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當所有遼人撤出了古北口以後,忽然吹起了一陣冷風。
猛然間,淅淅瀝瀝的小雪飄灑而下,沒過多久,就變成了漫天鵝毛大雪。
雪下的很急,似是在催促着遼人快點趕路。
也似乎是在洗刷這片充滿了血腥的大地。
“速速趕路!”
遼人見了雪,就像是見到了山崩海嘯一樣,滿臉的驚恐,互相催促着往上京城逃去。
遼人逃到了十里地外以後,楊七才冒雪在衆人陪伴下,踏上了古北口。
古北口是長城上的一座要塞,卻並不那麼出名。
但是它所處的位置,決定了它在長城上擔任着重要的職位。
古北口位於居庸關和山海關之間,是溝通兩座關口的橋樑,也是遼人南下必經之道。
如今,這一座並不出名,卻至關重要的關口,落在了楊七手裡。
從楊七踏上古北口的那一刻起,就標誌着燕雲十六州,自此以後,歸屬楊七所有。
大宋圖謀了多年的燕雲屏障,遼國仰仗了多年的糧草基地,從這一刻開始,就再也跟他們無關了。
他們想要在燕雲十六州這片土地上再做任何事,都必須經過楊七同意。
這就是楊七的權柄,也是楊七靠着雙手,打出來的話語權。
“嘎吱嘎吱……”
楊七一行到達了古北口關口上的城牆上的時候,大雪已經在地上落了一層,厚厚的,踩上去嘎吱作響。
“呼……”
楊七揹負雙手,吐出了以後白氣,望着遠去的遼人的兵馬,長嘆了一聲,“可惜……終究還是沒有留下耶律休哥和韓德讓……”
楊七身上穿着一件裘皮,頭戴四方帽,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可是他嘴裡說出的話,卻足以震動天下。
楊大在楊七身側,會心一笑,“遲早還有機會的……”
楊七苦笑着搖搖頭,“潛藏在遼軍中的探子傳來了密信,耶律休哥內傷難以痊癒,已經臥病不起了。而從古北口到上京城,路途遙遠,又加上嚴寒已至。
以他的傷勢,在這種天氣顛簸前行,未必能夠抗的下來。”
站在楊七另一側的楊二認真道:“那豈不是正好,少了一個心腹大患。”
楊大身後的楊五聞言,沒好氣道:“那可不行,耶律休哥想死可以,但是絕對不能死的那麼容易。”
楊三感慨道:“五弟和七弟,怕是還沒有對復興關外曾經那一戰釋懷。”
楊大回頭看着楊三,認真的道:“我也釋懷不了……不過我贊成七弟這一次的做法。”
楊六從後面走了上來,點點頭道:“爲了一己怨恨,捨去數十萬將士的性命跟遼人血拼,划不來。我們首先是將軍,其次纔是報仇的男兒。”
一衆的兄弟聽到了楊六這話,紛紛點頭認可。
爲了報仇,拼着數十萬將士的性命,確實划不來。
遼國就在哪兒,失去了燕雲十六州的遼國,將會變的更加虛弱。
當南國錢行在遼國遍地開花的時候,遼國依然會成爲楊七的掌中之物。
這就是楊七和蕭太后和談的時候,給蕭太后挖的坑。
蕭太后想出了一個監管的對策。
可是監管真的對南國錢行有用嗎?
只要不參與管理,不真正的深入學習,蕭太后想要真正的弄懂南國錢行,監管南國錢行,無異於癡人說夢。
楊七可是明確的跟蕭太后強調過,南國錢行如果沒有觸犯遼國的律法,遼國絕對不允許對南國錢行出手。
這就等於南國錢行從一開始,就套了一層保護傘。
而南國錢行想要在遼國攪動風雨,又何須去觸犯遼國那簡陋的律法?
“放心吧!我遲早會弄死耶律休哥,爲死去的遼地漢民報仇的。”
楊七感嘆了一句。
兄弟幾個頻頻點頭。
兄弟六人湊在一起,聊起了以後的規劃,其餘人站的遠遠的,讓他們兄弟單獨待在了一起。
楊家六子站在古北口的關口上,其餘的數萬將士在他們百丈開外躬身等候着,形成了一幅絕妙的畫卷。
或許到了多年以後,很多人回想起這一幕,都會感慨萬千。
“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啊……”
楊五難得的拽了一回文,話音剛落地,就遭到了其他五位兄弟拳腳相加。
揍過了煞風景的楊五以後,楊大岔開話題道:“五弟的話有些不合時宜,七弟才情高漲,詩文被世人稱爲天下第一。今日應景作一首如何?”
“這個好,某鎮守在南國多年,已經許久沒聽過七弟吟詩了。如今回想起七弟當日在汴京城長樂坊吟詩,某心裡還是很激動。”
“二哥說的有理……”
“……”
哥哥們湊在一起當捧哏,楊七自然不能落了幾位哥哥的面子。
心裡暗罵了一句。
你們幾個大老粗,懂個錘子詩文。
嘴上卻幽幽吟出了一首長詞。
“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
這一首楊七曾經在長樂坊上未曾吟完的長詞,如今再次被楊七提起。
此情此景,站在長城之上,再次吟出這一首詞,非常應景。
“望長城內外……惟餘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
“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
“……”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
“昔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
“……”
“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
這天地間,再也無人能夠凌駕在楊七頭上,也不用擔心因爲說錯話而被定爲反賊。
所以楊七毫無顧忌的吟出了這首詞。
雖然略過了一句,但是卻依舊難以掩飾這一首詞的大氣磅礴。
吟到最後,楊七胸中彷彿裝下了整個天下,豪氣沖天。
其聲震九霄,再古北口外的曠野上經久不衰。
自此詞出世以來,能吟出此詞中豪氣的人少之又少。
或許只有真正會當凌絕頂的時候,才能真正的體會到這一首詞中間的豪氣。
楊大一行人不懂詩詞,但是他們依然聽懂了這一首詞裡面的豪氣。
震驚之餘,他們很捧場的再那個鼓掌叫好。
“還是七弟厲害,這一首詩,應情應景,又不失豪氣,好詩,好詩……”
楊五毫不吝嗇自己的誇讚,手掌拍的啪啪響,一個勁叫好。
然而,沒人領情。
楊大沒好氣的白了楊五一眼,“那叫詞,不叫詩……”
楊五愣了一下,愕然道:“詞?哦!是詞啊!好詞!好詞!”
這下,楊家其餘的兄弟都不想搭理他了。
楊二對着楊七感慨道:“七弟不愧爲當世第一才子,這詞做的真好。”
楊七翻了個白眼,“這可不是我作的,我只不過是拾人牙慧而已。”
楊二愕然道:“不是你作的?除了你,誰又能有這般豪情?”
楊七癟了癟嘴,感慨道:“一位偉人,一位蓋壓天下,讓諸天失色的偉人。”
“竟有這等人物,我真想見見他……”
楊二一臉嚮往的感慨。
楊七嘴角抽搐了一下,並沒有接話。
楊大訓斥過了楊五以後,對楊七低聲道:“七弟,這詞……”
楊大話說了一半,楊七就明白了楊大話裡的意思。
只聽楊七淡然的道:“沒事,傳出去了也不怕。這天下間,能管到你我兄弟頭上的,除了爹孃外,再無其他人了。”
楊大緩緩點頭,“那就好……”
兄弟六人感慨了半天后。
楊七突然想起了什麼,疑問道:“爹呢?”
楊大聞言愣了愣,苦笑道:“爹回去了……”
楊七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好。
一直跟他對着幹的老楊,這一次難得的正經了一把,他一個人率領着十萬兵馬,坐守古北口到復興關一線的長城,愣是打退了遼人來源的近二十萬兵馬。
爲楊七合圍耶律休哥,逼迫蕭太后簽下了喪權辱國的條約,爭取了有利的條件。
楊七很想當面感謝一次自己這個終於靠譜了一次的老子。
卻沒想到他老子似乎不願意見他。
在得知了遼人認輸以後,就帶着他的學生,還有他軍機閣的參謀們,離開了燕雲十六州。
楊七哭笑不得的點了點頭。
兄弟六人又在城頭上待了一會兒。
然後楊七豪邁的當衆宣佈,大慶十日。
這可把聚攏在古北口的將士們樂壞了。
一個個三五成羣的湊在一起,就開始吃吃喝喝。
大慶十日。
將士們就如同豬玀一樣,大吃大喝了十日。
這期間耗費了多少酒肉、多少糧食,沒人去計較。
十日後。
到了分別的時候了,折家軍在折御勳的率領下,第一個向楊七辭行。
楊七和折御勳策馬並行,一路把他們送到了儒州的長城入口。
馬背上,折御勳樂呵呵的道:“七郎,還是你厲害,暗中謀劃隱忍多年,一舉拿下了燕雲十六州。從今往後,這片大地上,誰敢不仰仗你鼻息過活?”
折御勳看起來渾身冒着喜氣。
之所以如此,那是因爲此次幫楊七爭奪燕雲十六州,折御勳也得到了不少好處。
平定燕雲十六州以後,楊七在折御勳原有的俘虜基礎上,又批給了折御勳不少俘虜,足足幫折御勳湊夠了二十萬俘虜帶回去。
二十萬俘虜,加上折御勳之前俘虜的党項人,足夠折御勳把他現在治下的地方,全都推倒重建一便。
除此之外,楊七還暗中告訴折御勳,折家有往得到大宋朝廷的承認,在西北割據稱王,成爲一方霸主。
折家以前也算是一方霸主,只是因爲沒有名分,所以做事總是束手束腳的。
一旦折家成了有名分的一方霸主。
那折家完全可以放開手腳,在西北大幹一場了。
得知了這個消息以後,折御勳激動的一晚上都沒有睡着,直到現在整個人還沉浸在興奮當中。
楊七本人對名分這個東西看的不是太重,但是並不代表所有人都是如此。
折御勳就是一個很看重名分的人。
甚至天底下大部分人都很認同名分這件事。
或許只有楊七這個異類不在乎名分。
瞧着自己的舅舅喜上眉梢,眉飛色舞的在拍自己馬屁,楊七好笑道:“我只是比別人先行一步而已,算不得厲害。舅舅您就別吹捧我了。
今日的楊家,就是明日的折家。
我只是拿下一塊燕雲十六州而已。
也許用不了多久,舅舅您佔據的地方,恐怕要比我楊家佔據的地方還要大。”
折御勳開懷笑道:“這話舅舅愛聽,回去以後,舅舅就按照你之前說的謀劃。”
頓了頓,折御勳不好意思的道:“不過,七郎,你也知道。舅舅手下除了府州、麟州以外,剩下的地方皆地廣人稀。真要向外擴張,到時候難免要向你請援,你到時候可一定要幫舅舅一把。
還有,你軍中那個火炮,能不能給舅舅弄幾百尊?”
楊七聽前半段的時候,還準備點頭答應,聽到後半段的時候,臉色一僵,“舅舅,火炮這個東西固然好用,不過造價卻非常昂貴。
就我拿一百尊火炮,沒一千萬兩弄不出來,而且耗損極大。
您確定要幾百尊?”
折御勳一聽這話,笑不出來了。
他尷尬的打哈哈道:“舅舅跟你開了個玩笑,西北之地,多是騎兵征戰。你回頭幫舅舅打造一批不弱於你手下鐵騎軍那樣的重甲騎兵。”
楊七見折御勳不再提火炮這個茬,他會心一笑,“舅舅只管放心,折家真到了需要幫手的時候,外甥自然不會吝嗇。
這樣,鐵騎軍和遊騎軍的兵馬,回頭我會調動一下。
鐵騎軍的兵馬我回調他們到西夏府,毗鄰舅舅你的地方。
到時候你有需要,只管調遣即可。
還有火炮,回頭我差人給舅舅您送十尊過去。”
“哈哈哈……”
折御勳朗聲大笑,擡起手想拍一拍楊七的肩頭,手擡到了一半,懸在了半空。
然後劃出了一個弧線,拍了拍自己胯下的馬兒。
楊七如今身份不同,已經不是那個折御勳可以隨意拍打的小外甥了。
“哈哈哈!好外甥,他日我折家若是佔了跟你一樣大的地盤,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說完這話,折御勳還轉身對他的兒子喊道:“你們幾個都記清楚了。將來我折家要是起來了,一定不能忘了七郎的恩情。”
折家一衆兄弟,神色複雜的看了看楊七這個別人家的孩子。
然後齊齊點頭道:“知道了,爹……”
折御勳這才滿意的點點頭。
楊七把一行人送上了路,等到折家人走遠了,他才策馬重新回到了古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