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家的女人,沒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說法,也沒有禁止習武的說法。
因此,折家老祖宗,以前也在戰場上混過,雖然沒用什麼名氣。
但是她所經歷過的事情,卻很多。
折家在府州,猶如土皇帝一般,在大宋是個特立獨行存在。
看似富貴榮耀。
實際上卻如履薄冰。
特立獨行的人,總是那麼扎眼。
總是容易被人記住,也總是被人針對。
趙光義對這個長在大宋身上的大肉瘤,早就看不順眼了。
甚至已經用過了許多辦法,去切除這個毒瘤了。
只不過,趙光義至今都沒有下重手。
其主要原因,就是因爲府州獨特的位置,加上折家這柄刀幫趙光義擋掉了許多麻煩,所以趙光義纔沒下重手。
如今折御卿揚言說有人幫忙拿下麟州,這讓折家老祖宗本能的感覺到危險。
折家一旦入侵麟州,就等於在撩撥趙光義的神經。
折家蟄居在府州,趙光義還能容忍一二。
可是折家一旦擴張,那就在趙光義心裡,打上了一個有野心的標籤。
趙光義是絕對不會容忍一個有野心的手下出現的。
所以,一旦折家入侵麟州事發,趙光義肯定會對摺家出手的。
因此,折家老祖宗覺得,她有必要幫兒子們把把關,免得中了人家的圈套。
折御卿見着老母非要聽,他表現的有些遲疑,支支吾吾的說道:“找我商議此事的人,身份有些特殊……”
折御卿一邊說,還一邊衝着折御勳投過去了一個求救的眼神。
折御勳心領神會,想開口,卻被折家老祖宗強硬的打斷。
“有什麼特殊的,你倒是給爲娘說說。”
見到老母鳳眼瞪起,折御卿就知道老母動怒了,他只能苦着臉,道:“找我商議此事的人,自稱是代州楊家他做主……”
“嘭。”
折家老祖宗手裡的梨木柺杖,當即敲在了躺椅旁的矮几上。
矮几上茶點和茶杯,被打落了一地。
只見折家老祖宗惱怒的喝道:“楊業那個犟驢,會找你商議事情?你當爲娘好騙嗎?”
折御勳也瞪了二弟一眼。
心想這二弟撒謊,也不找個好一點的理由。
折御卿苦笑道:“不是楊業,是楊家七小子……”
“楊家七小子……那個麒麟兒……楊延嗣……”
一瞬間,折家老祖宗和折御勳面色變的非常古怪。
整個小院裡面的氣氛,都變的非常古怪。
半晌,折家老祖宗嘀咕了一句,“那個小傢伙這麼有種,奪了楊業的權?”
折御勳客觀的評價道:“從惟忠從汴京城探測的消息看,那個小子確實能折騰。但是他是一個看重親情的人,應該不會奪楊業的權。
不過,如今代州權知州是他,楊業又無官無爵。以那個小子的手段,掌控代州還是很有可能的。”
折家老祖宗眯起眼,笑眯眯的說道:“說說看,那麼小子就這麼橫衝直撞的衝到你軍營裡跟你談的嗎?他不知道折楊兩家的恩怨?”
折御卿點頭道:“從他表現的態度來看,他確實不知道折楊兩家的恩怨。不然,也不會用利益來跟我談判。”
折家老祖宗咧開嘴,爽朗的一笑,“嘿嘿嘿……真是一個有趣的小傢伙,說一說,小傢伙到底都跟你說了些什麼,打動了你。”
折御勳走到了折家老祖宗身前,一邊幫她收拾腳下打碎的東西,一邊作出耐心傾聽的姿態。
折御卿當即掏出了懷裡的那一塊地圖,鋪到了折家老祖宗身前的矮几上。
一字不露的把楊七告訴他的計劃講述了出來。
講到最後,折御卿振奮的說道:“一旦這個計劃成功,我們折家就能在西北,立於不敗之地,到時候就再也不用看朝廷臉色行事了。”
折御勳一臉震驚的盯着矮几上的地圖,他已經忘卻了地上掉落的糕點和碎瓷,滿心在推算這個計劃的可能性。
折家老祖宗,似乎是最平靜的一個。
聽完了折御卿講述過這個計劃以後,她只是長嘆了一口氣,頓了頓手裡的柺杖,重新躺回了躺椅裡。
折家老祖宗躺在躺椅裡,似乎在緬懷,又似乎在追憶。
許久,折家老祖宗才從追憶裡面清醒了過來。
她瞧着大兒子還在奮力的推算,就用柺杖敲了敲他的胳膊,輕聲道:“不用推演了……”
折御勳愣了愣,皺眉道:“爲什麼?娘,您覺得不可行嗎?兒子推演了一下,有六成的把握。”
折家老祖宗平靜的說道:“爲娘可以很確定的告訴你,有八成的把握。如果楊家的火山軍還在的話,就有十成。”
折御勳和折御卿一臉愕然的看着自己的老母。
老母平日裡,很少開口乾預府州的事宜,甚至不會出口斷言任何一件事。
今日卻一反常態。
“哎~”
折家老祖宗長嘆了一聲,道:“你們知道爲何折楊兩家的關係會鬧僵嗎?”
折御勳多少知道一點兒,折御卿當時年幼,並不知道太多內情。
“難道不是因爲……”
折御勳話說了一半,並沒用說下去。
折家老祖宗搖了搖頭,感嘆道:“有一點關於那個妮子,但並不是全部。真正導致折楊兩家關係鬧僵的緣故,就是這個計劃。
只是當時的計劃,並沒用這個計劃這麼完整,存在着一些隱患。”
不等兄弟二人追問,折家老祖宗就自顧自的說道:“當年戰亂紛飛的時候,你爹就想出了這麼一個計劃。並且暗中找楊業相商量,希望折楊兩家,可以結成同盟,共同進退。
然而,楊業那個倔驢,當時年輕氣盛,根本沒答應你爹,一門心思的忠心跟隨着劉崇。甚至還在戰場上和你爹硬拼了幾場。
折楊兩家的關係,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鬧僵的。
再後來,楊家被劉家賣給趙光義以後,處境和我們折家很想。
當時爲娘想舊事重提。
可惜還沒來得及,楊業就帶着家人,進入了汴京城。”
折家老祖宗開心的笑道:“沒想到,轉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楊業啊楊業,你怎麼妄作忠臣了,哈哈哈……”
折家老祖宗笑的很暢快,笑聲中帶着些許的譏諷,還有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大笑過後。
折家老祖宗舒心的坐直了身體,說道:“小傢伙也是一個人物,居然能夠想出這個辦法,和你爹的想法不謀而合。此事確實大有可爲。”
折御卿若有所思的道:“會不會是楊業想通過那個小子來施行這個計劃,並且以此向咱家服軟呢?”
“不可能。”
折御勳斬釘截鐵的說道:“以楊業的倔驢性子,除了對趙光義外,不可能再跟任何人服軟。”
“嗯~”
折家老祖宗點頭附和。
折御卿沉聲道:“既然一切都是那個小子自己的意思,那咱家到底該怎麼辦?”
折家老祖宗悠然的道:“當然是答應他。”
折御卿苦着臉道:“可是,我怕那個小子不靠譜。”
折御勳笑道:“他敢張嘴要勝、豐二州,說明他有所依仗。而且他膽子如此大,遠勝楊業十成。單憑這一點,就足以說明,這小子比楊業更靠譜。
再說了,咱們家也沒用付出太多。只是在後面驅趕着党項人攻城而已,到頭來坐收漁利。
至於以後,幫着他們對付李繼遷,那就更簡單了。
此次一戰,咱們肯定能收攏不少的殘兵和流民。
到時候組織起來,給他們武器,全都驅趕到銀州和夏州去。
就當是咱們折家出兵幫忙了。
反正咱們折家的嫡系沒動,誰也挑不出錯來。”
折御卿讚歎道:“還是大哥你想得周到。我這就會去跟那個小子商量具體的事宜。”
折御勳擺了擺手,道:“不急不急,等我去安排一下,讓惟信孩兒去主持交割,先從李繼遷手裡把銀州五縣拿到手再說。”
如果楊七在這裡,一定會對摺御勳豎起大拇指。
當真是老謀深算,一點兒便宜也逃不過他的手掌心。
話罷。
兄弟二人齊齊向折家老祖宗施禮,準備告退。
折家老祖宗笑眯眯道:“爲娘對那個小傢伙很感興趣。回頭你們見了他,問他要一要當年那塊玉佩。如果沒有就算了。如果有,記得吊起來給我抽一頓,解解氣。順便把人帶回來,老婆子想瞧瞧。”
折御卿爲難道:“娘,如果真有的話,莫名其妙的抽那個小子一頓,是不是……”
折家老祖宗笑的跟狗雞賊似的開懷,“嘎嘎嘎……有了玉佩在手,抽起來名正言順,誰也挑不出錯。只管抽。”
折御卿還想說一句,卻被折御勳等了一眼。
折御卿只能乖乖的低下頭,道:“兒子明白。”
折家老祖宗欣慰的笑道:“一定要把那個小傢伙帶回來給爲娘看看,爲娘似乎已經看到了那個小傢伙莫名其妙的被抽以後,站在爲娘面前,氣的跳腳的告狀的樣子。
一定……一定……要帶回來,爲娘怕再等下去,就沒機會了……”
折家老祖宗已經快七十了,放在這個年代,已經沒幾天好活了。
兄弟二人聽到老母的話,莫名的有些傷感。
折御勳沉聲道:“娘您放心,兒子就算是綁,也給您把人綁回來。”
折家老祖宗笑着點了點頭,道:“好好折騰折騰那個小傢伙,爲娘很想看他在我面前撒嬌的樣子……”
說到最後了,老人家變的有些傷感,她自己一個人低聲呢喃着,“妮兒吆……都二十五年沒見了……你當真就這麼狠心……”
折家兄弟二人對視了一眼,長嘆了一聲,悄悄的退出了小院子。
老母每到這個時候,就顯得特別的傷感,誰勸也沒用。
出了小院,折御勳對二弟道:“一會兒讓你家那個丫頭去院子裡陪一陪娘……”
折御卿什麼也沒說,只是重重的點了點頭。
……
傍晚的時候。
楊七和牛頭才爬到了臥虎崗山頂。
臥虎崗並不高,但是潛伏在山道兩旁的折家軍卻衆多。
從山腳下,到半山腰,短短的一段路程。
楊七經過了四道盤查。
好不容易過了折家軍的防線,到了半山腰,道路又變的格外難走。
似乎是爲了阻止折家軍上山。
山上的初醒部人馬,破壞了山道,還在山上設下的不少陷阱。
搞得楊七上山的路,變的格外的漫長。
進入到上半部的山,楊七和牛頭又遇到了盤查。
不過有牛頭出面,他們很輕易就放行了。
進入到快山頂的時候。
可以看到密密麻麻全部都是人。
一個個党項流民,沒有了往日的精神,全部都虛弱的癱在地上。
看到楊七的時候,他們顯得很麻木。
一兩個精神的,見到了楊七和牛頭的時候,首先是要吃的。
牛頭像是趕蒼蠅一樣,憤怒的踢開了他們。
楊七能夠感覺到他們真的很餓。
因爲他在人羣中,看到了幾個綠油油的眼神。
“開始吃人了嗎?”
楊七嘆了一口氣,低聲呢喃了一句。
看來初醒遇到的困境,遠比他想象的還要困難。
不僅被人追的走投無路,就連糧草也沒有。
越過了流民們待着的地方。
再往上走,出現的是一片信徒區。
他們在一批喇嘛的帶領下,盤腿坐在原地誦經。
偶爾有那麼一兩個餓的呲牙咧嘴的叫聲,也會被淹沒到了誦經聲中。
“嘭~”
有人一頭栽倒在地上,就也在沒起來。
在他旁邊的人,似乎沒用發現同伴死在了身旁,依舊在誦經。
再往上,到了山頂了。
這裡佈滿了一座座的帳篷。
一隊隊的党項人組成的兵卒,在帳篷中間穿行。
在帳篷的正中,拱衛着一座廟宇。
看着像是一個年代不久的山神廟。
在廟四周,盤腿坐着許多大喇嘛。
而廟門口,則守衛着兩隊彪悍的軍卒。
牛頭看到了帳篷裡的熟人以後,顯得很興奮,他快速的跑到自己的部下當中,噓寒問暖的說一大堆話。
楊七似乎沒用看到一樣,繼續前進。
到了廟門口,在門口彪悍的軍卒們凌厲的目光注視下。
楊七對着從廟門口走出來的,一個鼻青臉腫的老頭兒喊道:“進去告訴裡面的人,讓他們出來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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