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七被寇準堵在門口,愣了很久,才直愣愣的盯着寇準。
“蘇兄……咳咳咳,你真想知道?”
楊七眼神怪異的看着寇準,
寇準被看的心裡有些發毛,他愕然道:“有什麼不足與外人道也的內情嗎?”
楊七吧唧着嘴,沉吟道:“蘇兄的情況有些特殊,也沒什麼不能對外人說的。只是,知道了蘇兄下落的人,那可就跟蘇兄綁在了一條船上了。
一旦泄露出去,那可要大家一起死的……”
寇準眨巴了一下眼睛,壓低了聲音道:“有這麼可怕?”
楊七果斷點頭。
寇準沉吟道:“那你既然知道,應該就跟蘇兄是一條船上的人。而我跟你又是一條船上的人。結果其實是一樣的。
那你告訴我吧!”
瞧着寇準眼睛裡充滿的求知慾,楊七決定把實話告訴寇準。
反正寇準已經上了他在賊船,也知道他跟南國有些關係,再多知道一點兒也沒關係。
即便是寇準說出去了,那也是大家一起承擔結果。
“附耳過來。”
寇準豎起耳朵靠近楊七。
楊七低聲道:“現任南國國相便是蘇兄。”
寇準下意識呢喃,“現任南國……”
“!!!”
寇準猛然擡頭,驚恐的看着楊七。
寇準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很容易從楊七的一句話內判斷出很多東西。
首先,蘇易簡和他,是楊七最欣賞的人。
而蘇易簡一個宋人,卻在南國擔任國相。
他寇準,在西北給楊七這個土霸王擔任統御文官,類似一個小國國相的職責。
楊七又跟南國關係匪淺……
寇準驚恐的搖頭道:“不可能!”
楊七笑眯眯的看着他,像是一個惡魔一樣,“猜到了嗎?!”
“我什麼都沒聽到!我什麼都不知道!”
寇準發瘋似的跑出了楊七的宅院。
全然沒有來時施施然的態度。
他在楊七宅院門口,搶過了一匹馬,騎着就跑。
楊七立馬派人去同時復興府跟隨寇準一起來的衙役,並且還派了兩個稻草人去跟上寇準。
寇準策馬狂奔,一路奔出了復興關。
出了復興關,更是漫無目的的狂奔。
這種狀態足足持續了四個時辰。
在他身後,兩個稻草人緊緊的跟隨着。
而那些從復興府跟來的衙役,完全跟不上寇準的胯下戰馬的腳步。
寇準一直狂奔到了一座大山的腳下,跳下了馬背,撲到了順山流下的小溪邊上,狠狠的把腦袋扎進水裡。
許久,他猛然擡起頭,水花四濺,打溼了他的衣襟他也全然不顧。
寇準擡起頭,盯着蒼穹,大聲的咆哮了一聲。
“造孽啊!”
寇準被嚇的不輕,此前他還在楊七宅子裡,堅定的認爲不可能有人能在兩三年之內赤手空拳的建立一個國家。
而,現實卻給了他狠狠的一巴掌。
楊七在邕州任職兩載,被召回了汴京以後,基本上一直奔波在汴京城和原代州之間,再也沒涉足過毗鄰南國的地方。
也就是說,楊七用了短短兩年時間,就創立了一個國家。
這絕對是一件相當恐怖的事情。
在沒搞清楚楊七和南國的關係之前,寇準還覺得,楊七以及治下的兩府或許還能搶救一下。
只要楊七找到一個適當的時機,向大宋示弱。
大宋藉着機會封楊七一個王爵。
和光同塵之下,兩三代以後,兩府之地也許就真正的歸屬於大宋。
大宋也可藉機把版圖向外延伸。
然而,寇準在知道了楊七和南國的關係以後,就知道了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
因爲,楊七從一開始的時候,就已經和整個大宋分道揚鑣。
南有南國,北有兩府之地,以後地盤會更大。
一南一北,形成了一個牽制的局面。
幾十萬的兵馬擺在南北兩翼,捏住了大宋的首尾。
大宋對楊家,也只能望洋興嘆。
楊家已經徹底擺脫了被大宋制約的命運。
不僅如此,楊家還能反客爲主,制約大宋的命運。
寇準驚恐的發現,大宋以後不僅得看遼人的臉色過日子,還得看楊家人的臉色過日子。
而楊家的態度,完全取決於楊七的態度。
畢竟這一切的幕後操手,都是楊七。
更讓寇準覺得驚恐的是,從一開始他就被騙上了賊船,一直到現在,陷進去拔不出來的時候,才得知了真相。
寇準在小溪邊上待了好久,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唉聲嘆氣,一會兒放肆的咆哮。
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個神經病在撒潑。
任誰也沒辦法把這個渾身溼漉漉,滿身淤泥的傢伙,可坐鎮兩府的主官聯繫在一起。
兩個稻草人勒馬停在了距離寇準不遠的一顆樹下,靜靜的看着寇準在發瘋。
寇準放肆的發泄了一場,步履闌珊的跨上馬背,再次策馬狂奔。
他並沒有策馬去復興府城,而是反身向復興關奔去。
……
復興關內。
送走了寇準一行以後,楊七就到了東營。
經過了首輪的篩選,一共有九千六百四十三名鐵騎軍的軍卒通過了第一次的考覈。
有近三百多的人被淘汰。
淘汰了的軍卒,第一時間就被楊大吸納進了復興軍。
楊七和楊五對此都毫不在意。
大浪淘沙,淘出去的都是沙子。
鐵騎軍的軍卒,就是要通過千錘百煉,成爲金子。
以後的鐵騎軍的考覈制度只會更加苛刻,淘汰的人會變的更多。
不過,以後淘汰的人,也不會被踢走,而是會被編入到預備營,成爲鐵騎軍正規軍的僕從。
九千六百四十三名的鐵騎軍軍卒,在接受了楊七的檢閱以後,正式的開拔,踏上了去東勝州的征程。
他們不僅要趕在党項人交接之前就要趕到邊陲守衛,還得在快速接管東勝州的時候,剿滅東勝州內的一些趁機作亂的匪徒。
同時,在接管了東勝州以後,還得在好水川內築造兵營,並且駐守好水川外以西百里外,長達三百里的邊陲。
總之一句話,那就是時間緊,任務中。
有關於鐵騎軍所需的一應的物資,楊七已經去信給陳耀,命令他準時送到鐵騎軍趕往東勝州的必經之路上。
“猛!”
“猛!”
“猛!”
在復興軍莊嚴的嘶吼聲中,鐵騎軍在楊五帶領下,出了復興關。
復興關外,農墾兵團的三萬在編軍籍的老少爺們也打點好了行囊,跟隨着他們一起前往東勝州。
農墾兵團的在編軍籍的百姓,足有八萬,人員很龐大。
也是楊七麾下的兵馬自給自足的一種保障。
東勝州地域遼闊,人口稀少,正需要農墾兵團的人去開闢。
這個時候,農墾兵團的好處也就體現出來了。
半軍管的農墾兵團,根本不需要號召,也不需要動員,楊七指到那兒,他們就前往那兒。
合計近四萬人的隊伍,浩浩蕩蕩的行進在復興關外的路上,綿延了好幾裡。
楊七站在復興關的城頭上,遙望着遠去的他們,感慨道:“在這個缺乏機械的年代,人口才是根本啊。”
此時此刻的楊七突然覺得,只要給他人口,他就能創造出許許多多震驚世界的壯舉。
“什麼機械?”
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在楊七耳畔響起,楊七轉頭一瞧,楊大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他身後了。
楊七扯了扯嘴角,輕笑道:“沒什麼……你不是剛弄到了鐵騎軍淘汰的軍卒,正準備大肆操練復興軍嗎?怎麼有閒心到城牆上來。”
楊大揹負雙手,看着楊七說道:“鐵騎軍走了,想必你也不會在復興關多待吧?”
楊七遲疑了一下,還是誠實的點了點頭。
楊大唏噓道:“什麼時候走?”
楊七道:“我已經派人給殤傾子去信了,等他到了復興關,我就走。”
楊大點點頭,沉吟了片刻,低聲道:“最近復興軍中出現了逃兵……”
楊大的聲音很低,楊七卻被驚的不輕。
“怎麼回事兒?”
楊大苦笑道:“在軍營裡待久了,有些意志不堅的,憋的難受……”
楊七有些哭笑不得,他怎麼也沒想到,楊大居然會給出這麼一個答案。
這確實是一個問題。
五萬多血氣方剛的男人堆在一座營寨裡,終日見不到一個女人的影子,憋久了確實容易出問題。
這個問題不光存在於楊七麾下的兵馬裡。
在大宋,這個問題也很嚴重。
因此,在大宋的軍中,有一個不爲人知的行業。
營妓……
歷代的史書中,對於這件事都難以啓齒,羞於展示給世人。
可是她們確實是存在的。
而且大多都是犯官之妻女。
楊七可沒那麼喪心病狂,在軍中設立營妓。
在南國的時候,南國大部分的軍隊基本上採取的都是軍民一體的慣例政策。
他們的家距離營地很近,他們每一月都有回家探親的假期。
甚至一些高級將官,平日裡乾脆就睡在家裡。
而這種情況卻不適用於西北。
即便是楊七在復興關設立軍民一體的政策,楊大也不會允許。
復興關乃是戰略要地,楊大絕不會允許軍民混在一起,增加復興關的守衛難度。
楊七低頭思索了很久,擡頭問楊大,“大哥,你覺得讓軍卒們到了一定年齡以後退伍如何?”
楊大皺眉,“一定的年齡?四十?五十?”
楊七搖頭道:“二十五。”
楊大果斷拒絕道:“這不可能。”
楊七笑道:“我所說的退伍,並不是說讓所有人退伍,而是班正級以下的軍卒們退伍。這樣就能保證在我們遇到戰事的時候,即便是帶領着新兵,指揮上也不會出現混亂。
而且,一旦碰上了戰事,我們可以靈活的延長軍卒們的服役期。同時也能召回那些退伍的老兵。
換句話說,就是藏兵於民。
我們一下子養不起那麼多的兵馬,所以我們只需要在嚴苛的訓練過他們以後,又讓他們回到百姓中間去,自己養自己。
等到我們需要的時候,又能召回來。
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不僅可以以最少的錢財,養最多的兵馬。
同時,也能緩解軍卒們想家,以及憋得難受的問題。”
聽過了楊七的解釋,楊大似乎並不滿意,依舊皺着眉頭,“那各級將官的問題,你又如何解決?”
楊七愣了愣,說道:“各級將官家屬的數量並沒有軍卒那麼多,遷移起來也方便。可以在軍寨附近,就近建立城鎮,就近安置。每一旬的時候,適當的給予一定的假期。”
楊大眉頭緊鎖,沉吟道:“你這個想法太大膽了,前所未有。幾乎可以說是無跡可尋,難保不會出什麼岔子。”
楊七正色道:“不會。”
楊大道:“要不邀請爹、洪叔、王叔,還有殤傾子,以及各級的團正,一起坐下來探討一下。”
楊七點點頭,道:“那就以我的名義,邀請他們到復興武院,一起探討一下。順便也能給復興武院長長臉面。”
“好。”
……
兄弟二人商量過了此事,就各自離開,
楊七剛下了復興關城牆,迎面就撞上了雙眼赤紅的寇準。
寇準衣服上沾滿了泥巴,披頭散髮的,渾身亂糟糟的。
楊七有些意外的看着寇準,“你不是回覆興府城了嗎?怎麼把自己弄成了這個德行?難道是被人搶了?復興關附近居然有匪徒,你說說匪徒在哪兒。我派人去圍剿了他們,爲你報仇。”
“楊延嗣……”
寇準紅着眼睛,低吼了一聲,揮舞着拳頭瘋狂的砸向了楊七。
楊七側身,輕易的躲開了寇準的拳頭。
而寇準全然沒有停手的意思,一通王八拳亂捶。
發現了這一幕的軍卒們想要上前擒住發瘋的寇準。
卻被楊七擡手製止了。
以寇準的武力,是不可能傷到楊七分毫的。
楊七看出,寇準明顯的是有怒火要發泄,所以就任由他在那裡亂捶。
寇準一套王八拳,足足打了半個時辰,最後脫力了,才癱倒在地上。
楊七笑眯眯的蹲在寇準眼前,“還是接受不了,所以想找我發泄一下?”
寇準喘着粗氣,揮動手臂,低聲道:“你讓我打你一下……”
楊七搖頭,吧嗒着嘴,道:“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你就更應該知道,打我可是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