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府城被襲的內幕,大家都心知肚明。
趙光義爲了泄憤,幹了一件蠢事,被人抓住了痛腳,如今拿出來說事。
趙普臉上有些尷尬,趕忙岔開了話題,“那麼虎侯打算派多少兵馬幫助朝廷討伐遼國呢?”
楊七沉吟道:“十萬……或者十一萬?”
趙普臉色一僵,“有點太少了吧……你需要對付的可是遼國西南邊陲的五州之地,一旦大戰爆發,遼國在西南部署的兵力,絕不會低於十五萬……”
楊七翻了個白眼,“此前耶律休哥率領十萬大軍南下,有捆綁了近百萬遼地漢民功討復興關,還不是被我七萬兵力就打退了。
打仗而已,又不是非要勢均力敵。更多的時候靠的還是謀略和實力。
只要我麾下的將士不畏死,手裡的兵器夠精良,十萬打十五萬,想要取勝也不是難事。”
楊七瞥着趙普,幽幽的補充了一句,“不要拿我麾下的將士,跟你們的比……”
趙普氣結,差點噴楊七一臉。
只見趙普咬着牙,低聲問道:“十一萬就十一萬!說說你出兵的條件。”
楊七樂了,直言道:“兩個條件,任你選。要麼按照禁軍的配備,給我麾下兵馬配備糧草和裝備;要麼打下了遼國五州,我拿兩州。”
趙普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
依照禁軍的配置給楊七麾下的兵馬配備糧草和裝備,這個難度有點大。
如今大宋的幾十萬禁軍,尚且還沒有配備齊全裝備呢,何談給楊七麾下的兵馬配備裝備。
而且,一下子配備出十一萬兵馬的糧餉和裝備,所耗費的銀錢,非常多。
朝廷雖然從南國錢行貸了一萬萬錢,那也不能貼在楊七兵馬身上。
一旦把楊七麾下兵馬武裝肥了,朝廷收復了燕雲十六州,再回過頭來收拾楊七,就變的有些困難了。
步人甲在攻擊方面有些短板,但是在防禦方面卻驚人的強。
所以,第一個條件,趙普肯定不會答應。
第二個條件就有意思多了。
給楊七遼國的兩州之地。
這地,目前還不在朝廷手上,等穩妥的到了朝廷手上,那就證明遼國已經被擊潰,燕雲十六州也被朝廷收入囊中了。
剩下的就是掉頭收拾楊七了。
在收拾楊七的時候,給楊七地,給不給又有什麼區別?
趙普幾乎不用請示,就果斷的選擇了這個條件。
他豪邁的道:“真要拿下了遼國西南五州之地,給你兩州又何妨?”
楊七滿意的點頭,“那就這麼說定了。回頭徵召二十萬民夫給我送過來,老弱婦孺都行,只要給我湊夠二十萬就行。”
在古代,打仗的時候,民夫幾乎是必備的。
而且民夫的數量,一般都是兵卒的一倍。
這也是爲了更好的爲戰爭服務,必要的時候,民夫也能充當預備役使用。
楊七的這個附加條件雖然有點過分,但是面前還在能接受的範圍之內。
一戶之內,青壯可遠沒有婦孺多。
加上老弱婦孺,給楊七湊二十萬民夫,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趙普也就捏着鼻子答應了。
和楊七談妥了條件,趙普心裡暗自得意。
楊七這個小狐狸雖然狡猾,但是還不是得跟着老夫屁股後面吃屁。
拿兩州之地之日,就是你楊家一門滅門之時。
然而,他卻不知道。
從一開始,楊七就不在意朝廷會不會給他兩州之地。
他只是找一個藉口而已,目的還是爲了參與到這場大戰裡。
楊七很清楚,更好更有利的條件他敢開,但是朝廷未必會答應。
談妥了出兵的事宜。
趙普樂呵呵的站起身,笑道:“虎侯既然答應了出兵,那麼老夫也該履行自己此行的職責,向虎侯頒佈陛下的詔書了。”
趙普招了招手,就有金甲侍衛們捧着聖旨、袞服蟒袍、玉帶、紫金冠等一系列的東西到了楊七面前。
趙普展開聖旨,老楊帶着楊大、楊五等人跪在了地上。
楊七皺了皺眉頭,不願意跪,被老楊狠狠的盯了半響以後,纔不情不願的跪下。
“詔曰:……”
洋洋灑灑一大堆,趙普唸了一炷香時間。
陰陽頓挫,聲情並茂,就像是說書一樣。
聖旨這東西是寫給人看的,念給人聽的,可是真正懂得那些個晦澀難懂的填詞造句的人,僅有朝廷中很少的一部分人。
大部分人是聽不懂聖旨前面是在說什麼的。
從頭到尾,楊七就聽懂了一句。
“……自燕雲十六州收復之日起,敕封虎侯楊延嗣,爲河東郡王……”
這個王爵的名頭給的不小。
所謂的河東,就是指河東道。
整個河東道,囊括了十九個州。
一下給了楊七一個囊括了十九個州的名頭,不可謂不大方。
至少比趙光義剛登基的時候,給他侄子趙德芳武功郡王的名頭要大的多。
大宋的王爵分三類。
分別是郡王,嗣王,一字王。
郡王屬於王爵中最下層的存在,一般用於追封開國功臣,或者是給一些不受重視的皇子。
嗣王處於中層,皇子們出閣以後,被封的王爵,一般都屬於嗣王。
同時一些受寵的親王的兒子,也會被封爲嗣王。
一字王就是所謂的親王。
有望繼承皇位的,或者是皇帝的兄弟,大多會被封爲一字王。
其實人們常說的一字並肩王,指的就是一字王。
有好事者爲了把一字王吹的牛一點,所以給一字王身上披上了許多神奇的色彩,比如吹噓能和皇帝肩並肩一類的。
事實上凡是能跟皇帝肩並肩的人,一般都只有兩個下場。
要麼死,要麼自己當皇帝。
總之,趙光義敕封了楊七一個不錯的王爵。
只不過上面加了一個先覺條件,那就是收復燕雲十六州以後,楊七這個王爵才能生效。
楊七低着頭扯了扯嘴角,沒人注意到楊七臉上一閃而逝譏諷的笑容。
在場的人,除了楊七,沒人知道,這一封聖旨,恐怕永遠也不會生效。
如果真生效了,那麼只有兩種情況。
要麼就是楊七自封,要麼就是楊家一門離死不遠了。
做戲做全套,趙普把這封聖旨,當成了真的一樣的封王聖旨遞給了楊七。
楊七自然也恭恭敬敬的接下來了。
接下了聖旨,趙普又把朝廷賜予的袞服蟒袍、金鉤玉帶、紫金冠等等一系列王爵的標配一併送給了楊七。
一場戲演的所有人皆大歡喜。
演過戲以後,曹琳早已準備好了酒宴。
一羣人坐在一起吃吃喝喝談笑風生。
就像是多年不見的老友,顯得分外的親切。
趙普這個老不要臉的還趁機索賄,揚言楊七加官進爵,一步頂天,不給他這個宣旨的人一點兒好處,說不過去。
以楊七如今的地位,給趙普的賄賂,基本上屬於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所以楊七豪爽的答應了趙普,等到他成了真郡王以後,一定給趙普送上萬兩黃金酬謝。
一大一小兩個狐狸在席間冷嘲熱諷,互懟了一個痛快。
一直到夜深了以後,衆人才散席,回到早就安排好的房裡去休息。
此後三天。
楊七陪着趙普在大同府城裡好好的轉了一圈。
去過享譽西北的大同書院,去過道門建立的天風觀,去過佛門建立的弘法寺,也去參觀過被譽爲東南佛國的阿育王寺廟,登上過那阿育王寺廟的白塔,俯覽過大同府的壯麗山河。
楊七還是抵禦了趙普這個老倌不要臉的程度。
在他嚴防死守下,趙普老倌還是從楊府弄了一萬兩打賞錢。
然後心滿意足的帶着他手下那些金甲侍衛們,趾高氣揚的離開了大同府。
趙普一走,老楊也沒有停留。
大宋要征討遼國,西北四府要出兵,自然需要有一個完整的出兵計劃,以及後勤的配備計劃。
老楊氣勢洶洶的回覆興府城去,準備召集軍機閣的人,開始訂立一套有可能永遠也用不上的計劃。
楊七對此並沒有阻止。
只要老楊不跟他對着幹,老楊幹什麼,他也就聽之任之了。
老楊一顆忠心向宋,楊七是沒辦法把它糾正過來。
送走了老楊和趙普以後,楊七也開始忙了起來。
雍熙北伐已經開啓,楊七也得開始做準備了。
首先一紙書信送去了南國,楊七要求南國兵馬大元帥楊延定,開始秘密的把南國這些年準備的軍需物資送到洞頭島。
同時一紙詔書送去了大理,楊七要求他跟曹彬協商建設的秘密工坊的工匠們,毀掉他們所鑄造的東西,讓工匠們帶着圖紙前往西北。
同時,楊七還要求南國錢行各部分行,開始協助南國、大理兩地的銅錠運輸,把銅錠按時送到西北。
做完了這一切以後,楊七開始下令,召集西北四府的各府官員前往大同府城議事,同時還下令召集了團正、各軍主將,前往大同府城議事,一應兵權,暫由監軍統管。
各府各軍,距離大同府城有遠有近。
最晚到達的是西夏府的陳江陵和殤傾子二人。
所有人到齊以後,匯聚一堂。
楊府內,臨時搭建的議事廳內,人滿爲患。
楊七望着那攢動的人頭,第一次發掘到自己麾下人才濟濟,已經隱隱能湊成一個小朝廷了。
議事廳內。
楊七進門以後,正在吵吵鬧鬧套近乎的文武官員們瞬間一靜。
衆人齊齊躬身向楊七施禮。
“臣等參見王爺。”
楊七坐定以後,在衆人臉上掃了一眼。
發現了他麾下文武官員們對稱他爲王這件事表現不一。
以寇準、呂端、殤傾子等人爲首的這一羣人,臉上透漏着難以掩飾的喜悅。
他們似乎對楊七更進一步非常高興,甚至比他們自己升官發財還高興。
以楊大、楊五、馬賽英等人爲首的的這一羣人,神色就比較複雜。
明明大家是親戚,你卻不知不覺間拔高的身份地位,大家看你都得仰視。
以向敏中、王旦父子等人爲首的這一羣心懷大宋的官員,臉上也在笑,只是笑容有點生硬。
似乎稱楊七爲王這件事,讓他們很爲難似的。
總之,大家的表情很豐富。
楊七擺了擺手,示意衆人不必多禮,待到衆人坐下以後,他笑道:“有關於我封王的事情,暫時還是個未知數,雖然詔書、袞服蟒袍、金鉤玉帶等一應物件全到了我手上。但是朝廷也給予了我封王的條件,那就是收復燕雲十六州。
在沒有收復燕雲十六州之前,我依然是虎侯。只有在收復了燕雲十六州以後,我才能名正言順的成爲一個王爺。
雖然我對王爺這個稱呼不是很在意,但是大家也別急着喊我王爺。
一切未成定局之前,一切都有變數。”
楊七雖然笑容很和藹,但是他身上上位者的氣息已經漸漸的凝聚而成。
一衆文武們在聽到楊七的話以後,先想到的不是反駁,而是恭敬的向楊七拱手道:“謹遵虎侯令。”
楊七滿意的點點頭,道:“相比諸位在來的路上,多多少少也向我派去的信使嘴裡打探到了一些我請諸位過來的目的。”
楊七環視了一圈,見衆人紛紛點頭,他笑道:“那麼我就不過多的解釋了。總之,朝廷要北伐遼國,志在燕雲十六州。
而我西北四府,也在應邀之列,要協助朝廷功討遼國。
根據我跟趙普的協議,西北四府將會出兵十一萬,兵出陳家口,攻伐遼國五州之地,這其中包括緊挨西北四府的朔州、應州、雲州、寰州,至於第五州,暫時還未定,但是我估計,很有可能是緊挨着遼國的武州,或者是直插中腹的新州。
總而言之,無論是武州還是新州,我們手下十一萬的兵馬的戰線,很有可能會拉到八百里開外。這對我們的輜重而言,是一種考驗。
遼人是遊牧民族,擅長馬上作戰。他們最擅長的就是拉長戰線,偷襲我軍的輜重線。
十一萬兵馬,不僅要同遼國五州之地的遼兵作戰,還要維護八百多裡的輜重線,這是一個嚴峻的考驗。
所以我需要跟諸位共同商討一個合理的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