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光義一個疑心病這麼重的人,放着自己人不信,去信一個外人?
除非他腦子出問題了。
楊七顯然是沒辦法將此事告訴趙光義的。
低頭思索了一會兒,楊七吩咐彭湃道:“去請我老泰山過來。”
“曹樞密使?”
“嗯。”
彭湃點了點頭,出了帳篷去找曹彬。
找曹彬,這是楊七再三思量以後的決定。
就趙光義大帳中的那些官員們,會信楊七話的也只有曹彬。
再說了,這件事情,就算告訴了其他人,其他人相信了,但是隻要得不到趙光義的肯定,一樣毫無用途。
反觀曹彬就不同。
即便是趙光義剝奪了曹彬的指揮權,曹彬依舊對禁軍將士們有一定的影響力。
而且在拿下了幽州城以後,趙光義很有可能會繼續讓曹彬統兵。
只要曹彬掌控着大軍,在關鍵的時候就能救禁軍將士們一命。
就在楊七正在思索如何跟曹彬說這件事的時候,彭湃匆匆進入到了帳篷。
楊七問道:“找到我老泰山了?他什麼時候過來?”
彭湃搖搖頭,“人不在,被召去了中軍大帳。屬下還看見,軍營裡的其他的將領以及文臣,也被召去了中軍大帳議事。”
楊七眉頭一挑,嘴角勾起了一絲苦笑。
“趙光義啊趙光義,老子爲你麾下兵馬的性命操碎了心,你卻在這個時候召集軍中的文臣武將商量如何對付我。”
楊七幾乎不用去打聽,也不用費心猜測,只要稍微動一動腦筋,就知道趙光義現在召集了軍營裡的文臣和武將們去中軍大帳幹嘛。
很明顯,趙普那個老倌從楊七這裡聽到了一些駭人聽聞的語言之後,回去一定是一字不露的告訴了趙光義。
只要動楊七,大宋很有可能就會面臨五方兵力大軍壓境。
聽到這種消息,趙光義又怎麼可能淡定。
楊七幾乎都成了他心裡一個魔怔,他已經決定了,在收復了燕雲十六州以後,就對楊七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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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今卻突然發現了楊七居然在不知不覺間,積攢了龐大的足以影響到大宋江山安定的力量。
這就讓他很生氣,很惱火了。
楊七,他是必須除掉的。
大宋江山,也不能有任何動搖。
魚與熊掌,二者趙光義要兼得。
於是乎,惱怒的趙光義,召集了一大幫子文臣武將,聚集在一起,然後把楊七講給趙普聽的話,講給了他們,讓他們推演一下,萬一五方攻宋,大宋能不能抵擋住他們,並且還反擊回去。
這一場推演,持續了一天一夜。
最終,文臣和武將們都給出了結論。
武將們的結論很簡單。
打不過!
這五方而來的兵力,入侵大宋的位置都很刁鑽。
大宋基本上處於無險可守的局面。
折家南下,一馬平川的可以打到開封府。
西北四府若是幫遼人打開了復興關和雁門關這兩個進兵的門戶,遼人同樣可以輕而易舉的殺進大宋。
而馬上作戰的遼人,在進入到了平坦的中原以後,其勢就跟一匹狼,進入羊羣差不多。
南方的洞頭島一線、邕州一線,大宋根本就沒有佈置多少兵力,所以很難抵擋得住南國兵馬的入侵。
再加上,五方作戰,大宋處於防守的一方,就必須派遣出更多的兵力抵擋。
不僅如此,五方作戰,戰局有南有北,大宋會處於三線,甚至四線作戰的局面,很難集結大批的兵力,給敵人迎頭痛擊。
綜合以上條件,就是打不過。
文臣給出的結論也簡單。
打不起!
大宋爲了從遼國手裡搶回燕雲十六州,發動了這一次的北伐,揮兵近百萬。
不僅如此,還抽空了國庫、內庫、封樁庫內的所有錢財。
甚至還向南國錢行借貸了一大筆錢。
發動的民夫,以及爲了徵發民夫所提出的相應的免稅政策等等。
這一系列的操作,不僅折騰光了大宋所有的存錢,甚至還變相的預支了往後幾年的稅款。
一旦五方攻宋,大宋勢必要派遣出更多的兵力,徵發更多的民夫,花費更多的錢。
然而,大宋沒錢了。
除了橫徵暴斂或者蠻橫的搶奪外,沒有其他的辦法去弄錢了。
問題是,一旦朝廷對百姓開始橫徵暴斂或者蠻橫搶奪。
那麼不用外敵入侵,大宋自己先就亂了。
所以,趙光義召集了一大幫子文臣武將們討論了一天。
最後得出來的結論,就是打不起、打不過。
趙光義當場勃然大怒,把文武官員們趕出了中軍大帳,自己一個人在裡面摔東西。
文臣武將們出了中軍大帳以後,看着中軍大帳,齊齊嘆氣。
然後又看了看遠處楊七的帳篷,再次嘆氣。
最後擡頭看着天空,三次嘆氣。
除了無奈,還是無奈。
誰能想到,楊七這個小傢伙,僅用了幾年時間,就讓楊家這個汴京城裡大部分權貴可以欺負欺負的將門,成了一個牽連甚廣、獨霸一方的龐然大物。
很明顯,楊七已經成爲了一個惹不起的人物。
不僅惹不起,還得哄着。
衆人皆搖了搖頭,回到自己住處去了。
曹彬也神色負責的回到了自己的帳篷,剛到了帳前,就碰到了被楊七派遣出來再次邀請他的彭湃。
“曹樞密,我家少爺有請。”
見到了曹彬,彭湃二話不說,躬身施禮。
曹彬皺了皺眉,“你家少爺突然找老夫有何要事?他難道不知道,在這軍營當中,要避嫌嗎?”
彭湃鄭重道:“事關重大,我家少爺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曹彬微挑眉毛,“什麼大事,能有你家少爺今日跟陛下曬臂膀大?此番隨陛下北行的文武,都被他嚇的不輕。”
“此處人多口雜,不便說。”
曹彬這下不止挑眉了,心臟也跟着在狂跳。
楊七這又是跟趙德芳攪和在一起,又是找他密聊的,這是要幹嘛?
一個詞,不由自主的就浮現在曹彬的腦海。
兵變?
曹彬強忍着心頭的狂跳,左右瞧了一眼,見沒什麼外人,就壓低了聲音問彭湃,“你家少爺不會要幹什麼蠢事吧?”
彭湃正色道:“此事和我家少爺無關,不過跟禁軍將士們的性命息息相關。”
呼~
曹彬長出了一口氣。
不是找他談兵變就好。
至於跟禁軍將士們性命息息相關一類的話題,曹彬還真不在意。
七十萬大軍,又不是七十萬頭豬仔。
在這片大地上,能夠威脅到他們性命的東西,少之又少。
對於自己掌控過的大軍,曹彬還是很有信心的。
不過看彭湃一臉慎重的摸樣,曹彬還是決定走一趟楊七的大帳。
曹彬擺了擺手,“你前面帶路。”
彭湃點了點頭,帶着曹彬到了楊七的大帳前。
然後在器械監的大內高手們矚目下,進入到了大帳內。
一進大帳,就看到了盤腿坐在那兒愁眉苦臉的楊七。
曹彬也不客氣,大步走到了楊七對面,自斟自飲了一杯,說道:“你小子愁眉苦臉的幹什麼?滿朝文武被你嚇的都快要上吊了,陛下被你氣的跳腳,正在中軍大帳裡砸東西。
你亮出了強勁有力的臂膀給大家看,不就是爲了這個效果嗎?
如今效果初顯,你應該高興纔對。”
正在沉思的楊七,被曹彬的聲音打斷了沉思。
他提起頭,看到了曹彬正拿着趙普用過的茶杯喝水,張了張嘴,話到了嘴邊,卻沒說出來。
楊七站起身,向曹彬施禮,“小婿楊延嗣,見過岳父大人。”
曹彬擺了擺手,“別整這些虛的,你小子要是心裡真有我這個岳父,就不會那麼坑我。”
曹彬對楊七在大理坑他一把的事情,仍舊念念不忘。
楊七也沒客氣,坐下以後,無奈道:“大軍征戰在外,朝廷不想着如何破敵,反倒是爲了我,討論了整整一天。
你說我是該哭,還是該笑?”
孰輕孰重,曹彬自然分得清楚。
眼下朝廷和楊七還並沒有鬧掰,確實沒必要興師動衆的討論如何對付楊七。
楊七既然在幫助朝廷討伐遼國,那麼在這個時候,只要不動楊七,朝廷和楊七的聯盟是不會出現什麼變數的。
反而,擋在朝廷面前的幽州城的韓德讓,纔是朝廷最迫在眉睫的敵人。
曹彬自然聽出了楊七話語裡的譏諷,可是作爲宋臣的他,自然不可能跟着楊七一起數落朝廷。
沉吟了片刻,曹彬感慨道:“理是這麼個理,只是你跟趙普說的那些話,太駭人聽聞了。趙普把話原封不動的告訴了陛下,陛下聽了難免會有點寢食難安。
一個富庶強盛的大宋,因爲你可能隨時變的風雨飄搖。
你說陛下能不緊張?能不找大家商量商量?”
楊七搖頭一笑。
曹彬潤了潤嗓子,說道:“說吧,你小子派人找老夫來,說有要事相商,總不可能就是想問這件事吧?如果你想知道文武官員們討論出的結果,那麼老夫現在就可以告訴你。
大家討論出的結果對你來說是一個好消息。
一旦真的形成了你所說的五方攻宋的局面,那麼朝廷必然打不過,也打不起。
所以,從今往後你可以高枕無憂了。
在朝廷沒有想辦法解決到南國和折家的威脅之前,是不可能動你的。”
楊七看着曹彬,好笑道:“你覺得朝廷有動我的機會?”
曹彬聞言一愣,苦笑道:“說的也是。旁人不知道,但是老夫很清楚。南國是你楊延嗣的南國,朝廷想要斬斷你手裡南國這個助力,只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朝廷想要剪除折家,那也不可能,折家會在你的幫助下,越來越大,越來越強。
你給折家的東西,朝廷給不起,所以朝廷更不可能剪除折家。
遼國就更不用說了。”
“哎……”
曹彬長嘆一聲,感慨道:“老夫得出了結論很簡單,只要你楊延嗣不死,朝廷拿你還有你名下的西北四府無可奈何。”
感慨過後,曹彬臉上又掛起了一絲苦澀,“最重要的是,一旦南國、折家、楊家、遼國,四個勢力從五方攻宋的話,大理也避免不了參戰。
雖然你刻意的隱藏了我曹家的大理。
但是陛下真要是殺了你,引起五方攻宋,捏着我曹家把柄的楊家,也必然會逼我們曹家從大理出兵。
曹家到時候將會成爲第六路攻宋的兵馬。
到那個時候,東南西北,皆有強敵入侵,朝廷只怕是拼死也抵擋不住。”
楊七聞言愣了愣,笑道:“岳父大人嚴重了,即便是我身死,有琳兒在西北,再加上您那小外孫是我嫡子。只要他們不點頭,沒人敢拿大理的事情,要挾曹家。”
“哼……”
曹彬輕哼了一聲,沒好氣道:“常言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也不知道你給老夫的閨女灌了什麼迷魂藥,讓她死心塌地的對你好。
前幾日的時候,老夫接到了一封來自於汴京城的家書。
上面說,老夫的閨女,在你離開了西北四府以後,就秘密的潛入到了汴京城,逼着老夫的老妻,寫了一封家書給老夫。
讓老夫在你危險的時候,一定要救你一命。
你說說,這算什麼事兒啊?
陛下要殺你的話,老夫又怎麼攔得住?
老夫要是違抗了陛下的命令,那曹家一門,恐怕也不會好過。
這個胳膊肘朝外拐的閨女,爲了你的安危,連我曹家一門都不顧了。
你說說,你真要是死了,她能不拿出我曹家在大理的秘密,威脅老夫?”
楊七聽到這話,先是一愣,隨後搖頭笑道:“這個傻丫頭……”
曹琳爲他不惜親身犯險,潛入汴京城,這確實讓楊七心頭一暖。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楊七低頭回味了片刻心頭的溫暖,擡頭看向曹彬,笑道:“不談這些了。此番請岳父大人過來,所談的事情和這些都無關。”
“那是什麼?”
曹彬好奇的看向楊七,下巴上鬍鬚一翹一翹的。
楊七遲疑了一下,低聲道:“順州河……幹了……”
曹彬猛然瞪大眼,站起身,一臉難以置信。
“你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