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大似乎對裝備的出售問題沒興趣,在他眼裡,裝備賣多少錢,那都是楊七的本事。
楊大坐在桌前,沉吟道:“七弟,你說李繼遷真的要和野乞幹泊開戰?”
楊七鄭重的點頭道:“兩部族之間勢同水火,摩擦不斷。而且他們都在暗中聚集力量,一場大戰在所難免。”
楊大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你準備派王貴叔領兵去支援野乞部族?”
楊七笑道:“野乞部族相對而言,還是處在下風。我們如果不幫他們一把,他們很有可能會敗在李繼遷手裡。”
楊大搖頭道:“誰生誰死我不在乎,我就是想問,咱們要不要插一腳?”
楊七眉頭一挑,眼神異樣的看向楊大。
楊大被楊七異樣的眼神看的有些渾身不舒服,他解釋道:“現如今,咱們麾下的兵馬,有一大半還是新兵,許多磨練。
你也知道,只有經過了磨練的軍卒,纔會成爲真正的精兵。我也是希望麾下的兵馬能夠變的更強。”
楊七聞言,趕忙擺手,道:“別解釋,你不覺得你的解釋顯得很蒼白無力嗎?”
“咳咳咳……”
楊大劇烈的咳嗽,以掩飾尷尬。
楊七直言道:“咱們兄弟在一起,很多話也不用藏着掖着,你就說說,你是不是看上了人家党項的那一塊地方了?”
在楊七和楊五的注視下,楊大略顯尷尬的道:“綏州……”
綏州,也就是後世的米脂、綏德一代。
現如今,綏州也是一個兵家必爭之地。
楊七有些愕然的看着楊大,道:“大哥,你怎麼想起了要綏州?綏州可是李繼遷手裡,爲數不多的幾個重地之一。
而且,綏州距離折家最近,我想大舅已經把綏州視爲囊腫之物了。
一旦党項內戰爆發,大舅首選肯定是綏州。”
楊大坦言道:“我想的沒那麼多,我只知道綏州出精兵。有了綏州的兵源,我們麾下的兵馬又能變強不少。”
楊七失聲笑道:“大哥,你這想法有誤,所謂的某地出精兵,只是因爲地理位置的緣故,又或者是處在邊陲的緣故,導致他們不得不在鬥爭中求生存,進而演化成彪悍的民風。
其實本質上,區別並不是很大。
任何地方的人,只要調教得當,都能成爲難得的精兵。”
楊大其實也明白這個道理。
只是相比於花大量的時間去精心的調教精兵,還不如直接招收精兵胚子來的快。
本身這是一個捷徑。
或許,是聰明的楊大,已經感覺到了以後會有大事發生,所以現在纔不遺餘力的想要壯大麾下的勢力。
楊七大致上能夠猜到一點兒楊大的心思,只是他沒有點破。
事實上,他本質上做的事情,其實就是楊大現在想做的。
只是因爲眼界的不同,楊七的佈局遠比楊大能想到的更大,也更長遠。
“不說綏州了,說一說東勝州,以及好水川所在的那一座山。”
楊七自信的道:“我所料的不差的話,野乞幹泊最終會答應我的要求。而在王貴叔率領的大同軍進入到党項後,也就是雙方交接東勝州所在的那一片的地方。
東勝州的党項人比較多,我們雖然能夠輕易的從党項人手裡拿到東勝州。但是並不代表我們能夠很快的消化東勝州。
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東勝州都需要有人駐守。
特別是包括好水川在內的兩個峽谷。”
好水川,這在現在的大宋,只是一個普通的地名。
可是在以後的大宋,卻是一個永久的傷心地。
其受到的恥辱,即便是千年以後,依然刻在人們心裡。
楊七要做的事情很簡單,他就是要把這個將會成爲民族恥辱的地方,僅僅的握在自己的手裡。
同時,藉此緊握住党項人的喉嚨。
過了好水川,党項族地內,幾乎都是遼闊的平原,一馬平川的。
只要楊七握緊了好水川,就等於在先天上佔據了優勢。
隨時隨地的能夠通過好水川,襲擊党項。
野乞古谷渾就是看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死不鬆口。
若是換做其他的地方,野乞古谷渾估計早就答應了。
“讓大同軍駐守在好水川?”
楊大試探性的問。
從楊七提出了好水川的問題以後,楊大就明白了楊七提出這個問題的用意。
那就是誰去駐守。
楊五點頭道:“復興軍要駐守復興關,遊騎軍要巡邊,唯有大同軍是空閒的。”
楊七搖頭,斬釘截鐵的道:“大同軍必須駐守在大同府城內,雖然大宋對我們現在沒動作,但是我們不得不防。”
黑心眼趙光義可不是啥好人,背後捅刀子這種事,他可是經常幹,而且還乾的特別起勁。
楊七正是因爲了解趙光義的秉性,才時時刻刻都在提防他。
楊五眼見楊七直愣愣的看着他,驚聲道:“你不會是想讓我率領着鐵騎軍去吧?”
楊七鄭重的點頭。
楊五失聲叫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鐵騎軍可是你麾下的精銳,也是被你給予厚望的。你讓他們訓成以後,就是幫你去東勝州收拾小毛賊?
再說了,鐵騎軍從一開始,就是爲了對付大軍準備的兵馬。面對成千上萬的大軍,才能發揮出他們的優勢,面對一羣小毛賊,只會磨滅掉他們身上的血氣。”
楊七道:“五哥,你說的也有道理。但是現如今,我們找不到其他面對大敵的機會。鐵騎軍想要儘快的完成蛻變,就只能通過剿滅小毛賊開始。
還有,我之所以派鐵騎軍去好水川鎮守,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任務。
那就是一旦大同軍進入到了党項以後,有什麼困難,你們鐵騎軍就必須趕到救援。”
負責策應大同軍,這個說法勉強讓楊五滿意了一點。
楊五又道:“鐵騎軍的裝備如今都被你賣了,我們過去了穿啥作戰?”
楊七笑道:“這也是我派遣你們去好水川的另一個目的。在裝備沒有到位之前,訓練不能耽擱下。東勝州地廣人稀的,正好方便你們馳騁。剿滅東勝州內的小毛賊,也能讓鐵騎軍在最短的時間內見血。當你們正式成軍的時候,也不用再去找機會讓他們見血了。”
楊五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了,我們去坐鎮好水川。”
楊七滿意的點了點頭。
……
此後,過了十天時間。
野乞古谷渾派去給野乞幹泊送信的信使也回來了,並且還帶領了幾個看着年級不小的老騎兵。
楊七所料的不差,野乞幹泊雖然痛恨楊七趁火打劫,但是還是答應了楊七的要求。
畢竟,兩族大戰在即,野乞幹泊沒時間再耗下去。
而且,和李繼遷手裡的地盤相比,東勝州以及過山以後的百里之內的一州半的地盤,並不算什麼。
一頭牛和一個饅頭擺在桌前,當然是牛更重要。
野乞古谷渾在拿到了野乞幹泊的回信以後,找到了楊七,傳達了野乞幹泊的意思。
“我父已經答應了你的要求,我父希望你儘快的派遣大同軍進入到党項,幫助我們禦敵。同時,他也希望你儘快的把一千套的裝備交付給我們帶回去。”
楊七笑眯眯的看着野乞古谷渾,問道:“我什麼時候能見到購買裝備的錢財?什麼時候又能見到東勝州以及過了山以後的百里之內的地方歸於我名下?”
野乞古谷渾沉聲道:“按照之前你所說的,我父可以先付你一半的錢財,也就是四十萬兩。一半的現錢,一半的牛羊,已經派人送到了豐城。
你們負責把裝備給我們送到了豐城邊陲處,我們就會把錢和牛羊交付給你們。
剩下的錢財,我父說用繳獲付。”
楊七毫不猶豫的點頭。
野乞古谷渾又道:“我父已經開始撤離東勝州內我族的族人,只要大同軍進入黨項。你就可以去接管東勝州以及過山的百里之地。”
楊七大喜,高聲讚歎,“痛快。”
賣買已成。
楊七很像請野乞古谷渾吃一頓好的,他親自下廚。
可惜野乞古谷渾不領情。
他當即就要楊七在他們監管下,親自把裝備打包,運送往邊陲。
爲了避免出意外,野乞古谷渾一行準備隨行。
楊七已經更換了不少裝備裡面的部件了,他也不打算繼續使壞。
野乞古谷渾既然要隨行,楊七也答應了。
送走了野乞古谷渾,楊七回到了宅院裡以後,就開始寫信。
兩封信,一封是讓人交給王貴的,命令王貴即刻率領大同軍開拔,前往党項。
另一封信是交給寇準的,他召了寇準到復興關,有要事要商量。
兩封信很快就被送了出去。
……
三天後。
寇準騎着一頭驢,晃晃悠悠的進入到了復興關內。
而在寇準身後,跟着十幾個騎着高頭大馬的衙役。
場面看着有些滑稽。
楊七早已得到了通報,在得知寇準已到的時候,就親自趕到了門口迎接。
見到寇準騎驢,別人騎馬的時候,楊七哭笑不得的道:“姓寇的,老子又沒虧待你,你如今每月俸祿上百兩,卻騎一頭老驢來見我。你是故意在寒饞我?”
半年不見,寇準成熟了不少,正值風華正茂的年級,他卻蓄了一點兒短鬚。
似乎有了短鬚的陪襯,他顯得更成熟,穩重,威嚴。
人常說,做官久了,身上就會有一種威嚴。
楊七沒想到,才做官三年多的寇準,居然也開始身具威嚴。
不過,寇準一開口,身上的威嚴立馬消失不見。
“臣寇準,見過虎侯。”
寇準滑下了驢背,一板一眼的向楊七施禮。
楊七擺了擺手,道:“不必多禮,快入府。我有要事要和你商量。”
寇準打發了跟着他的衙役們去休息,他跟着楊七進入到了府內。
楊七早已命人準備了一桌上好的酒菜招待寇準。
引着寇準入府以後,就直接上了飯桌。
寇準表現的一板一眼的,禮數很周全。
楊七皺了皺眉毛,等到他們二人坐定以後,纔開口問寇準,“寇兄今日爲何如此恭謹?往日裡那個灑脫的寇兄去那兒了?”
自從楊七認識寇準以來,寇準在楊七面前表現的從未客氣過。
如今突然之間變的這麼客氣,讓楊七有些不習慣。
寇準聽到了楊七發問,感慨道:“今時不同往日,自從你虎侯的名頭坐實以後,你儼然成爲了西北一霸。下官這個當臣子的,自當恭謹。”
楊七皺眉,問道:“我怎麼感覺寇兄你沒說實話。”
寇準嘆了一口氣,說道:“你知不知道,咱們大同府和復興府治下,看似風平浪靜,其實已經暗起波瀾了。”
楊七挑眉,“這話是什麼意思?”
寇準瞥了楊七一眼,沉聲道:“據我所知,朝廷派出了不少的探子,暗中在拉攏我們治下的官員。他們不惜用各種下作的手段,逼迫着我們治下的官員投靠了他們。
而這些官員,又擰成了一股繩,互相推舉朝廷暗地裡派過來的人在咱們手下爲官。
以前我一直忙於政務,並沒有注意此事。
直到近日,我爹找我深談,我才知道了此事。
他們那些人找到了寇氏宗族,還有我爹和我的同窗好友,寫信給我們父子,勸我們棄暗投明。”
寇準本以爲楊七聽到了這話以後,會很震驚。
卻沒想到楊七居然笑嘻嘻的問他,“朝廷給你許了一個幾品官?”
寇準苦笑道:“京官……刑部員外郎……”
楊七挑眉,譏諷的笑道:“從六品,朝廷的格局也不大嘛。回頭再有人來勸你,你就告訴他。朝廷若是能許你一個參知政事的位子。我楊延嗣立馬放人。”
寇準愕然道:“你這麼看好我?”
楊七盯着寇準,笑眯眯道:“太平興國五年的同年,唯有你和蘇易簡蘇兄,是我最看重的兩個人,你二人皆是宰輔之才。”
寇準啥話也沒說,只是起身對着楊七躬身施禮。
很多時候,知遇一個人,遠比給予一個人的官爵更重要。
這也是寇準爲何死心塌地的跟着楊七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