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島地屬遼國,以前是一個荒島,荒無人煙。
自從遼國推行的商人貨物許進不許出的政策以後,菩提島上就多了一羣強人。
這羣強人佔據着菩提島,劫掠過往的商客。
他們生性兇殘,殺人如麻。
幾乎航行在遼國和登州這條航線上的商客,沒有一個是他們沒劫掠過的。
現如今,也只有加入到南國錢行麾下的商人們纔敢在這條航線上行走,因爲只有在南國錢行的重兵護衛下,才能讓盤踞在菩提島的強人有所忌憚。
而楊七的信,就像是浮萍一樣,飄進了這個讓人聞風喪膽的地方。
菩提島的營寨裡。
一排排的木頭搭建的房屋排列的整整齊齊。
匪寇們的行走坐臥,和軍卒們沒有多少區別,甚至比很多地方的軍卒們要求的更加嚴厲。
事實上,他們本來就是軍卒。
在菩提島內最大的營房內,落葉坐在虎皮椅上,腳踩着一箱子銅元,正在仔細閱讀楊七的長信。
看完了楊七的信,落葉疊整齊了以後,收到了身邊的一個匣子裡,看向了躬身站在他面前的稻草人,神色複雜,“虎侯讓我們放棄對去遼國的商人的劫掠?”
“不錯!”
“虎侯的本意是爲了削弱遼人,如今眼看着遼人就要支持不住了,爲何突然改變了計劃?”
稻草人擡起頭,平靜的看着落葉,淡然道:“作爲虎侯的屬下,我等沒有質疑虎侯命令的權力,執行命令即可。”
落葉眯着眼,盯着面前的稻草人,威脅道:“我若是不願意走呢?”
稻草人微微皺眉,冷聲道:“你要背叛虎侯?”
“哎~”
落葉長嘆了一口氣,站起身在營房內踱步,輕嘆道:“不敢!誰敢背叛虎侯?背叛虎侯的人能有好下場?我只是在這個島上待久了,過久了與世無爭的日子,平日裡也就派人出去打打劫,剩下的都是自給自足。日子過的也逍遙,不用再像以前一樣,過那些勾心鬥角的日子了。
我挺喜歡這個地方的,不想離開,更不想換個活法。”
稻草人冷冷的盯着落葉,沉聲道:“虎侯的命令,沒有人可以違背。你已經背叛了一次虎侯,如果你再敢背叛虎侯,我等必殺你。”
稻草人的聲音充滿了威脅,但是對於落葉這個老間諜而言,還不夠看。
落葉真正忌憚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楊七。
他可以肯定,楊七若是想要弄死他,無論他逃到哪裡,都被脫不了被弄死的命運。
他之所以出聲威脅,只是想試探一下楊七對於這件事的底線在哪裡。
剛纔他說的是實話,他在這座島上待久了,過久了與人無爭的日子,有點不想動彈。
事實證明,他的試探毫無用處。
楊七的命令從來都是堅定的,毋庸置疑的,任何一點兒討價還價的餘地都沒有。
落葉走到稻草人身前,低聲問道:“兄弟,能告訴我,虎侯接下來讓我們去哪裡嗎?”
稻草人皺了皺眉,顯然不喜歡落葉這種套近乎的態度,“這件事你不問,我也準備告訴你。虎侯讓你帶上人去接管沙門島和洞頭島。”
“沙門島?洞頭島?”
這是兩個讓人意外的地方。
落葉沒想到,楊七在讓他撤出菩提島以後,去的地方依舊是島嶼。
沙門島是大宋關押罪囚的地方,能被關押在裡面的罪囚,最差的也是從七品官起步。
沙門島可以說是大宋的罪惡之島。
相比而言,洞頭島就顯得很平凡,它就像是菩提島一樣荒無人煙。
唯一可取的就是佔地面積大,圍繞着洞頭島四周的有一百多個小島,它們都是洞頭島所屬。
這兩個地方落葉並不反感,因爲他搬過去以後,稍微收拾一下,還能過上跟現在一樣的平靜生活,甚至比現在更平靜。
因爲在洞頭島,沒有客商供他搶的。
凡是從洞頭島過的客商,基本上都是往返於海港城和登州之間的。
落葉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笑容很甜,“我立馬下令,讓下面的人準備一下,搬去洞頭島和沙門島。”
稻草人似乎看出了落葉心裡的想法,他瞥了落葉一眼,冷冷的道:“你覺得虎侯派你去接管沙門島和洞頭島是讓你享福的嗎?
依照虎侯的命令,你必須在洞頭島上建立兩到三出的港口,供給過往的商客暫時停留。
除此之外,你還必須在半年之內,在洞頭島上建立四座屯兵之所,以及大面積的倉庫。
還有,沙門島上的罪囚,虎侯也有用處。這些人虎侯暫時不會用,但是虎侯要用的話,你必須把人調教好。”
落葉愣了愣,苦笑道:“我就知道虎侯不會輕易放過我。你回去告訴虎侯,他交代的事情,我會一件不落的全部辦成。”
稻草人給了落葉一個算你識相的眼神,臨走之前又吩咐了一句。
“虎侯還交代,讓你把搶來的貨物,在路過登州的時候,送到王明誠的手裡。依照軍中規矩,出售所得的三成銀錢,可以歸你們。”
落葉聞言一下子就火了,“我帶着人拼死拼活搶這些東西容易嗎?他一張嘴,就拿走七成。”
稻草人就像是沒聽到落葉發火一樣,丟給了落葉一個後腦勺,離開了營房。
落葉在營房裡罵罵咧咧的半晌,最終還是屈服在了楊七的威嚴之下。
他命人把劫掠來的貨物,打包整齊了裝船,送到了登州去。
看着一船船的貨物行出了菩提島的碼頭,他就彷彿看到了一箱箱的金幣離自己而去。
以前的落葉是不貪財的,現在卻不得不貪財。
送走了貨物,落葉回到了營房內,看着營房內那搶來的一箱箱的金銀銅幣,他咬了咬牙,讓人打包了七成,也給登州送去,並且嚴令去送錢的人,一定要把錢存進南國錢行,存到楊七的戶頭上。
他這是在變相的賄賂楊七,希望楊七看在他識趣的份上,放棄盤查他錢財的想法。
反正不知道爲什麼,落葉就是很怕楊七。
即使楊七沒有說的事,他也做的完完美美的,生怕被楊七挑出錯。
處理完了一切財物和貨物,落葉抱着那個屬於他自己私人財產的小匣匣,輾轉到了營房不遠處的一座院子裡。
這一座院子,就是落葉的家。
籬笆圍成的院落裡,有三間木屋,木屋前有一片菜地。
院子裡只有兩個活物。
一條瘸腿的老黃狗,一個腳踝處拴着鐵鏈的大肚子女人。
老黃狗見到了落葉,顛顛的撲到落葉面前,圍着落葉一個勁兒的轉圈圈,屁股後面的小尾巴搖晃的飛快。
落葉踹了一腳擋路的老黃狗。
老黃狗被踹出去了五尺遠,又顛顛的跑了回來。
落葉抱着懷裡的匣子,走到了女人的面前。
看着這個死女人用尿混着泥巴把頭髮和臉頰塗的滿滿的,落葉就氣不打一處來。
擡起了巴掌,想給這個死女人一把掌。
可是他剛擡起手,這個死女人就毫不客氣的挺起了肚皮。
那意思顯而易見,讓落葉有本事衝着肚皮使勁招呼。
落葉看到那圓滾滾的肚皮,就再也下不去手了。
他惡狠狠瞪了這個死女人一眼。
匆匆回到房裡,放下了小匣匣,端起了一個銅盆,弄了一盆水,拽着死女人的頭髮給她洗漱。
一連換了三盆水,才把這個死女人洗乾淨。
這個死女人洗乾淨以後,露出了一張漂亮的臉蛋,眉宇間充滿了媚態,這容貌就算是扔到大宋去,那也是排得上名號的美人。
死女人瞪着一雙眼睛,兇狠的看着落葉。
若不是腳上綁着鎖鏈,她一定撲上前,狠狠的咬死落葉。
落葉回到房裡,弄出了兩條烤魚,遞給了死女人一條,自己扛起了一條啃食。
吃了兩口,落葉突然擡起頭,輕嘆道:“你這個死女人能不能少折騰,你折騰自己不要緊,別折騰我兒子。”
死女人不說話,一個勁的在啃烤魚,她就像是在吃仇人的肉一樣,每咬一下,都是惡狠狠的。
“哎……”
落葉長嘆了一口氣,輕聲道:“過兩天,我們就要走了……”
女人啃魚的動作頓了頓,她終於開口了,“你主子交給你的任務完成了?”
落葉咬了一口烤魚,咀嚼了兩下,然後隨手把烤魚扔給了正在他腳邊打轉的老黃狗。
老黃狗一口叼起了烤魚,尾巴搖晃的更歡快了。
落葉看着老黃狗,感嘆道:“虎侯的命令,我不可能違背。至於任務有沒有完成,我說了不算。”
女人目光落在落葉面前的老黃狗身上,譏諷道:“你不覺得,在楊延嗣那個惡賊面前,你跟它沒區別嗎?”
落葉絲毫不在乎女人的譏諷,他平靜的道:“我就算在虎侯面前搖尾乞憐做條狗,也不會學你去蚍蜉撼樹。”
女人冷着臉,瞪着落葉,“要走你走,我是不會走的。”
落葉頓時火了,他猛然站起身,惱怒道:“潘影,你別太過分了。如果不是你肚子裡有老子的種,你憑什麼威脅我?”
潘影冷笑道:“這個孽種怎麼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不是你不知廉恥的對我用強,我又怎麼可能懷你的種。”
落葉瞪着潘影道:“老子就是對你用強了,怎麼着?你的命是老子拿前程換下的。要是沒有老子,你早被大卸八塊了。”
“呸!”
潘影啐了一口,鄙夷道:“你如果不是貪戀我的美色,有怎麼可能救我?”
潘影冷着臉,威脅道:“要走你走,我是不會走的。我不僅不會走,更不會給你生一個小孽種。你一走,我就想辦法墮胎。”
落葉憤怒的盯着潘影,咆哮道:“潘影,你究竟想怎樣?”
潘影眼中閃過一絲怨毒,“你幫我殺了楊延嗣,我就是你的人。你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楊延嗣要是活着,我是不會讓你好過的。”
落葉怒極反笑,他笑道:“好好好!你厲害!我鬥不過你!不過你要是敢傷害我兒子,我就去宰了潘惟吉。別以爲你們那些偷龍轉鳳的手段能瞞過我。
忘了告訴你了,我這次要去的地方,就是沙門島。而沙門島上那些罪囚,剛好也由我接收。”
潘影明顯一愣,眼中閃過一道慌亂。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落葉冷笑了兩聲,頭也不回的往院子外走去。
眼看着落葉走到了院子門口,潘影突然喊道:“你別傷害他,我答應幫你把兒子生下來。”
落葉鄙夷的看了潘影一眼,啐了一口,罵道:“賤人!”
罵完了這一句,落葉就離開了小院。
潘惟吉的事情只是落葉拿來威脅潘影的。
當時潘家被株連,潘惟吉卻不在此列。
因爲他特殊的身份,所以免去了殺頭之罪,被秘密的發配到沙門島。
而落葉卻查到,當年潘仁美從皇宮裡帶出了柴氏遺孤以後,爲了掩飾其身份,偷龍轉鳳的把自己的兒子變成的潘惟吉,把真正的潘惟吉變成了自己兒子。
這件事只有潘仁美、潘影,以及當年伺候過潘惟吉的老嬤嬤知道。
所以說,暗地裡被髮配到沙門島上的潘惟吉,不是柴氏子孫,而是潘家子孫。
但事實上,發配到沙門島上的那個潘家子孫,早就被落葉秘密的處決了,真正去沙門島的,只是一個和潘家子孫有點相似的人而已。
這件事當年是落葉親手做的,除了楊七和落葉外,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潘影就更不會知道。
因此,落葉用這個威脅潘影,一威脅一個準。
四天後。
落葉帶着潘影,還有手下的上千兄弟,坐上了大船,浩浩蕩蕩的沿着海岸而下,直奔洞頭島。
隨即,就有菩提島巨寇已經離開了遼國的消息傳開。
盤踞在登州的商人們在得到了這個消息以後,差點樂瘋了。
沒有了菩提島巨寇禍亂,他們就能輕易的把貨物運到遼國去賺錢了。
再也不用像以前一樣提心吊膽了,也不用向南國錢行繳納鉅額的保護費了。
一瞬間,沸騰的登州商人們,組織了上千條船,帶着滿船的貨物,浩浩蕩蕩的撲向了遼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