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湃被老楊踹,又不能還手,只能抱頭鼠竄。
老楊追着彭湃打,一邊打還一邊質問,“楊延嗣那個逆子究竟在哪?”
老楊又不傻,兩個兒子追出去了半天也沒有動靜,這裡面要是沒有貓膩,那就奇怪了。
彭湃可是記得楊七的吩咐的,絕不能把他的消息透露給老楊。
被老楊逼的無可奈何,彭湃就只能出賣楊大和楊五。
“老爺您別打了,我告訴你,人在長樂坊。”
老楊臨走的時候又踹了彭湃一腳,冷哼了一聲。
老楊出了府門,跨上了馬,找路上的行人打探了一下長樂坊的位置,快馬奔了過去。
老楊走後。
彭湃悄悄的溜出了府,跑去大同書房跟楊七彙報消息。
老楊策馬狂奔,沒一會兒就到了長樂坊,還沒進門就看到了楊大和楊五喝的爛醉如泥。
一瞬間,老楊的怒火就蹭蹭往上漲。
“楊延平!楊延德!你們兩個逆子!”
老楊咆哮了一聲,衝進長樂坊,拽住兩個人就打。
兩個人其實也沒喝醉,只是有點微醺。
被老楊一奏,就瞬間清醒了。
兩個成年人,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乖乖的站在哪兒讓老楊打。
一直等到老楊氣消。
老楊教訓過了二人,厲聲質問,“讓你們去給老夫抓楊延嗣那個逆子,你們居然躲在這裡偷偷喝酒。簡直是豈有此理。”
楊五耿直的道:“我們也不想這樣,七弟壓根就沒出大同府城,他讓我們過來喝酒的。”
楊大一拍腦袋,無語望天。
老楊質問道:“楊延嗣那個逆子讓你們幹什麼你們就幹什麼?你們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老子?”
楊五語結,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老楊瞪着楊七,“既然你說是那個逆子讓你們到這裡來喝酒的,那你告訴老夫,那個逆子在哪兒,老夫要親自抓他回去。”
楊五一愣,坦白道:“不知道!”
老楊差點被氣死,擡手就要繼續教訓楊五。
楊大趕忙出手阻攔,他解釋道:“七弟就是讓彭湃給我二人傳了一句話。聽彭湃說,七弟躲在種放那裡。”
“哼!”
老楊冷哼了一聲,瞪了二人一眼,“回頭再收拾你們。”
丟下了這句話,老楊騎着馬去大同書院找楊七。
到了大同書院,才知道楊七早已離開。
老楊又策馬奔回了府裡。
等到他回到楊府的時候,就看到楊七早他一步回到了府裡。
正在跟趙普有說有笑的聊天。
老楊氣的想打人,可是看見楊七在陪趙普聊天,他又沒辦法打人。
只能衝着楊七冷哼了一聲,表達自己的不滿。
趙普和楊七並沒有在意老楊的心情。
兩個人正在你來我往的打太極。
趙普樂呵呵的笑道:“虎侯真是年輕有爲,想當初,老夫初見虎侯的時候,虎侯還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這才過了幾年,虎侯就成了毅力在西北的霸主。”
楊七謙遜的笑道:“一點兒小小的成就,哪能跟趙相爺相比。趙相爺三度拜相,歷經兩朝,數十年間,屹立在朝堂上不倒。當真是文臣的楷模。”
“哈哈哈……”
趙普爽朗的一笑,“虎侯謬讚了,老夫這點微末的本事,又豈能跟虎侯相比。以虎侯今時今日的地位,再進一步,裂土封王也不在話下。
老夫就算是熬到死,頂多也就是混一個國公的名頭,着實不敢跟虎侯相比。”
看似很平常的客套,其實趙普是在跟楊七遞話。
他牽起了封王的話頭,希望楊七能接下去。
他卻沒料到,楊七根本不接他的話,只聽楊七笑呵呵的道:“趙相爺真是折煞小子了。以前小子在汴京城裡廝混的時候,得到了趙相爺不少照顧。
現如今趙相爺到了小子的地頭上,小子自然不敢怠慢。
小子已經命家妻準備了一桌豐盛的酒菜,爲趙相爺接風洗塵。
待趙相爺休息一晚,明日小子派人帶着趙相爺,好好領略一下西北的風光。”
趙普臉上的笑意有些不自然,“西北的風光,老夫有的是時間領略。這宴席,老夫有的是時間吃。”
趙普索性把話挑明瞭,道:“不如咱們先聊一聊正事?”
楊七笑眯眯道:“邊吃邊談?”
“先談再吃。”
趙普強硬的道。
老楊躍躍欲試的想插話。
楊七長嘆了一聲,道:“那談吧。”
趙普看向楊七,沉聲道:“虎侯如今稱霸西北,割據一方,就沒想過更進一步,把割據一方落在實處。”
楊七假裝聽不懂趙普話裡的意思,驚訝道:“趙相爺何故害我?”
“嗯?”
趙普被楊七這個回答弄的有點懵。
楊七鄭重道:“趙相爺,小子竊據西北之地,也只是想幫朝廷守住西北,斷無自立的念頭。趙相爺鼓動小子自立,自絕於大宋,不是害我是什麼?”
趙普聞言,差點沒噴出一口老血。
你大爺的!
老夫是鼓動你自立嗎?
你這是在跟老夫揣着明白裝糊塗呢。
趙普臉色難看的瞪着楊七,低聲道:“老夫說的是封王的事兒,詔書老夫都帶來了,只要你點頭。從今往後,你就是朝廷承認的西北王。”
楊七再次大驚,失聲叫道:“趙相爺,你又害我?”
趙普惱了,“老夫怎麼又害你了,封王對你而言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楊七連連擺手,頭搖的像是撥浪鼓,“我前幾日可是答應了我爹的,絕不能接受朝廷王爵的敕封。一旦接受了朝廷王爵的敕封,我爹就要把我立斬決。
我還年輕,我不想死。”
這下不光是趙普想吐血了,就連老楊也想吐血。
趙普能猜到,老楊可能是好心般了壞事。
可楊七這小子,明顯有些記仇。
居然毫不猶豫的搬出了老楊的話,來抵擋趙普。
趙普下意識看向了老楊,老楊黑着臉,瞪着楊七,“前幾日是前幾日,現在是現在。陛下既然有聖旨,作爲朝廷的臣子,豈能有違背聖意的道理。”
楊七板着臉道:“爹,您從小就教育孩兒,男子漢大丈夫,說一就是一,說二就是二,不能朝三暮四。孩兒謹記您的教誨,絕不敢忘。”
老楊臉跟黑了,他不願意給兒子服軟,可是他又不得不給兒子服軟。
收復燕雲十六州,可以說是百年大計。
老楊絕不會因爲面子,破壞朝廷百年大計的。
當即,老楊黑着臉,低聲道:“前幾日是老夫錯怪你了,如今事情已經弄清楚了。就當老夫當日沒說過那些話。”
楊七搖頭道:“那可不行,做人要有原則。”
“嘭!”
老楊拍桌,“楊延嗣,你到底想怎樣?”
楊七咧嘴笑了。
楊七無奈的攤開手,笑道:“爹您一直覺得孩兒在做壞事,不管是不是孩兒做的事,你都要往孩兒身上扣。您是我爹,孩兒只能聽你的。你說不能接受朝廷的敕封,孩兒就不接受朝廷的敕封。這沒錯啊!”
老楊聽得出,楊七心裡對自己有怨氣,他氣的怒髮衝冠。
老楊惡狠狠的瞪着楊七,冷聲道:“那老子要是現在命令你接呢?”
楊七笑道:“爹您發話了,孩兒不敢不從。不過……”
楊七在老楊和趙普身上各掃了一眼,笑道:“聖旨我可以接,但是我不會答應幫朝廷做任何事的。”
老楊懵了。
趙普愣了。
接了聖旨,不幫朝廷對付遼國,那封你王爵幹啥。
老楊可以命令楊七接下聖旨,但是他不能命令楊七統領兵馬去作戰。
父子是父子,上下級是上下級。
誠如趙普之前所言,西北四府掌權的是楊七,而非老楊。
楊七不開口,老楊就算是喊破喉嚨,頂多也只能調集楊大、楊五、王貴等一小部分人。
但是絕對不能調動大部分人。
楊大三人雖然是掌兵之人,但是在他們麾下還有團正、營正、監軍等等。
這些人都是要驗看楊七的命令文書的。
所以說,就算楊大等一小部分人願意聽老楊的,老楊也沒辦法調動西北四府的大軍。
老楊在楊七面前耍不動老子的威風,只能黑着臉坐在哪兒一言不發。
老楊拿楊七沒脾氣,趙普就只能靠自己了。
大事當前,趙普也不敢託大,他以商量的語氣對楊七道:“虎侯,北伐遼國乃是百年大計,這不僅關乎着大宋朝廷的穩定,更關乎着千千萬萬百姓們的生死存亡,還關乎整個民族的存亡。”
趙普感慨道:“遼人佔據着燕雲十六州,奴役着我漢人,身爲漢家男兒,理當出一份力,解救他們。而且西北沒有屏障,遼人年年南侵,掠奪我族人的糧食,掠走我族人去奴役。
面對這些,虎侯就真的能夠泰然處之嗎?”
趙普見楊七沉默不語,就趁熱打鐵,道:“虎侯若是沒有實力,朝廷自然不會麻煩虎侯。可是現如今的虎侯,手握數十萬兵馬,兵強馬壯,難道就不該爲百姓們出一份力。”
趙普說的情真意切,差點兒就潸然淚下了。
老楊、楊五二人,早已激動的嘴脣都在顫抖。
恨不得現在就驅馬北上,跟遼人血戰一場。
楊七古怪的瞥了趙普一眼,心裡腹誹趙普。
你一個大宋第一貪官,好意思在我面前講這些爲國爲民的大道理。
不過趙普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楊七沒點兒反應也不行。
事實上,從楊七開始經略南國的時候,就已經爲這一場雍熙北伐做準備了。
他自然沒有不參戰的道理。
他只是在考慮,趁着這一次的機會,能從大宋身上刮下來多少油。
“趙相爺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麼小子不答應也不行。不過這出兵也有出兵的章程,出多少兵,拿多少糧餉,戰後有什麼收穫,這些是不是都得議一議?”
楊七笑眯眯的看着趙普。
老楊有些急了,想要插話。
楊大眼疾手快,抓住了老楊,在老楊憤怒的眼神中,搖了搖頭。
老楊深吸了一口氣,沒有再說話。
趙普聽到了楊七的話,心裡放鬆了不少。
只要楊七答應肯出兵,剩下的事情都好談。
趙普端起茶水,淺嘗了一口,笑道:“朝廷許你一個王爵,這種天大的好處擺在你面前,你還想索要糧餉和戰後的好處?”
楊七失聲笑道:“趙相爺,一個王爵,放在別人眼裡,那可是天大的好處。但是對我而言,真的是好處嗎?有沒有王爵,這西北四府都是我的地頭。
爲了一個名分,讓我出兵數十萬,去幫大宋打仗,你覺得我傻嗎?
還是你趙相爺能夠保證,朝廷在拿下了燕雲十六州以後,不會掉轉槍頭,對我出手?”
趙普心頭一驚,臉上卻不動聲色。
楊七的猜測,幾乎和趙光義的佈局一模一樣。
趙光義之所以又給折家老太君太后級別的諡號,又給楊七封王的,就是爲了利用折楊兩家,在北伐遼國的時候出大力。
等到收復了燕雲十六州,他就會攜大勝之姿,毫不猶豫的折返西北,對付折楊兩家。
趙光義不僅這麼想,而且還打算這麼幹。
所以趙普不敢給楊七任何的保證。
趙普甚至都不敢給楊七一個空頭的許諾。
因爲他可以肯定,只要他敢點頭說朝廷不會在收復燕雲十六州以後對付折楊兩家,那麼楊七一定會提出反制的條件。
比如讓趙光義派一個皇子過來當質子,又或者留下趙普當質子。
楊七似乎看透了趙普的心思,似笑非笑的盯着趙普。
趙普心頭有些慌亂,可他畢竟是老江湖,臉上一點兒異樣的表情也沒有,他笑轉移話題道:“朝廷的事情,自然有陛下作主。老夫不能越俎代庖。
陛下的意思是,希望虎侯可以出兵二十萬,以左軍的身份,出陳家口,一路沿遼國西南而入,征討遼國西南五州之地。”
楊七眯起眼,笑道:“出兵二十萬?這可是要抽空我西北所有的兵力啊!”
楊七搖搖頭,“這可不太妥當。俗話說吃一塹長一智。此前小子抽空了麾下的兵力,前去討伐党項,就有賊人趁機襲擊了我大同府城。造成了我大同府成千上萬的百姓身死。幾十萬畝良田顆粒無收。更害的許多百姓流離失所。
要是這種事情再發生一次,小子這西北四府,恐怕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