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令各營,嚴守營地,以防賊人偷襲。”
韓肖宰了二娃子,擦拭了一下腰刀,向蕭幹施禮過後,出了大帳,吩咐營內的軍卒們戒備。
韓肖能夠從韓德讓手裡接掌三萬兵馬的兵權,掌兵的能力自然不是吹的。
營地內的遼兵們在接到了命令以後,開始戒備。
整個營地被他們防守的水泄不通。
雖然在古代沒有什麼幾級戒備之說,但是瞧着遼兵們佈置的防禦陣勢,很有一級戒備的架勢。
天越來越暗。
明月高懸。
銀光灑滿大地。
隨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被看押在營地內一處大帳中的楊四和刀疤臉漢子就顯得越急躁。
偷襲和正面剛,完全是兩碼事。
“四少爺,鐵騎軍只有六千人,對上了四萬遼軍,只怕是凶多吉少啊!他們要是真栽在了這裡,咱們可怎麼跟七少爺交代啊!”
刀疤臉漢子急得在帳篷裡轉圈圈。
楊四看似鎮定的坐在那兒,但是他內心卻極不平靜。
他憤恨的道:“是我大意了,信錯了人。”
刀疤臉漢子焦急道:“四少爺,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二娃子那個叛徒,咱們有的是時間料理。現在最重要的是想辦法讓人把消息遞出去。讓嶽勝等人不要輕舉妄動。”
楊四瞥了刀疤臉漢子一眼,低聲道:“這個你不必擔心。”
“嗯?!”
面對刀疤臉漢子疑惑的眼神,楊四解釋道:“咱們營地內,能聯繫上他們的,可不止有你我,還有一夥人。”
刀疤臉漢子愕然道:“七少爺在咱們軍中安排了暗樁?”
楊四點點頭,壓低了聲音小聲道:“據我所知,只要有漢人兵馬在的地方,我那個七弟都安插了暗樁。”
“額!”
刀疤臉漢子目瞪口呆的豎起一根大拇指,感慨道:“七少爺厲害,難怪他總是能料敵先機,算無遺策。”
“旁人打仗打的是謀略是計策,我那七弟打仗打的是消息。只要消息暢通,他一直都能料敵先機。”
刀疤臉漢子點點頭,依舊愁眉苦臉道:“七少爺確實厲害。只是營地內如今防守如此嚴密,暗樁的人未必能把消息遞出去。”
楊四面色一沉,低聲道:“你說的對,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咱們得做好拼命的準備。”
就在刀疤臉漢子和楊四議論軍中暗樁的時候。
潛藏在遼國大同府營地內的暗樁已經開始啓動。
在他們確認了楊四和刀疤臉漢子被扣押以後,就快速的派人出去傳遞消息。
從防守嚴密的營地內跑出去傳遞消息,這有很難,但是卻難不住稻草人。
四個被灌了藥的遼人,跌跌撞撞的出現在了營地中間。
在他們背上,分別揹着一個獸皮囊。
獸皮囊內有一股青煙從裡面冒出來。
“嘭!”
毫無徵兆的一聲巨響。
震的營地內的所有人懵了。
緊接着,就是三聲巨響。
“是火藥!是火藥!楊延嗣打過來了!”
不知道是誰高喊了一聲,營地內徹底亂了。
楊延嗣是誰?
威名赫赫的虎侯。
從出道以來打仗就沒輸過。
直接或者間接死在他手裡的遼人,加起來超過了幾十萬。
畏懼強者是所有人的本能。
連耶律休哥率領的遼國精銳都打不過楊延嗣,他們這些嘍囉兵,就更別提能打過楊延嗣了。
楊延嗣來了,他們只想跑。
“楊延嗣殺過來了?”
中軍大帳內,聽到這個消息的蕭幹也有點震驚。
蕭幹撲到了韓肖身前,急忙問道:“真的?”
韓肖點點頭,又搖搖頭,“不知道,只是營中有火藥炸響,將士們全亂了。”
蕭幹眉頭緊皺,“本官出去看看。”
蕭幹匆忙的趕到了大帳外,仔細的用目光一遍又一遍的掃過了營地,除了那些漫無目的奔跑的遼兵外,看不到一點兒其他人的影子。
“一羣白癡!”
蕭幹憤怒的罵了一聲,轉頭瞪着虎目,盯着韓肖訓斥道:“這分明是賊人的疑兵之計,是有人趁機在作亂。假借楊延嗣的名頭,擾亂大營。
速速去安撫將士,加強營地內的戒備。本官再派手下的一萬鐵騎於你,守在營地四周,凡是碰到有人趁機逃離營地,殺無赦。”
韓肖鄭重的點了點頭,“卑職明白,卑職這就去辦。”
蕭幹眯着眼,冷哼道:“賊人這也是狗急跳牆了,纔想出這麼一招。看來楊延輝暗中有所圖謀,八成是真的。很有可能還勾結了楊延嗣,畢竟火藥這個東西是楊延嗣軍中獨有的。
今夜本官親自坐鎮中軍,看看誰敢在本官面前撒野。”
韓肖得到了蕭乾的命令,快速的命人封鎖了整個營地,在蕭幹麾下一萬騎兵的震懾下,營地內很快的恢復了平靜。
然而,一切都晚了。
潛伏在營地中的稻草人,已經有人趁亂逃了出去,一路直奔蘆葦蕩。
在去蘆葦蕩的路上,稻草人就撞上了已經全軍開拔的鐵騎軍。
“誰?!”
隔着老遠,嶽勝就看到了前面有人影晃動,他一聲驚叫,身後的鐵騎軍軍卒們紛紛架起了弩。
“稻草人,銀蛇隊,正三。”
凡是潛伏的稻草人基本上用的都是代號。
分正副兩隊,正隊在明,以執行任務爲目的。
以正一、正二、正三……爲代號。
副隊在暗,以蒐集情報爲目的。
以副一、副二、副三……爲代號。
一明一暗相輔相成。
一般而言,副隊屬於長期潛伏,從不露面,甚至正隊的人都很少見到副隊的人路面。
銀蛇隊正三單膝跪倒在嶽勝面前,沉聲道:“楊延輝暴露,已經被扣押。”
稻草人的人,只負責傳遞消息,或者執行任務,從不幫任何人出主意,或者摻和任何楊七麾下兵馬的指揮權。
楊四暴露,被扣押,鐵騎軍軍卒們何去何從,這得由嶽勝作主。
“楊延輝暴露了?”
聽到這個消息,嶽勝着實一驚,回頭看着黑壓壓的鐵騎軍軍卒們,嶽勝心裡忐忑不定。
怎麼辦?
那還打不打?
孟良看出了嶽勝的猶豫,他策馬上前,問銀蛇隊正三,“楊延輝爲何會暴露?遼國大同府外營地的兵力可有變動?”
銀蛇隊正三說道:“除了韓肖麾下的三萬兵馬外,傍晚的時候,遼國大將蕭幹,率領一萬遼國鐵騎進入了營地。”
“蕭幹?”
孟良明顯一愣,緩緩皺眉道:“蕭幹可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
杜青策馬上前,遲疑道:“要不……退兵?繼續回去蘆葦蕩潛伏?”
孟良沉聲道:“那任務怎麼辦?錯過了今晚,我們有可能會在蘆葦蕩裡再潛伏十天半個月的。一旦被人發現了,很有可能就會遭到合圍絞殺。
兄弟們要是都栽在了這裡,我們回去怎麼跟虎侯交代?”
嶽勝聽出了孟良的言外之意,他愕然道:“你的意思是……拼一把?”
杜青擔憂道:“敵人有四萬多人,咱們加起來也只有六千人。硬拼很吃虧的……”
孟良在二人臉上掃了一眼,堅定的道:“咱們是誰?咱們是鐵騎軍,西北最精銳的騎兵。即使面對李繼遷的近二十萬兵馬,我們也沒有退縮。
沒道理碰上了四萬遼軍,我們就退縮了。
再說了,我們不僅有鐵騎軍軍卒,還有四千預備役的兄弟。
預備役的兄弟可不比其他的兵馬弱。”
嶽勝點點頭,鄭重道:“你說的對,我們是西北最精銳的鐵騎軍。我們從創立的那一刻起,就註定要對付比我們多數倍的敵人。
鐵騎軍將士,每一個都是以一敵百的悍卒。即便是對面有十萬遼軍,我們依舊要選擇衝鋒。
將軍說過,衝鋒就是我們鐵騎軍的宿命。
在我們鐵騎軍的軍規裡,沒有‘退縮’這兩個字”
決定了打,嶽勝就不在遲疑,他轉頭對身後的鐵騎軍軍卒們朗聲道:“兄弟們,就在距離咱們不遠的地方,有四萬遼軍在防守。咱們的目的就是擊潰他們,絞殺他們。敵人比我們多數倍,你們怕不怕?”
“嘭!”
孟良率先捶胸,緊接着所有鐵騎軍的軍卒們跟隨着一起捶胸。
“嘭嘭嘭嘭……”
鐵鎖鏈手套敲擊在冰冷堅硬的胸鎧上,發出沉悶的金鐵聲。
冰冷,肅穆。
將士們在請戰。
將士們在用這種放矢告訴嶽勝,他們無所畏懼。
“好!”
“哈哈哈……”
將士們的支持,也激起了嶽勝的雄心,他叫了一聲好,朗聲大笑。
“孟良,你負責率領鐵騎軍預備兩千人,由左翼切入!”
“杜青,你負責率領鐵騎軍預備兩千人,由右翼切入!”
“鐵騎軍將士,隨本將軍,正面衝鋒!”
“目標!遼國大同府營地,衝鋒!”
嶽勝令下。
鐵騎軍軍卒、鐵騎軍預備役軍卒,在他們三人率領下,奔襲遼國大同府營地。
“轟隆隆!”
“轟隆隆!”
重甲騎兵的鐵蹄聲顯得格外的厚重。
沉重、整齊,給人一種千軍萬馬來襲的感覺。
明明只有六千人的騎兵,卻弄出了比十萬鐵騎還壯觀的衝鋒聲音。
大地在顫抖。
遼國大同府營地內的蕭幹、韓肖在聽到鐵蹄的衝鋒聲的時候,臉色都變了。
作爲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人,遼人似乎天聲具有聽聲識別原來的騎兵數量的本事。
可是這一次,他們的天賦神通似乎失敗了。
敵人的數量,他們聽不準。
“加強戒備!準備迎敵!”
蕭幹驚聲咆哮。
韓肖在第一時間就選擇了執行蕭乾的命令。
四萬的遼軍,全部被派遣到了敵人衝過來的方向。
近了!
鐵騎軍的將士們已經看到了營地內的燈火,也看到了那些在燈火和月光雙重照耀下,閃爍着寒光的箭矢。
“放!”
韓肖在看到了鐵騎軍的第一眼,就立馬下令弓箭手放箭。
一道道的箭矢爆射而出,在夜幕下,形成了一道箭幕,籠罩在了鐵騎軍將士的身上。
“叮叮叮……”
鐵騎軍將士們,對從頭上落下的箭矢充耳不聞。
箭矢落在他們身上擦出了一道火花,就落在了地上,根本對他們造不成任何的傷害。
韓肖的眼神由驚變恐,他親眼看到了在弓箭手箭幕的掩蓋下,敵人沒有一個人減少。
這說明什麼?
“西北精銳鐵騎軍!”
韓肖驚恐的喊了一聲。
鐵騎軍在如今並不算是什麼秘密。
自從楊七和李繼遷在西夏府一戰之後,鐵騎軍就徹底的暴露在了陽光下。
所有人都知道楊七麾下有一支全部由鋼鐵鑄成的強軍。
這一支強軍中的軍卒,每一個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
這一支強軍的每一個軍卒,都能以一敵百。
“殺敵!”
韓肖下達了殺敵的命令以後,扔下了遼兵們抵禦敵人。
自己匆匆的跑到了蕭幹所在的帳篷。
“蕭將軍,楊延嗣真的來了!前來襲營的是楊延嗣的鐵騎軍!”
韓肖顯得很驚恐。
蕭幹瞪着眼珠子,低吼道:“慌什麼,大同府乃是我遼國腹地。楊延嗣就算真的前來偷襲,也不可能帶太多人。他和太后有口頭盟約。
讓人去把楊延輝抓來,本官要帶着他親自去禦敵。”
楊四很快被帶到了蕭幹身邊。
蕭幹盯着楊四,冷聲道:“楊延輝,你居然勾結楊延嗣,圖謀我大遼,簡直是罪該萬死!”
然而,楊四卻像是沒聽見蕭乾的聲音一樣。
他腦子裡嗡嗡作響。
他感覺一切都完了。
兩千鐵騎軍,四千預備役,撞上四萬遼軍,他覺得必輸無疑。
“哼!”
蕭幹見楊四不搭理他,冷哼了一聲,帶着楊四到了營地門口。
他剛到營地門口。
鐵騎軍將士們就已經衝殺到了不遠的地方。
“射!”
嶽勝一聲令下。
六千柄短弩架起,連射六輪。
“嗖嗖嗖……”
六輪連射,鋒利的箭矢覆蓋了遼軍營地前近二十丈。
抵禦在最前方的遼軍,難逃被收割的命運。
遼兵可沒有鐵騎軍將士們那麼好的運。
他們沒有厚重的盔甲防身,幾乎多有人都套着皮甲在作戰。
薄薄的皮甲,在鋒利的鑌鐵打造的箭頭面前,根本不堪一擊。
六輪箭矢落下以後,鐵騎軍的將士們也衝到了遼軍營地門口。
陣型一變爲三。
嶽勝率領着鐵騎軍,直接選擇了剛正面。
杜青和孟良率領着預備役的軍卒,一左一右的衝向遼軍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