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如楊七所料。
當天,傍晚時分,雲霞滿天。
有人似踩着雲霞,進入到了大同府城。
府城內流言紛紛,有百姓在城外三十里外,看到有仙人騎着青牛降臨;也有百姓看到有仙人踏着天邊的雲彩,一閃進入到了大同府城;還有百姓看到,有劍仙御劍而來。
衆說紛紜。
無一例外,都證實了有仙人降臨大同府城這件事。
即便是夜幕降臨,大同府城內依然不能歸於平靜。
仙人,在百姓們心裡,代表着逍遙、長生、自在。
百姓們渴望仙人們的生活,也渴望能得到仙人傳授,從此平步青雲。
楊七對於仙人們沒什麼好感,也不在乎依靠所謂的仙家法術平步青雲。
甚至,楊七還有那麼一點兒不待見所謂的仙人。
但是,他卻不得不招待仙人。
從晌午起,法海老道就進入到了楊府內,寸步不離的跟在他左右,時不時嘟囔一句。
“今日有仙人降臨大同府城,侯爺您作爲一城之主,理應恭迎。”
楊七翻了個白眼,懶得搭理他。
法海老道作爲道家門徒,自然得替道門說話。
到最後,楊七被法海老道煩的不行了,就氣咻咻的喊道:“最多一桌豐盛的酒菜,不能再多了……”
什麼恭迎一類的話,楊七全當放屁。
能許諾一桌子酒菜,已經算是客氣了。
法海老道得到了許諾以後,進入到了楊府的廚房裡,就再也沒出來過。
入夜的時候,一桌豐盛的飯菜準備好了。
足足一百零八道菜,擺滿了整整兩大桌子。
看着法海老道指揮着楊府廚娘佈菜的時候,楊七差點沒掀桌。
最終,楊七還是忍住了。
但是,他暗地裡給法海老道打上了一個養不熟的白眼狼的標籤。
菜擺好了以後沒多久,种放就像聞到了味道,恰逢其會的出現在了楊府內。
种放比法海老道客氣多了,並不是空着手來的。
种放擅於釀酒,今夜他拿來的是他窖藏了二十年的一罈珍藏酒。
一切準備就緒以後,楊七打發了府裡的人下去,讓他們各自回房別出來。
然後他陪着种放在等客人。
當天邊掛起了一彎新月的時候。
一陣清風從楊七設宴的花廳內拂過。
一個人影就這麼隨着清風出現在了花廳內。
陳摶老道隨風而來,大袖飄飄的坐在了楊七的對面,他衝着种放點了點頭,然後就端坐在桌前閉目養神。
“轟隆~”
陳摶老道坐下沒多久,一聲轟鳴聲在花廳前響起,一陣濃濃的煙霧伴隨着轟鳴聲,覆蓋了花廳前的三丈方圓。
楊七皺了皺鼻子,嗅到了濃厚的火藥味,略微扯了扯嘴角。
“裝神弄鬼……”
心裡暗子嘀咕了一句,楊七意興闌珊的等着煙霧散盡。
煙霧後,出現了一位身穿黃袍的道士的身影,道袍上勾畫着一張巨大的八卦圖,八卦圖有三色,紅黑白。
此人年齡不大,黑髮頂着紫金冠,長鬚修的整整齊齊的。
他步入花廳以後,也是衝着种放點了點頭。
但是他並沒有像是陳摶老道一樣閉目養神,而是把目光投在了楊七的身上。
他的目光很有侵略性,似乎要在一瞬間把楊七的一切看的透透徹徹。
楊七的目光同樣帶着侵略性,並且毫不示弱的在觀察這個黃袍道士。
黃袍道士見狀,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卻一句話也沒說。
“嗖~”
一聲箭矢射出的聲音在楊七耳畔響起,他循聲看去。
就看到一道身影,藉着月色,踏着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飛了過來。
這麼拉風的出場方式,一下子引起了楊七的注意。
同樣是一位道士,長相很普通,一身青袍,頭上帶着一定折角的帽子。
落地以後,隨手一勾,長劍落入到了手裡,被他插回了背後的劍鞘。
然後,就見他甩了甩袖袍,一個縱躍,出現在了花廳。
楊七好奇的在青袍道士身上仔細觀察。
觀察了許久也沒看出什麼特別的地方。
於是他搶在了青袍道士點頭之前,驚喜的問道:“御劍飛仙?”
在場的所有人聽到楊七突然發聲,明顯的愣了一下。
然後,只見青袍道士得意的衝着陳摶、黃袍道士、种放三人揚起了頭顱。
陳摶正在閉目養神,完全沒看見他得意的樣子。
种放在自斟自飲,根本不在乎青袍道士揚起的透露。
唯有黃袍的道士,冷哼了一聲,低罵了一句,“裝神弄鬼……”
青袍道士丟給了黃袍道士一個‘你這是嫉妒’的眼神,然後笑眯眯的看向楊七,“虎侯也知道御劍飛仙?”
楊七鄭重的點頭道:“知道知道……”
青袍道士得意的笑道:“虎侯想學的話,貧道可以教你。”
楊七期待道:“是不是打坐練氣,練習出氣感以後,就能培養劍丸,然後養本命飛劍,操縱本命飛劍飛上雲端,日行千里?”
“咳咳咳……”
青袍道士愕然的瞪着眼珠子,半晌之後,輕咳了一聲,尷尬道:“所謂的御劍飛仙,只是一個障眼法,並沒有虎侯說的那麼誇張。”
俗話說,明人面前不說暗話。
青袍道士多多少少通過了一些手段瞭解過楊七的並行,知道期滿楊七,估計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所以他也就沒好意思胡吹大氣。
楊七一聽只是障眼法,一下子就對御劍飛仙失去了興趣。
雖然他從一開始,就多少猜到了一些青袍道士御劍飛仙的內幕。
但是,還是希望能出現一些驚喜。
畢竟,每一個男人心裡,都有一個劍仙夢。
待到所有人坐定以後,楊七掃視了一下在座的四位道士,狐疑的問道:“難道真的沒有修仙練道,長生不死,御劍飛仙這些東西?”
陳摶繼續在閉目養神。
种放繼續在自斟自飲。
青袍道士和黃袍道士對視了一眼,青袍道士遲疑道:“上古流傳下許多的修仙練道的法門,總結起來,無非就是打坐、練氣、煉丹。
據傳上古時期,有許多仙人飛昇。
只是我等資質愚鈍,到如今,也不曾參悟出其中的道理。”
此話一出,基本上已經把楊七心裡的仙俠夢給破滅了。
楊七興趣缺缺的吧唧了一下嘴,說道:“我知道你們想跟我談什麼。我可以跟你們談,但是我之前向你們提過兩個要求,你們必須先答應我的要求。”
正在閉目養神的陳摶老道睜開眼,聲音渾厚的說了一句。
“貧道已經勾除了殤傾子華山劍侍傳人的身份,以後他只是一個普通的道門門徒。而他的一切,以後不會有人操控,全憑他自己做主。”
楊七點了點頭,道:“還有呢?”
“哎……”
陳摶老道嘆了一口氣,神色複雜的盯着楊七,低聲道:“從七日前,到今日,貧道派人給你送了十六份的厚禮。難道不足以打消你和華山劍侍比斗的心思嗎?”
楊七笑眯眯道:“一碼歸一碼。你們幫我剷除敵人,我感激不盡。以後你們道門有用得着的地方,我楊延嗣可以破例幫你們一次。
但是,之前華山劍侍仗着武藝高強,仗勢欺我。這口氣我咽不下去,必須討回來。”
陳摶老道搖了搖頭,無奈道:“罷了,那就隨你吧。”
隨着陳摶老道話音落地,一道身影從牆外一躍而入,落到了花廳前的空地上。
細看此人,正是那一日楊七出雁門關的時候,遇到的老道士。
見到老道士出現,楊七眼中閃過一道喜色,他站起身,伸手提起了提前放在花廳旁的虎頭烏金槍。
“老道士,之前你仗着武藝高強,欺負我。今日你再試試,看看能不能再欺負我一次。”
楊七提着虎頭烏金槍,大步出了花廳,站在了老道士面前,笑問。
老道士顰了楊七一眼,淡然道:“說那麼多有什麼用,手底下見真章。”
“好!”
楊七爆喝一聲,掄起了虎頭烏金槍砸向了老道士。
“嗖~”
老道士手裡的長劍出鞘,直面迎上了楊七手裡的虎頭烏金槍。
“嘭~”
槍劍相交。
虎頭烏金槍攜帶着巨力砸在了長劍上。
老道士手裡隕鐵鑄造的長劍,一下被砸彎成了凹形。
而老道士本人,則被虎頭烏金槍上的力道,震退了六步。
一時間,在場的所有人眼中都流露出了驚愕的身色。
華山劍侍,雖然只是華山道門一脈的護法,但是其勢力卻遠超其他幾支道門分支的護法。
而每一任的華山劍侍下山,從沒遇到過對手。
恰恰就是這麼個無敵的人物,如今卻被楊七一招敗退,可見楊七武藝之高超。
老道士手持着彎曲的長劍,愕然的盯着楊七,“這才短短几個月不見,你武藝居然長進了這麼多?”
楊七一槍刺出,直逼老道士,嘴裡笑着道:“一點點而已……”
老道士一手持劍,一手捏在了劍尖,清喝了一聲。
原本彎曲的長劍,硬生生被他扳直了。
旋即,老道士長劍在空中順勢劃了一個半圓,劍身猶如靈蛇出洞,順着虎頭烏金槍槍頭盤旋而上。
簡單的一招,不僅化解了楊七的中正槍,同時長劍還能順着虎頭烏金槍掠過,絞斷楊七的臂膀。
老道士出手很快,一切幾乎在電光火石之間。
“嘿~”
楊七也眼疾手快,一下看出了老道士這一招的用途。
他持着槍尾的手一震,原本直線刺出的槍頭,突然上挑,瞬間變招。
槍頭的上方,就是老道士的咽喉。
老道士神情一凌,手裡的長劍猛然一顫,如同靈蛇擺尾,劍尖劈在了虎頭烏金槍的槍身上。
虎頭烏金槍上挑的軌道偏移,順着老道士的耳畔擦過。
一滴殷弘的鮮血,滴在了虎頭烏金槍的槍頭上。
老道士後退了三步,收劍而立,神色複雜的看着楊七,“貧道輸了……”
曾幾何時,楊七在老道士手底下,只有被壓着打的份兒。
短短几個月不見,楊七就能跟老道士打的旗鼓相當。
兩人比武雖然只持續了三個呼吸。
但是對於他們這種高手而言,三個呼吸,足以分出高低。
再拼下去,只會兩敗俱傷。
事實上,老道士拼盡全力繼續拼下去的話,應該能勝個一招半式。
但是,他卻殺不了楊七。
因此,他勝個一招半式,完全沒有一點兒意義。
最重要的是,楊七比他年輕太多了,而且習武的天賦也遠比他要高。
這注定了,楊七要超越他,不會太難。
也許楊七以後,走的路,會比他更長遠。
所以,相比而言,現在認輸,要比以後被打的顏面無存要好太多。
“承讓。”
楊七有點兒意猶未盡,但是人家老道士已經認輸了,他也不能窮追猛打。
收起了虎頭烏金槍,楊七展了展袖袍,進入到了花廳內。
重新坐定以後。
陳摶老道率先開口,“楊延嗣,在談事情之前,貧道代表道門,要先問你一問。”
楊七雖然心裡已經猜出了陳摶老道的問題是什麼,但還是很禮貌的說道:“你問吧。”
陳摶老道鄭重的盯着楊七,道:“你會造反嗎?”
楊七譏笑,反問道:“我有機會造反嗎?”
不等陳摶老道繼續開口,楊七就自顧自的說道:“會不會造反我說不好。因爲我可以不去傷害別人,但是我不能保證別人會不會來傷害我,以及我的家人。
真到了性命攸關的時候,我是不會放棄全家人的性命,去成就那些所謂的大義。
我能承諾你們的,只有兩點。
第一,終我一生,絕不會作出對不起炎黃子孫的事兒。
第二,我絕不會允許任何人奴役炎黃子孫,更不會允許任何人肆意的屠殺炎黃子孫,包括我。”
楊七的答案,明顯不是陳摶老道四個人想要的標準答案。
四個人對視了一眼,黃袍道士忍不住開口道:“你的答案,貧道不滿意。沒人逼你,沒人傷害你和你家人的性命,你就不會造反?你楊延嗣並不是一個人,倘若有一天,你手下的人準備好了黃袍,披在你身上,你又如何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