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七在萬衆矚目下,策馬到了城牆下,他跳下了馬背,撫摸着關牆上冰冷的青石,心裡卻一片火熱。
陳耀猜不透楊七心裡想什麼,見楊七撫摸着關牆上的大青石,就趕忙解釋道:“這些大青石磚,都是百姓們一錘子一錘子從山中開採出來的,絕對沒有偷工減料的。”
臨了了還補充了一句,“屬下和延平將軍盯着呢,沒人敢。”
楊七很像感嘆一句,真是一個建築史上的奇蹟。
可是話到了嘴邊,卻生生嚥了回去。
他轉頭望着那些負責築城的衣衫襤褸的百姓們,他不認爲這一座關城是一個奇蹟。
這都是四十萬百姓,用一雙手,硬生生堆起來的,沒有一點兒奇蹟的成分。
楊七也絕不願意,用奇蹟兩個字,去抹殺百姓們的功勞。
楊七登上城頭的時候,就看到了一座高大的城門樓子聳立在城關上。
楊延平帶着一羣類似工頭的老頭子,正在等候他。
楊七衝着他們抱了抱拳,鄭重的說道:“辛苦諸位了。”
這些個工頭老頭子,連連擺手,道:“不辛苦不辛苦……”
楊延平笑呵呵的走上前,說道:“別講這些客套話了,百姓們不喜歡。你真要覺得他們辛苦,以後統治此地的時候,就對他們好一點兒。”
楊七苦笑道:“我已經一口氣減免了豐州、勝州兩地的五年賦稅了。再減免下去,寇準非辭官不可。我手裡的文官不多,目前只有寇準這麼一個棟樑之材,可不能放跑。”
寇準的性子,楊延平多少了解一些,也知道寇準是楊七看重的人,所以聽到楊七這麼說,楊延平一點兒也不覺得奇怪。
楊延平笑道:“我已經知道了你給他們減免了五年的賦稅,也知道在賦稅這一條上,已經沒辦法再退讓了。百姓們也不求你再見減免賦稅了。
不過近日裡,有很多百姓找到了我,說是願意留在這陳家口過活。
聽說你弄了一個什麼農墾兵團,所以他們也想加入進去。”
楊七愣了愣,說道:“這件事兒好辦,具體的事情,我全交給了陳耀負責。這樣,以後此地肯定要築造一個屯兵的關城,有近五萬的兵馬應該會駐守在此地。所以,以陳家口這一座關城爲界,往西,十里之內,全部用於屯兵練兵。
十里地外的那一大片的荒地和草場,全部劃撥給農墾兵團。可以允許他們的家眷們,在那裡自建村落。”
跟在楊大身後的老頭兒們聽到了楊七的話,一臉激動。
楊大轉過身,笑眯眯的問他們,道:“怎麼樣,滿意嗎?”
老頭子們激動的點頭道:“滿意!滿意!”
楊七和楊大兩兄弟,同時相視一笑。
楊大笑道:“瑣事已經瞭解,該做正事,今日此關落成,你需要給它一個名字。”
楊七沉思道:“你覺得陳家關如何?”
楊大愣了愣,臉上笑容漸漸的消失了,他低聲搖頭道:“不妥!陳家口之所以叫陳家口,是因爲此地原先住着陳氏一族。然,自從石敬瑭把此地獻給了遼人以後,遼人爲了方便統治此地,就殺光了陳家一族。
提到陳家,總是讓人莫名的有些傷感,還是換一個名字。”
楊七怔了怔,鄭重的點頭道:“那就叫復興關。此地就是燕雲十六州重新復興之起點。”
楊大眼前一亮,讚歎道:“甚好。”
楊大早已準備好了筆墨紙硯,楊七提筆揮毫,在宣紙上寫下了復興關三個大字,又在右下方的腳落,寫下了楊延嗣題四個小字。
早已在城門樓子上準備就緒的兩對師徒,其中一對是專門負責雕刻的,他們在看過了楊七的手書以後,就讓人用籃子把他們吊在城牆邊上。
在城牆邊上,略微向上的地方,有一塊專門留白的地方。
師徒二人開始迅速的雕刻了起來。
同樣的,另外一對師徒,也開始在一張早已準備好的牌匾上,開始雕刻陰文。
楊七的字,就這麼被他們兩對師徒,原模原樣的刻在了城關和牌匾上。
雕刻的時間持續了一個時辰。
當兩對師徒雕刻完成以後,時間剛好到達了正午。
海量的竹子被扔進了火堆裡,在噼裡啪啦的爆竹聲中。
楊七掀開了遮擋在牌匾上的紅布。
復興關三個字,鍍上了一層金漆,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百姓們人羣中,爆發出了一陣狂熱的歡呼聲。
漢人的百姓,心底裡對厚重的城牆總是有依賴性。
一座高大的城牆,隔開了勝州和遼國。
讓他們打從心底裡感覺到了安全感。
而當楊七大手一揮,把駐地裡的兩萬復興步卒調遣上了城頭以後,百姓們就更覺得有安全感了。
復興步卒已經勉強的有了士兵的影子裡,也經歷過了豐州和野乞幹泊的廝殺了。
他們的膽量也不需要再去訓練了。
剩下的戰法和陣法的訓練,遠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楊七把復興步卒調上了城頭以後,就全數的拜託給了楊大。
楊大是老楊手把手教出來的,對於守城的戰法很擅長。
他也能臨陣磨一磨復興步卒。
城牆建造的即厚實,有寬大,城牆上的過道足有兩張寬。
因此楊大在城牆上訓練復興步卒完全施展得開。
城牆建造完了,但是楊七和楊大都沒有遣散四十萬百姓的意思。
反正楊七搶的錢多,完全養的起他們。
楊大和楊七把百姓分成了兩個部分。
一個部分負責繼續築造城牆。
在楊七和楊大的計劃中,以後的復興關,是一個要屯兵五萬的關城。
因此絕不可能只有一面城牆。
另一部分的人,開始幫忙進入備戰狀態。
有人被送進了兵器工坊,有人建立了一個棉甲製作工坊,有人帶領着人馬在幫城頭上的大軍準備滾木、礌石等守城的武器,甚至還細心的給送到城頭上囤積了起來。
讓楊七驚奇的是,百姓裡面藏龍臥虎的真多。
在這一次分工的時候,發現了好多的匠人。
有會製作強弓的、有會製作弓弩的、還有會打造兵器的……甚至,還有能夠打造各式各樣的盔甲的。
楊七幾乎毫不猶豫的就一連開啓了好幾個作坊。
爲了在抵禦遼國的戰爭中取得勝利,楊七不惜把他搶來的錢財,全部堆上去。
當然了,楊七也有自己的如意算盤。
他絕不可能讓自己屬下的人用一成不變的裝備。
他屬下的裝備,只會越來越精良。
同樣的,淘汰的裝備楊七也不會扔掉,他甚至已經爲這些裝備想好了去處。
楊七現在爭分奪秒的準備着一切戰鬥的事情,絲毫沒有想其他的。
然而,他沒時間去想其他的,卻不代表沒有事情找上他。
當楊七準備把自己的行轅搬到復興關城門簍子上去的時候,就被一行人給堵在了軍營的門口。
一水兒清一色的女子堵在軍營門口,個個還長的很靚麗,那就分外惹眼。
在營地裡整日裡訓練,早就憋瘋的戰士們,見到了這一羣女子們出現以後,就開始一陣鬼哭狼嚎。
楊七在看到這一羣女子的時候,就猜出了她們的身份。
曹琳重立的火山衛。
楊七也搞不懂,爲何曹琳爲何如此偏愛用女子做探子。
領頭的是一位相貌漂亮,卻一臉寒霜的紅衣女子。
她在曹琳的麾下,代號爲甲二。
甲二在見到楊七以後,就命人把侯仁寶丟在了楊七的面前。
她語氣生硬的道:“主母說了,此人欺辱了她和初醒姑娘,讓你自己看着辦。”
楊七瞧着被揍成了豬頭的侯仁寶,皺眉道:“這誰?怎麼被打的這麼慘?”
甲二沒有回話,而是讓人把其餘的捆綁着的人扔到了楊七面前以後,就大步流星的離開了。
楊七瞪着眼看着瀟灑離開的新火山衛。
突然就有種想按倒曹琳打屁股的衝動。
他很想把曹琳抓到自己面前,質問曹琳,到底誰纔是一家之主。
不過,他也就是想想。
當務之急是弄清楚這個被打成豬頭的傢伙是誰。
此人既然得罪了曹琳,曹琳卻沒有處決他,反而把他送到了自己這邊。
那就說明此人身份不一般。
曹琳一時間拿不定主意,纔會送來讓他處理。
楊七蹲下身,摘掉了侯仁寶嘴裡塞的一團臭乎乎的東西。
還沒等到楊七發問,就聽到侯仁寶嘶聲裂肺的喊道:“楊延嗣,你死定了。還有曹琳那個小賤人,也死定了。你們楊家也死定了。你們竟然敢毆打本官,企圖謀害本官,你們都死定了。你們楊家所有的人都要死。”
楊七臉色一黑,面無表情的盯着他,問道:“老子死不死,你說了不算。先說說你是誰,你有什麼身份罩着,能讓我楊家的所有人都死了?”
侯仁寶喊叫道:“本官乃是奉旨欽差,侯仁寶。”
“侯仁寶?!”
聽到這個名字,楊七的眉頭一挑,笑眯眯的湊近了侯仁寶,仔細端詳着侯仁寶的臉頰,說道:“還真是你這個草包?”
侯仁寶大叫道:“楊延嗣,你辱罵本官,罪加一等。”
“啪!”
楊七狠狠的給了侯仁寶一個大嘴巴子,冷笑道:“你剛纔不都說老子一家人都得死了,那老子還會怕一個罪加一等?”
楊七打從心底裡厭惡侯仁寶這個傢伙。
自從親眼見證了這傢伙把十萬禁軍扔到了交趾跑路了以後,楊七就恨不得親手宰了這傢伙。
在楊七看來,這種人就應該凌遲處死。
朝廷居然還任用這種人爲臣,簡直是眼瞎。
因此,對侯仁寶,楊七一點兒也不客氣。
楊七揪着侯仁寶的耳朵,冷聲的警告他,“你最好給老子老實一點,不然老子就宰了你。”
侯仁寶也是一個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主兒。
他根本不懼怕楊七的威脅,“你敢殺本官,你們一家人都得陪葬。”
“啪!”
楊七又賞給了侯仁寶一個大嘴巴子,冷笑道:“你也配說這句話?你也算是一個官?老子要是猜的沒錯,朝廷派你來,應該是發現了我在麟州、勝州、豐州三地的作爲。所以想招安我……不不不,準確的說,是想隨便給我按上一個爵位。然後從我手裡摘桃子,摘走麟州三州。
你說我猜的對不對?”
侯仁寶謾罵道:“猜對了又怎樣?就算你想投靠朝廷,本官也不會讓你如願。楊延嗣,你這個狗賊,包藏禍心,裂土封疆,意圖謀反,人人得而誅之。本官是不會給你這種狗賊一丁點兒機會。”
“啪!”
楊七繼續賞了侯仁寶一個巴掌,譏諷道:“說你蠢,你還是真蠢。老子如今手握勝州、豐州、代州三州,而老子和折家已經結成了同盟。折家手裡握着府州和麟州,還有銀州五縣之地。
我們兩家,隨時都能召集二十萬兵馬,和朝廷抗衡。你覺得朝廷在這種情況下,派你到勝州來,是來耀武揚威的嗎?
朝廷想安撫我,想拉攏我。你卻在這裡給我裝大尾巴狼。
你還真把自己當成了一個人物?老子今天就算是殺了你,朝廷也不會跟老子多說一個字。”
侯仁寶驚叫道:“不可能,你這種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楊七冷笑道:“不信,不信老子這就派兩個人去給朝廷送信,就說你侯仁寶對老子不敬,已經被老子砍了。”
楊七重新用那團髒乎乎的東西堵上了侯仁寶的嘴。
然後從被俘的金甲侍衛裡面挑選了兩個,會去給趙光義送信。
楊七大大咧咧對兩個金甲侍衛說:“你們會去告訴陛下,我楊家不會反出大宋。但是陛下當年答應我爹聽調不聽宣的旨意,一直沒有兌現。如今我楊家只能憑藉自己本事拿回來。
至於以後這代州、勝州、豐州,還是大宋的土地。只不過以後都歸我們楊家管了。
反正這勝州和豐州是我自己奪下來。我自己管,誰也挑不出錯。
每年交付稅銀,扣除了每州五萬兵馬的吃喝用度以後,我也會如數送到汴京城去給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