的小傢伙,皺眉道:“你們三個小傢伙,不是在軍營嗎?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偷跑出來的?”
楊順比較皮,他笑呵呵的撓了撓頭,說道:“楊老將軍說,咱們兄弟三個,既然是您的家將,就的跟着你。所以他把咱們三兄弟,從軍營裡趕出來了。讓我們來找你。”
楊七挑了挑眉毛,狐疑的問道:“真的?”
狄三郎爲人比較厚道,聽到楊七發問,他立馬出賣了楊順,實話實說。
“回七爺的話,主要是楊老將軍在點兵的時候,楊順說我們是您的家將,不歸老將軍管。老將軍當時一生氣,就把我們三個給趕出來了。還說我們是您的家將,就應該跟着您。他沒資格帶我們。”
種衡擠眉弄眼的補充道:“屬下覺得,老將軍是看我們三個,是可造之材,待在軍營裡,怕被糟蹋了。所以就讓我們跟着您,學一點兒東西。”
楊七又好氣又好笑的指了指三個小傢伙。
在三個小傢伙希冀的眼神中,楊七嘆了一口氣,道:“罷了,你們就先跟在我身邊吧。”
三個小傢伙歡呼雀躍的湊到了楊七身旁。
一個個擡頭挺胸的,像是驕傲的小公雞一樣。
楊七帶着三個小傢伙,回到了楊府。
剛一進門,就撞上了老楊。
老楊一瞧楊七,又瞧了瞧楊七身後的楊順三人,扯了扯嘴角。
“呦~某些人這才上過一次戰場,就學會收家將了。這要是多上幾次戰場,恐怕就要開始組建軍隊了。”
楊七翻了翻眼皮,他對於老楊得嘲諷,也很無奈。
畢竟在老楊這個戰場宿將眼裡,他確實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毛頭而已。
收家將,確實太唐突了些。
楊七也不願意跟老楊去辯解什麼,只是衝着老楊拱了拱手,喊了一聲,“爹。”
然後就帶着三個小傢伙,溜到了楊大和楊五養傷的地方去了。
法海老道的醫術,真的不是吹的。
楊大和楊五,在法海老道的診治下,明顯的好了許多。
重傷不起的楊大和楊五,已經能坐起身,勉強的吃一些東西了。
楊七闖進他們養傷的地方後,就看到大嫂花解語和五嫂馬賽英,正在各自喂自家男人吃米粥。
一見到楊七。
大嫂花解語和五嫂馬賽英,就起身施禮。
“見過小叔。”
楊七拱手還禮,“見過兩位嫂嫂。”
大嫂花解語識趣的笑道:“我們姐妹飯喂的也差不多了,法海先生說他們大病初癒,不能多食。我們姐妹先下去了,你們兄弟聊。”
大嫂花解語帶着五嫂馬賽英離開了。
楊七笑呵呵的湊到了楊大和楊五的牀前。
“傷勢如何?什麼時候能痊癒,什麼時候能帶兵?”
楊五沉默不語。
楊大瞪了楊七一眼,挪動了一下身體,說道:“法海先生說,我得傷勢雖重,卻沒傷及根本,所以將養一個多月就能痊癒了。五弟的傷勢比較重,可能需要臥牀靜養三個多月。”
楊七點了點頭,欣慰的笑道:“能養好就好。”
楊五突然開口,道:“四哥呢?”
提到楊四,房裡的氣氛明顯有些低沉。
楊七沉默了一下,沉聲道:“至今沒有找到四哥的消息,不過我堅信,四哥還活着。我也會找到四哥的。”
楊五痛苦的閉上了雙眼,喃喃道:“偷襲遼軍糧草的任務,本應該我去的。是四哥代我受過了。”
楊七嘆了一口氣,沉默不語。
楊大往楊五身邊挪了挪,艱難的擡起了受傷的胳膊,拍了拍楊五的肩頭。
“都是兄弟,沒有誰代誰受過這一說。你若是真的心裡難受,覺得有愧四郎,那就更應該堅強的活着,勤練武藝,到時候爲四郎報仇。”
楊五咬着牙,堅定的點了點頭。
“哎哎哎~”
楊七咋咋呼呼的喊道:“我說你們兩個,不要一副四哥已經死了的表情好不好。我都說了,四哥有可能沒死。”
楊五冷冷的瞪向楊七。
楊大感嘆道:“戰死沙場,本來就是我將門子弟的宿命。從我們踏上疆場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馬革裹屍的準備。你不用說這種話,寬慰我們。”
楊七苦笑道:“我說的是真的,目前爲止,派出去的人。已經找到了其他隨着四哥去偷襲遼軍糧草的火山軍精銳的屍體。可是卻沒找到四哥。
從打聽到的消息得知,當時四哥被遼軍逼到了一個懸崖邊上。
然後他跳下了懸崖。
可是那懸崖下,確實一條寬闊的河流。
據推斷,四哥極有可能,被河流衝到了下游的岸邊,被人救起了。”
楊大和楊五,眼中明顯的冒起了一絲亮光。
楊七心裡卻嘆了一口氣。
因爲他撒了一個小謊,派出去的探子,只是探查到了楊四跳崖了。在懸崖底部也沒找到楊四的屍體。
至於楊四是不是真的被人救了。
並沒有查探到。
“你說的是真的?”
楊五一臉激動的問道。
楊七重重的點了點頭,“從事發到現在,我派出去了十六撥的探子,他們回來以後,都證實了這個消息。”
楊五激動的點頭,“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只要活着,我們兄弟遲早會重逢的。”
楊七和楊大,附和的點了點頭。
聊過了楊四之後,楊大和楊五明顯的輕鬆了不少。
楊大沉吟的問道:“七弟,你跟我說說,我去蜀中的這一段日子,究竟發生了什麼?爲何你會讓爹送信給我,讓我辭官。咱們一家,爲何會從汴京城搬到代州?”
楊五也盯着楊七。
顯然,他也很想知道。
這幾日馬賽英雖然在照顧他,可是並沒有告訴他,在他昏迷以後,發生了什麼。
楊七聳立聳肩膀,笑道:“兩位哥哥還是不知道的好,再說了,一切我都處理妥當了。說出來了,徒增傷感。”
楊大瞪着眼,“楊延嗣,我是你哥,你親哥。還有什麼不能跟我說的嗎?這個家,不是你一個人的家,是我們共同的家。有事兒,不需要你一個人扛着。我們兄弟每一個人,都能扛。
你不能把所有的事兒,都攬在自己身上。這樣會顯得我們這些當哥哥的都很無能。
特別是我這個當大哥的。”
楊大的話說的很重,重到楊七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一直以來,楊七都在暗地裡爲楊家遮風避雨。
他自信可以幫楊家料理好一切,幫楊家排除一切的危險。
可是,直到楊大說出這些話,他才意識到。
楊家不是他一個人的。
他還有兄弟可以依靠。
他還有兄弟可以幫忙。
楊七心裡有愧疚也有感動。
沉默了片刻。
楊七開腔了,“既然大哥和五哥,一定要知道始末。那我這個當兄弟的,也就不瞞你們。”
楊七一五一十的把有關雁門關的算計,有關朝堂上的算計,一件不露的告訴了楊大和楊五。
楊七講的很仔細。
一直講到了傍晚時分。
任何一個小細節,他都沒錯過。
“嘭~”
聽過了楊七的話以後,激動的楊大,顧不得身上的傷勢,一拳砸斷了牀邊的木製欄杆。
楊五咬牙切齒的憤恨道:“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
楊五是一個性情耿直的人,也是一個率真的人。
突然聽到了這麼多陰謀算計,他心裡的怒火噌噌噌往上漲。
他恨不得現在就傷勢痊癒,然後披甲持槍,衝進汴京城裡,找那些個算計過楊家的人報仇雪恨。
楊大顯得比楊五更理智,因爲他知道的事情,遠比楊五要多。
楊大聲音沉重的道:“七弟,按照你的說法,汴京城裡有一半的將門,恨我楊家不死。而我楊家的火山軍在雁門關一役,死傷殆盡。因此在陛下面前失勢,陛下也不想庇護我楊家。甚至有心在後面當推手,讓我楊家,從將門之列除名?”
楊七重重的點了點頭。
楊五憤怒的嘶吼道:“我楊家,爲了大宋江山,血戰雁門關,不惜身死報國。陛下怎麼能如此對我楊家?爲什麼?爲什麼?”
“難道忠君報國,也有錯嗎?”
楊七無聲的低下頭。
楊大仰着頭,嘆息了一聲。
楊大嘆息過後,苦澀道:“難怪你會讓爹辭官,然後帶着一家人到代州。原來汴京城裡,已經沒人願意讓我楊家留下了。”
楊七臉上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大哥,別那麼悲觀。至少我們還有代州這個容身之所。”
楊大點了點頭,道:“那你打算,接下來怎麼做?”
楊七悠然道:“別人既然靠不住,那我們只能靠自己。我要把代州,打造成鐵桶一般,讓誰也插不進來。然後在訓練一批雄兵。到時候我們既有代州,又有重兵在手。
我們完全可以像折家一樣,聽調不聽宣。
把我們楊家的命運,捏在自己手裡。”
楊大重重的點了點頭,道:“大哥幫你,我們兄弟同心,一起努力。”
楊五憤恨道:“不管怎麼做,我一定要讓害我楊家的人,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