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七抽了抽嘴角,他也覺得有些奢侈。
田地荒蕪,這個楊七不在乎。
畢竟荒地裡長草,草死以後會繼續肥地,如此輪迴,並不會太損傷地。
也就是說,那些荒廢的地,什麼時候開墾都一樣。
可是一尺多厚的木牆,確實奢侈的有點過分。
“人家就奢侈了,你能咋辦?”
楊七看向寇準。
寇準義憤填膺的道:“明明個城鎮裡,有那麼多空屋子,他們不住,偏偏要自己再建,簡直是浪費木料。傳令給他們,限制他們建屋。還有,你不是派遣了三萬農墾兵團過去嗎?讓他們參與到開墾中。絕不能讓他們把地浪費了。
浪費一年的地,那就等於糟蹋了一年的糧食。
這是在造孽。”
楊七無奈的翻了個白眼,道:“農墾兵團的人,已經在好水川外開始開墾荒地了。你別忘了,好水川外還有百里之地,是我們的。而且,農墾兵團除了要開墾荒地外,還要幫助鐵騎軍築造要塞、堡壘、訓練場、軍營。根本無暇顧及東晟府內的其他地。”
寇準捏着拳頭,憤怒道:“那就搶人,有多少搶多少。”
楊七有些爲難道:“搶人容易,可是送到東晟府,難度就比較大。除過第一次敵人沒有防備,或許能搶到一些人口。第一次過後,就回變的很艱難,有可能還會得不償失。”
寇準紅着眼,問楊七,“爲什麼大宋每年有那麼多人沒地種,被餓死。而咱們偏偏地多的種不完?”
楊七沉默了。
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寇準這個問題。
按道理說,楊七回答寇準這個問題並不難,無非與土地兼併,官商勾結,欺壓百姓等等。
但是,很多人都能看到這一點,卻無力去解決這個問題。
寇準是一等一的聰明人,自然也能夠看到這個問題。
他要的不是一個答案。
而是恨大宋朝廷不作爲。
跟着楊七越久,寇準覺得自己對大宋朝廷就越失望。
沉默了半晌,楊七突然開口,道:“或許……你可以嘗試,從大宋買一些人口過來……”
寇準一下子就聽明白了楊七的意思。
他咬着牙,緊握着拳頭,從嘴裡蹦出了三個字。
“給我錢……”
楊七一臉慎重,“一旦這麼做了,就等於是在挖大宋的牆根。傳出去以後,你寇準以後就再也和大宋無緣了。
即便是你以後打賭贏了我,你拿着三府之地去投大宋,也一樣會落一個遺臭萬年的名聲。”
寇準雙眼赤紅,撲到楊七面前,衝着楊七咆哮。
“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
“給我錢!很多錢!”
楊七長嘆了一口氣,輕聲道:“去南國錢行拿……”
寇準像是一隻發怒的獅子,瞪着眼睛想吃人。
在聽到了楊七准許他去南國錢行拿錢的時候,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楊七的書房。
寇準走到門口的時候,就聽到了楊七在他背後悠悠的說道:“你寇準是一個好官,真正爲百姓的好官……”
寇準渾身顫抖了一下,卻沒有說一句話,大步離開了楊七的書房。
從這一刻起,寇準算是真正成爲了楊七麾下的一員。
至於之前二人商定的那個賭約,已經無關緊要了。
寇準要從大宋弄更多的人到東晟府,就相當於在挖掘大宋的根基。
而他這麼做,也會觸動大宋許多豪門、世家、權貴的利益,甚至還有許多讀書人。
他會被黑心腸的讀書人描繪成一個黑暗的奸佞,一代代被唾罵下去。
也正是因爲如此,寇準再無成爲一個宋臣的可能。
楊七得寇準歸心,明明如虎添翼,可是他卻高興不起來。
楊七是一個重情義的人,不論是親情還是友情。
硬生生把一段友情,掰成了君臣,這其實不是楊七想要的。
但是事宜至此,就再也沒有挽回的可能。
……
一切的事情都在按照楊七的計劃在進行,楊七顯得很輕鬆。
但是,輕鬆歸輕鬆,他卻在復興武院待不下去了。
有老楊的地方,老楊就不想看到楊七出現。
老楊狐假虎威的在復興武院裡稱王稱霸,但是他覺得楊七這個老虎有點礙眼。
老楊很喜歡復興武院的氣氛,也很喜歡復興武院的教學模式,更喜歡給那些渴望知識的學子們講解知識。
但是他頭上沒有一個合適的名頭,又不願意跟楊七低頭。
所以,他覺得楊七待在復興武院,有點兒影響他的威名。
於是乎,每天黃昏的時候,老楊揹負着雙手,在楊七書房門口踱步而過。
每一次過去,都會冷哼一聲。
“放着正事不做,整天躲在這裡偷懶,真給老楊家丟臉……”
扔下了這句話以後,就果斷走人。
一連三天。
楊七也明白了老楊的意思。
於是乎,楊七在老楊嫌棄的目光中,踏上了回大同府的路。
楊七一走,老楊就果斷的宣佈了自己對復興武院的主權。
他大大咧咧的召集了復興武院的所有教習和學子們,當衆宣佈,“復興武院山長之位,空閒已久,大家都知道吧?
知道爲什麼從創院至今,復興武院山長之位都空缺嗎?”
“不知道……”
老楊嘿嘿一笑,道:“那是因爲,楊延嗣和楊洪等人,苦苦哀求老夫擔任山長。老夫一日不答應,復興武院山長之位就一日空缺。
就在昨日,楊延嗣、楊洪等人,再一次苦苦哀求老夫。
看在他們多次哀求老夫可憐的份上,老夫就勉爲其難的答應了。
所以,從今日起,老夫就是復興武院山長。”
穆羽等教習,當即就看向了楊洪這個副山長。
楊洪當即就想罵娘。
苦苦哀求?
楊業,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以前沒這麼厚的臉皮。
你的骨氣呢?你的威嚴呢?
心裡不爽歸心裡不爽,但是楊洪知道,老楊說的有一半是對的。
復興武院從創立至今,山長之位空缺,就是在等老楊。
畢竟,在這西北,有資格擔當復興武院山長的,也唯有老楊和折御勳二人。
折御勳是不可能拋下折家家主身份幫楊七做事的。
所以,就只剩下了老楊一人有資格擔任山長。
“見過山長……”
在衆目睽睽之下,楊洪向老楊拱手施禮。
楊洪沒辦法去戳穿老楊的謊言,以老楊的身份,在這種場合下說出這種話,那就是孤注一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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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楊洪戳穿了老楊的謊言,那麼老楊很有可能終生都不會在踏足復興武院。
楊七若是知道了,肯定會跟楊洪急眼的。
一衆教習們見到楊洪向老楊施禮,自然而然的就認可了老楊的話是真的。
當即,教習們也開始向老楊施禮,學子們緊隨其後。
自此,老楊這個復興武院山長的身份就落實了。
正在前往大同府城路上的楊七,在從彭湃口中知道了這個消息以後,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卻什麼也沒有說。
老楊能以這種厚臉皮的方式接掌復興武院,除了他本身喜歡上了教書育人以外,還是想借此發泄心裡對楊七的不滿。
如果楊七拆了老楊的臺,那麼老楊就能名正言順的請家法打一頓兒子出出氣。
但是,楊七又怎麼可能給老楊這個機會?
……
處暑這天,楊七風塵僕僕的到達了大同府城。
到了府門口的時候,瞧着家丁僕人們忙出忙進的在搬東西,讓楊七看的有點懵。
“什麼情況?”
眼尖的僕人們早已看到了楊七的身影,有人進去報信,有人迎上了楊七。
“小人見過七爺。”
楊七指了指正在搬東西往馬車上裝的僕人們,問道:“這是做什麼?”
僕人躬身,笑道:“回七爺的話,今早的時候,老夫人收到了老爺的信,說是要搬到復興府去住。老夫人就命令小人們收拾東西……”
楊七愕然,看向彭湃。
彭湃低聲解釋道:“老爺用的是八百里加急的快信,咱們在路上耽擱了一下。所以老爺的信比咱們更快。”
楊七苦笑道:“這到底是多不待見我,纔會這麼做……”
“別瞎說……”
佘賽花不知道何時出現在了門口,聽到了楊七的話,埋怨道:“自從你爹卸了兵權以後,每日裡閒在家裡,快悶死了。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喜歡的事兒,自然得上心。”
楊七跳下了馬背,無奈道:“可是我剛回來,您就要搬走,我怎麼有種被拋棄的感覺。”
佘賽花白了楊七一眼,“又瞎說,你爹年齡大了,娘擔心他在復興府一個人照顧不好自己,所以纔過去照顧他。
你要是覺得不舒服,也可以搬過去一起住。”
“呸呸呸……”
楊七連呸幾口,笑道:“算我多嘴了……”
佘賽花哼了一聲,“看你下次還敢亂說話。”
在佘賽花面前,楊七總是沒個正形,總是像個孩子。
佘賽花一邊指揮着僕人們裝車,一邊對楊七道:“要說有被拋棄的感覺,那還得數你兒子。你說說,從宗衛出生到現在,你待在他身邊的時間有多久……
還有……算了,回頭你自己去看了就知道了.”
楊七尷尬的一笑,“有點忙……”
佘賽花瞪了楊七一眼,再沒說話。
楊七也不好再去自討沒趣。
不過,經過了佘賽花的提醒,楊七也確實有點兒想兒子了。
向佘賽花告罪了一聲後,往他自己住的小院跑去。
進入到小院,沿着竹林正中的青石路向前。
在臨近硃紅小樓前湖畔的時候,楊七看到了溫馨的一幕。
湖畔。
曹琳在地上鋪上了一層席子,席子上又鋪上了一層軟毯,一個小小的人兒,在毯子上翻滾着亂爬,嘴裡還咿咿呀呀的叫喚着。
曹琳跪服在地上,不停的在逗弄他。
初醒輕盈的坐在躺椅上,瞧着母子二人暢玩,笑的眯起了眼。
在初醒身旁,站着一個身穿綠衣的婢女,瞧着模樣很秀麗,而且給人一種熟悉的感覺。
場面很溫馨,一下就給人一種家的感覺。
楊七沿着湖畔,快速的走到了小樓前。
他的腳步聲早已驚醒了衆人。
曹琳、初醒,兩女見到楊七就是一喜。
雖然之前曹琳和楊七有些許的不愉快,但是之後曹琳主動服軟,楊七又懲罰了曹琳一次。
那些個不愉快,很快就消失了。
夫妻沒有隔夜仇,牀頭吵架牀尾和。
“郎君~”
“郎君……”
“見過公子。”
三女施禮。
“不必多禮……”
楊七撫手。
曹琳順勢把小小人兒抱在懷裡,輕聲對他說道:“小宗衛乖,快看,爹爹回來了。”
當楊七走到了三女面前的時候,曹琳順勢把小小人兒交到了楊七懷裡。
小小人兒在楊七懷裡,不停的撲騰。
伸胳膊蹬腿的,煞是可愛。
楊七一下就被暖化了。
然而,可愛的場面沒有持續多久。
在小小人兒嗅到了楊七身上那陌生的氣息一口,‘哇’一聲哭了出來。
楊七嘗試着哄了一下,手忙腳亂的折騰了一會兒,愣是沒哄好。
然後不得不尷尬的重新把小小人兒交到了曹琳懷裡。
說來也怪,小小人兒一到曹琳懷裡,立馬不哭。
楊七這個時候才清醒的意識到,自己貌似並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
尷尬的搓了搓手。
楊七想找個話題,緩解一下氣氛,猛然瞧見了初醒身邊的婢女,愣了愣,微驚道:“你是……如夢?”
如夢淺淺欠身,笑道:“沒想到公子還記得奴婢,奴婢正是如夢。”
楊七瞧了瞧初醒,又看了看如夢,笑道:“你們姐妹二人能聚在一起,確實是一樁喜事。說來慚愧,當初我在汴京,雖然離你很近,卻沒辦法讓你們姐妹團聚。”
如夢笑道:“公子不必掛懷,當初楊府蒙難,公子一心都在爲楊府討回公道。公子不願意讓奴婢牽扯到楊府中的恩怨,也是爲了保護奴婢。奴婢知道的。”
楊七欣慰的點了點頭,“你知道就好。”
說話間,曹琳突然笑吟吟的問楊七,“郎君,你有沒有覺得妹妹有什麼不一樣?”
“不一樣?”
楊七疑惑的看向了初醒,卻見初醒俏臉一紅,悄聲底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