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乞古谷渾看到野乞部族兵馬的時候,就剩下了不到八千人。
其他人去哪兒了?
沒人告訴他。
野乞部族的兵馬,見到了野乞古谷渾的時候,顯得十分的激動。
在楊七的支持下,野乞古谷渾當即就獎勵了這些忠勇的族人。
橫跨五州,近四府之地的草場,全都是眼前這些男人的。
每人分上萬畝也是綽綽有餘。
一瞬間,這些野乞部族的兵馬,一個個都成了坐擁上萬畝草場的大地主。
他們嗷嗷叫着,在野乞古谷渾的帶領下回野乞部族的領地去了。
同行的,還有楊七挑選的一支百人隊伍的稻草人。
解決了野乞古谷渾,此次戰爭的所有事情都告一段落了。
遊騎軍被留在了新設的西夏府鎮守,鐵騎軍則從好水川,遷移到了三川口,協防北境。
楊七、王貴、老楊、穆羽等一行人,率領着僅剩的一萬多大同軍,踏上了歸程。
歷經七日,進入到了豐城。
一進豐城,就撞上了寇準、陳江陵二人。
二人見到楊七,立馬俯首請罪。
“寇準有失,導致賊人入侵大同府,請虎侯責罰。”
“臣陳江陵有罪,讓賊人入侵大同府,禍害百姓多達數十萬,懇請虎侯降罪。”
楊七掃了二人一眼,說道:“奪寇準復興府知府之權,遷任復興府、大同府、東晟府、西夏府四府協領,總管四府一切政務。
奪陳江陵大同府知府之權,改任西夏府知府。西夏府沃土千里,比其他三府地方都要大。那是一塊寶地,如今交給你,就是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多謝虎侯!”
二人並沒有因爲升遷而高興,也沒有因爲降職而沮喪,反而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陳江陵在楊七面前顯得很拘謹,寇準就很灑脫。
倒不是因爲寇準升官了,而是因爲他本身性格就是如此。
“聽說,夏州被打爛了?”
寇準試探的問楊七。
楊七沒有猶豫,點了點頭,“確實被打爛了,而且夏州的百姓也被糟蹋一空了。”
陳江陵聽到這話,臉皮明顯抽搐了一下。
西夏府都沒人了,我這知府去,當什麼官兒?
寇準似乎比陳江陵更操心這個問題,他煩躁的問楊七,“又從哪兒去弄人?殤傾子在遼國搶了一次,加上我從大宋花錢買人,如今才勉強把東晟府填了一半。
而今又多了一個比東晟府大一倍的西夏府,上哪兒去弄人?
要不,再讓殤傾子去搶一次?”
楊七瞪了寇準一眼,沒好氣道:“你乾脆直接讓殤傾子拿三尺白綾吊死在復興關得了。從遼國搶了一次人,遼國已經有了防備,再去,豈不是羊入虎口。
而且,我已經把殤傾子的遊騎軍留在了西夏府駐守。”
寇準急躁的道:“那怎麼辦?從遼國搶不到人,大宋如今也在嚴查人口買賣,從大宋也弄不到人。難道就這麼任由西夏府空着?”
“大宋……”
楊七低吟了一句,冷冷的道:“那就以我的名義寫一封信給趙光義,讓他送十萬人過來。”
寇準瞳孔一縮,驚愕道:“這怎麼行?”
楊七側目,冷哼道:“哼!有什麼不行,反正災民、乞丐、土匪的,他也養不起。與其留着被那些貪官糟蹋,不如送到我這裡來。”
寇準小聲解釋道:“我是說,陛下會答應嗎?”
楊七冷聲道:“他也可以不答應。”
寇準驚恐道:“你想做什麼?”
楊七遙望着大同府,悠悠道:“把雁門關裡的三萬禁軍給餓死,你覺得如何?”
“嘶~”
寇準倒吸了一口冷氣,震驚道:“你這是要撕破臉皮……”
楊七冷聲道:“是他先撕破臉皮的。他不要臉,還想要讓我給他留臉,做夢。”
寇準面目凝重的道:“那要是你把雁門關裡三萬禁軍都給餓死了,人家也不給呢?畢竟,雁門關在大同府境內。按如今的關係,人家駐防不駐防,在名義上都說得過去。”
楊七眯着眼一笑,淡然道:“那我就寫一封奏疏送到遼國請封……”
“你狠!”
丟下了這話,寇準頭也不回的就離開了。
楊七若是真的向遼國請封,那就被釘在恥辱柱上了。
而趙光義,同樣也會被釘在恥辱柱上。
不僅如此,趙家的江山也就變的岌岌可危了。
雁門、復興兩關在手的楊七,隨時可以放遼人入關。
到那個時候,大宋可就真的要看楊七臉色過日子了。
雖然寇準心裡清楚,楊七絕不會這麼幹。
可是,嚇唬趙光義,以及大宋的滿朝文武,足夠了。
……
楊七率領大同軍回到大同府的時候,寇準代替他書寫的信件已經被八百里加急送到了趙光義的案頭。
“嘭!”
“豈有此理!”
趙光義憤怒的把龍案上的筆墨紙硯掃到了地上。
血紅的硃砂墨,濺滿了御階,御階上殷紅一片,像是有人喋血在此。
“他竟敢威脅朕!竟敢威脅朕!”
趙光義瘋狂的衝着大殿裡的羣臣咆哮,“朕一定要誅他九族,把他千刀萬剮!”
滿殿的文武,一句話也不說,就這麼靜悄悄的看着趙光義發怒。
有關於信件的內容,羣臣們已經知曉;有關於趙光義暗中派人偷襲大同府的事兒,羣臣們也已經知曉。
怪誰呢?
還不是怪你,沒事去撩撥那個楊瘋子。
現在被人反打一手,沒了臉面,卻又拿那個瘋子無可奈何。
現如今,人家已經騰出了手,真把他逼急了,十數萬大軍南下,一定會把大宋江山攪的天翻地覆。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個瘋子要是把遼人放進了關內。
那大宋江山可就完了。
“陛下,小不忍則亂大謀……”
趙光義義憤填膺的咆哮,實在有失君威,趙普作爲宰相,自然得出來勸解一下。
聽到了趙普的聲音,看到了趙普的臉面,趙光義像是看到了仇人一樣,衝着趙普嘶吼,“你給朕閉嘴,如果不是你一直勸朕縱容那個小畜生,朕怎會落到今日這般田地?”
趙普就不要臉了?
趙普是很要臉的,好歹也是兩朝老臣了,趙光義如此在朝堂上謾罵趙普,趙普怎麼能忍?
趙普臉色鐵青的低聲道:“自老臣跟隨太祖皇帝以來,一直忠心耿耿侍奉趙氏君王,殫精竭慮,夜不能寐。老臣從未奢望陛下能夠感念老臣的功德,但沒想到陛下如此折辱老臣,老臣乞骸骨!”
趙普這位政壇不老鬆乞骸骨,無疑在朝堂上造成了一次大地震。
有人欣喜,有人憂愁。
欣喜的是,趙普一去,相位空虛,他們就能乘虛而入。
憂愁的是,趙普一去,他們就失去了一個大靠山。
跟着趙普混的朝臣們,在這一刻,紛紛站出來爲趙普說話。
盛怒之下的趙光義,根本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他毫不猶豫的冷聲道:“朕早就看你不順眼了,既然你今日識趣的乞骸骨,那朕也沒有不準的道理。”
趙普臉色一下子變的很難看。
一招以退爲進沒玩好,栽進去了。
不過,趙普也是一個經歷過大起大落的人,當即摘下了官帽,躬身一了禮,“老臣謝陛下。”
然後,趙普一甩衣袖,直接離開了大殿。
走的很決然,很乾脆。
趙普一走,趙光義冷冷的看着殿裡的羣臣,低吼道:“你們誰有辦法,對付那個小畜生?”
羣臣低下頭,沉默不語。
連素來鬼主意最多的趙普都沒辦法,他們能有什麼辦法。
當然了,歷來朝堂上都不缺順竿爬的人,當即有一個新入朝的從四品武將,出班,躬身道:“啓奏陛下,似楊延嗣這種亂臣賊子,人人得兒誅之。
臣願意統兵五萬,北上討伐楊延嗣。”
一瞬間,朝臣們像是看白癡一樣的看着他。
朝堂上,能打的已經不多了,滿打滿算,也就曹彬、石守信、呼延贊,三位老將算得上是能征善戰之人。
曹彬和楊延嗣是翁婿關係,沒辦法領兵去。
石守信根本不接這個燙手的山芋。
呼延贊倒是願意去,但是他需要三十萬兵馬,並且還需要全權指揮。
趙光義又怎麼可能答應?
楊延嗣先後兩破遼國軍神耶律休哥的十萬大軍,而今有滅了李繼遷的三十多萬兵馬。
如此能征善戰之人,麾下擁有十幾萬大軍。
你帶領五萬人,去送菜?
更何況毗鄰楊家的折家,還在一旁虎視眈眈,隨時都能調集十萬兵馬馳援。
五萬兵馬,能做什麼?
趙光義用看死人一樣的目光看着從四品的武將,冷漠道:“你以後不用上朝了,差事回頭也交了吧。”
“陛下?”
從四品的武將還沒反應過來自己錯在何處,就被金甲侍衛架了出去。
羣臣們在裝啞巴,趙光義只能點名了,“石老愛卿,朕派你去剿滅那個小畜生,你以爲如何?”
石守信心頭狂跳,遲疑了許久,低聲道:“還請陛下許臣四十萬兵馬,以及金牌令箭。”
“四十萬?!”
你還真敢開口。
呼延贊纔要三十萬。
瞧着趙光義面色不善的盯着自己,石守信猶豫了一下,解釋道:“啓奏陛下,討伐楊延嗣之事,牽連甚廣。如今楊延嗣佔領西北五州,建立四府,麾下兵馬十幾萬,皆是參與過各種大戰磨礪出的精兵悍將。
而其治下的勝州、代州,都毗鄰遼國。
若是他請遼國援手,則臣要面對的,不僅只是楊延嗣的十幾萬兵馬,還有遼國的兵馬。
除此之外,還有折家……”
“夠了……”
趙光義面色陰沉的能夠滴出血。
趙光義雖然不知兵,但是還是會分析形勢的。
所以,石守信一開口,他就知道石守信所言非虛。
“還真讓那個小畜生坐大,騎在了朕的頭上……”
趙光義怨恨的嘀咕了一聲,然後看向了李沆。
武將們既然靠不住,那就只能靠文官了。
“李沆,你以爲呢?”
李沆拱了拱手,沉吟道:“臣以爲……當以安撫爲主。”
“張愛卿?”
“臣以爲……李大人言之有理。”
“王愛卿?”
“臣也以爲李大人言之有理。”
“……”
趙光義問了一圈,也失望了一圈。
沒有一個臣子能給他一個稱心如意的建議,這讓他覺得,自己養了一幫子廢物。
“臣有本要奏。”
“畢士安?”
一個四十歲才勉強混到朝堂中層的老臣。
對於畢士安此人,趙光義多多少少有些瞭解。
老成持重,嚴於律己。
“畢愛卿有奏,快快講來。”
趙光義多少有些急切,他希望畢士安能給他一點兒悅耳舒心的東西。
畢士安出列,拱手道:“陛下,臣以爲,楊家雖然驕橫跋扈,但是並未自立,也爲未國。始終都是以大宋臣子自居。
貿然討伐楊家,有點兒師出無名,難免招人非議。”
老調常談。
這就是趙光義對畢士安的評價,臉上急切的表情也換上了一副不耐煩的神色。
“他目無尊上,目無朕,難道不是大罪?”
趙光義惱怒的喊出了這句話。
畢士安不慌不忙的道:“陛下,你且忍他一忍,留着楊家對您而言,對朝廷而言,並不是全都是壞處,也有好處。”
“什麼好處?”
趙光義冷冷的看着他,跟看剛纔那個從四品武將一模一樣。
“其一,可以阻止楊延嗣投靠遼國,一旦楊延嗣投靠了遼國,必成大禍。
其二,有楊家屏拒西北,可阻擋遼國南下,我朝剛好可以藉此,聚集力量,圖謀燕雲。
其三,楊家既未自立,也未曾叛國。陛下北伐遼國之季,完全可以藉助於楊家之力。楊延嗣麾下既然驕兵悍將衆多,剛好可以當一柄宰割遼國的利刃。
一旦收服燕雲,陛下轉過頭,就能輕易收拾了楊家。”
畢士安一番話,其實是趙普曾經勸解趙光義的話。
可是,在不同的時機,不同的人嘴裡說出來,效果就不同。
趙普和楊延嗣有久。
因此,趙普說的話,趙光義總會帶着有色的眼鏡,仔細的審視一遍。
可畢士安和楊延嗣並不交情,所以在楊家的事情上,趙光義自然能夠在客觀的態度上,去聽取臣子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