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出侵入到了南國境內的禁軍,令他們趕往濟州府剿滅巨寇。
趙德芳的命令言簡意賅。
只是他只聽了趙普一半的建議,卻沒聽另一半。
那就是他並沒有派出使節前往燕國,向楊七示好。
更沒有放了呼延赤金的打算。
他從多方面瞭解,知道楊七是一個重情誼的人。
只要他手裡握着呼延赤金,楊七就不敢擅動。
趙德芳的命令出了皇宮。
還沒有送到南國的石守信手裡。
位於濟州府的韓瓊,以及忠義山的楊七,幾乎同時拿到了相關的消息。
韓瓊再仔細觀看了探子們送過來的消息以後,輕蔑的笑道:“愚蠢……”
笑過之後。
韓瓊將記載消息的紙張,就像是丟垃圾一樣丟在一邊,然後催促着手底下的鬼奴,加緊搜刮濟州府內的糧草、金銀。
忠義山。
楊七抱着碗,陪着王行蹲在忠義祠前吃麪疙瘩。
不是他們吃不起好的,也不是他們吃不上好的。
而是忠義祠裡伺候的婆子,只會做麪疙瘩。
今春的麥粉,配上新鮮的野菜,揉成一團,一點一點擠在鍋裡,撈出來,就是一碗湯湯水水齊全的綠色的麪疙瘩。
再配上一兩根野蒜或者是秦椒,別有一番滋味。
彭湃手裡握着一封信,從遠處趕了過來,等到彭湃趕到的時候,楊七已經喝完了最後一口麪湯。
隨手放下了碗筷,接過了彭湃遞過來的信,仔細一瞧。
楊七譏諷的笑了,“呵呵……還真是異想天開,你不打南國了,就覺着我也不會動你?趙德芳,你是覺得我是個棒槌嗎?”
隨手把信丟了個老遠。
楊七瞥向彭湃,問道:“彭湃,落葉那邊的情況如何?”
彭湃躬身道:“一切都在依照陛下您的計劃行事。”
楊七又問,“趙迪那邊呢?”
“也一樣……”
楊七緩緩點頭,“甚好……你下去傳達我的命令,除了鐵騎軍、神機營、震天營,三部兵馬外,其餘兵馬,各歸原地。
着楊延平率領鐵騎軍、神機營、震天營三軍,在滄州邊陲候着。
再傳令去南國,告訴楊延光、楊延定,並出莽山,半旬之內,給我拿下邕州。一個月之後,我要在江寧府看到他們。
順便派人傳話給我那老岳父,讓他別裝死了。
再裝死下去,他就只能守着大理過活了。
讓他務必生擒呼延贊,別傷着了。
不然別怪我不講情面。
再去告訴寇準,讓他遣使去一趟遼國。
告訴蕭倬那個婆娘,割地吧。
上京城以南,我全要,沒得商量。
不給我就親自去取。”
一條條足以震驚世人的命令,就這麼輕飄飄的從楊七的嘴裡吐了出來。
楊七也算是想通了。
以前的時候,他只是想着小富即安。
只想佔據一塊地方,讓楊家的人過上不受任何拘束的舒心的日子。
可是,他這種想法,卻被人認爲是好欺負。
既然如此。
那就索性建立一個龐大的帝國,讓所有人在他的鐵蹄下瑟瑟發抖。
這樣。
他們就都滿意了。
一個個都是屬陀螺的。
欠抽!
王行耳聽着楊七一道道的命令,只是呲着牙花子在傻笑。
他不懂太多政治。
他只知道,燕國會變得越來越強。
而燕國之所以會變得越來越強,就是因爲有無數像是復興老卒一樣的老兄弟們,前赴後繼的在爲燕國拼搏。
燕國終將強大。
燕國終將不可戰勝。
老兄弟們的血不會白流。
……
楊七的命令,就像是一顆震天雷丟盡了深深的湖水裡。
它在急速下落的同時,也在急速發酵。
等到它爆炸的那一刻,終將會掀起更高的浪潮。
……
濟州府。
韓瓊帶着人在濟州府搜刮了一個半月,可以說是刮地三尺,屍骸遍地。
而就在石守信星夜兼程,帶着麾下的人馬,匆匆趕到了濟州府的時候。
韓瓊早已帶着她的繳獲,以及她擴充了數倍的大軍,浩浩蕩蕩的殺向了滄州,直奔燕國。
石守信帶着數十萬人馬,只是撲了一個空。
這也是爲何韓瓊在看到了趙德芳命令以後,嗤之以鼻的原因。
從頭到尾,她根本就沒在乎過宋國。
她所作的一切,都是在爲她大舉侵入燕國做準備。
數十萬的雜軍,押解着數值不盡的糧草、金銀珠寶,到了滄州邊陲。
韓瓊並沒有急着攻打燕國,而是差遣了一部分的親信,去海邊搶奪了大大小小上萬船隻,把金銀財寶全部裝船。
等到金銀財寶全部由韓瓊的親信護衛着上了傳以後。
韓瓊才召集了手底下的幾個雜軍中的頭領級的人物,在大帳內議論進軍燕國的事情。
雜軍中的頭領級的人物,只有不到十人。
其中韓瓊最看好的是四人。
一個是鬼奴軍的頭領,是一個倭人。
另一個是高麗人。
還有兩個,則是此次韓瓊在濟州府的時候,發現的兩位將帥之才。
一個名叫羅雲,一個叫趙樂。
羅雲是一個瘦瘦弱弱的漢子,常年在水上討生活,是一個流竄的海賊,手上有一批亡命之徒,作戰異常英勇。
他是韓瓊在登州登島的時候,在一座荒蕪的島嶼上發現的。
由於羅雲接了南國的船隻,被打的抱頭鼠竄,最後不得已躲到了荒島上。
韓瓊覺得羅雲是個人才,就收留了他。
羅雲也沒有辜負她的期望,在率領兵馬攻入濟州府的時候,三戰三捷,展示了他將帥的才能,也奠定了他在雜軍中頭領的地位。
趙樂的來歷就有些意思。
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臉上有兩道橫疤,看起來分外猙獰。
此人也是韓瓊撿到的。
只不過是在濟州府大牢裡撿的。
當時韓瓊聽聞濟州府大牢裡關押着不少江洋大盜,她覺得這些人可以利用,於是親自走了一趟。
然後就碰見了快要餓死的趙樂。
趙樂趴在欄杆上,衝着韓瓊低吼,“給我一個炊餅,我這條命就是你的。”
於是韓瓊就扔給了趙樂一個炊餅。
趙樂就成了韓瓊麾下,除了遼人外,最忠誠的死士。
他心狠手辣,幫韓瓊幹了不少髒事,獲得了韓瓊的信任。
再雜軍頭領隊伍裡混了一席之地。
召集了手底下各部頭領。
韓瓊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們,淡淡的道:“諸位應該清楚,領着一羣亂民,永遠不能成事。我們此番侵入燕國,旨在破壞燕國,而不在奪取燕國的土地。
所以,本宮希望你們率領着亂民進入到了燕國境內以後,儘可能的避開和燕軍主力作戰的戰事,多多搜刮和收攏錢糧。
只要諸位完成本宮交代給你們的任務,他日你們跟隨根本回到大遼,本宮必然送諸位一個光榮的前程。”
能混到頭領位置的人,沒幾個人是傻子。
那些個吆喝一聲,就跟着沒腦子亂衝的,那是莽漢。
莽漢很難在數十萬百姓中脫穎而出。
就算脫穎而出,也不可能混到頭領的位置。
所以,從一開始。
韓瓊就沒給這些人講熱血沸騰的大道理。
大道理對他們而言,沒用。
他們有些人心裡甚至比韓瓊更清楚目前的局勢。
所以,利益纔是永恆的。
韓瓊能給他們其中很多鬱郁不得志的人高官厚爵。
這就是韓瓊統御他們的資本。
有人聽了韓瓊的話,下意識的皺起眉頭,沉聲問道:“聽說娘娘把劫來的財物全部裝上了大船……娘娘是想把這些錢財運到遼國?”
韓瓊微微眯起眼,點點頭道:“不錯……”
那人舔了舔舌頭,低聲道:“到了遼國,那些錢財是誰的可就不好說了。娘娘可是答應過我們,那麼錢財有我們一份。
我是個粗人,坐不慣官,對高官厚爵也沒興趣。
遼國我就不去了。
不如在我們兄弟去燕國作亂之前,您先把屬於我們的那筆錢財,分給我們兄弟。
如此……我們兄弟心裡也有個底……”
這話一出,議論聲四起。
韓瓊的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
旋即,展顏一笑,“你們都是這麼想的?”
羅雲、趙樂,以及倭人頭領、高麗人頭領,還有另外三人,無動於衷。
剩餘的人齊齊點頭。
韓瓊臉上的笑意一收,冷冷的道:“很好……”
錢財到了韓瓊手裡,又怎麼可能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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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分給他們,只是拉攏人心的場面話。
此番遼國戰敗,國內必定有人栽贓到韓瓊頭上。
到時候,只要拋出這海量的金銀珠寶,已經被戰爭搜空了的遼國貴族們,必然逼嘴。
事關韓瓊以後再遼國的地位。
韓瓊又怎麼可能交出去?
韓瓊下意識的看向了趙樂。
趙樂會意。
他挪動了兩步,面無表情的出現在了最開始說話的那個人身後。
一柄解牛尖刀出現在了他手裡,狠狠的捅穿了那個人的胸膛。
在其他人大喊大叫聲,以及那個人一臉難以置信的眼神中。
趙樂冷冷的道:“臨陣惑亂軍心者,死!”
趙樂冷目四掃,冰冷的道:“還有誰想試試?”
眼看着羅雲和趙樂二人堵住了大帳的門口。
他們逃無可逃。
衆人齊齊搖頭。
韓瓊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如此……很好……本宮應承諸位的,遲早會給諸位。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所以諸位不要太心急。
太心急是會死人的。
諸位現在就回去準備,明日我們攻入燕國。
你們四個留下。”
被留下的四人,自然是羅雲、趙樂、倭人、高麗人。
韓瓊冷冷的吩咐倭人和高麗人道:“帶上你們的人,出去給本宮盯着,若是有人敢趁機逃跑,或者趁機作亂,一併剷除。”
倭人和高麗人一臉恭敬的向韓瓊施禮,然後握着腰間的長刀,出了大帳。
大帳內就只剩下了韓瓊、羅雲、趙樂三人。
韓瓊看着羅雲和趙樂二人的態度明顯好了很多。
“羅雲、趙樂,你二人也算是本宮的心腹。本宮此番出來,能遇到你們二人,確實是一件幸事。若是沒你二人相助,本宮也走不到這一步。
如今到了最後一步了,本宮也不想瞞你們。
攻打燕國,必然有死無生。
自從本宮在港城看到了楊延嗣,本宮就知道自己的謀劃付之東流。
榆關、古北口、東晟府、港城,四面攻燕,尚且不能奈何燕國。
就憑我們手裡這些雜軍,更不可能扭轉局勢。
本宮之所以聚集這麼多人,去燕國作亂。
就是爲了不讓楊延嗣好過。
等到這些雜軍進入到了燕國,本宮就會乘船北上。”
頓了頓,韓瓊認真的道:“本宮將實話告訴了你們,也想聽你們一句實話。你們可願意跟隨本宮回到遼國,忠心耿耿的只爲本宮一人做事。”
言外之意。
韓瓊要收他二人當心腹死士。
羅雲和趙樂沉吟了片刻。
羅雲擡頭,低聲問道:“若是遼皇和娘娘同時下令,聽誰的?”
韓瓊微微一愣,笑道:“你倒是聰明……”
誇讚過羅雲以後,韓瓊緩緩收斂了笑意,傲然道:“自然是聽本宮的。”
羅雲和趙樂對視了一眼,齊齊拜下。
“卑職羅雲(趙樂),參見主公!”
“主公?”
韓瓊一愣,樂了,“本宮喜歡這兩個字,以後沒人的時候,准許你們如此稱呼本宮。有外人在的時候,你們還是稱呼我娘娘。”
“是!主公!”
韓瓊滿意的點點頭,“你們且下去暗中收拾東西,挑一些你們信得過,又忠誠的心腹,送他們上船。等到雜軍們入了燕國,就是我們離開此地的時候。”
“是!主公!”
羅雲和趙樂出了大帳。
各自分開,回到了軍中。
少頃後。
二人換了一身衣服,混在了軍卒中間,在一個隱蔽的地方碰面。
一見面,那個名叫羅雲的就冷着臉問道:“現在怎麼辦?她不打算入燕國,我們就沒辦法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務。”
趙樂皺起眉頭,瞥了羅雲一眼,低聲道:“事到如今,我們只能繼續走下去。你我皆是被陛下丟棄過一次的人。陛下不計前嫌,再次啓用你我二人。這是對你我的一份信任。
單單是這份信任,就不是你我能夠辜負的。
她既然不進燕國,那我們就跟着她去遼國。
同時讓手下的兄弟把消息傳回去,等待陛下的下一步指示。”
羅雲緩緩點頭,沉吟了片刻,遲疑的問趙樂,“你潛藏的最長的一次是多久。”
趙樂看了一眼羅雲,聽懂了他話裡的意思,唏噓道:“十年……”
羅雲心頭一顫,咬牙道:“希望我們這一次,不需要潛藏這麼久。”
趙樂搖搖頭,“我等身爲鷹犬,陛下許了你我娶妻生子。如今妻兒皆有陛下照應。我們就應該很滿足了。這命,自然也要還給陛下。
陛下讓我們潛藏多久,我們就潛藏多久。
哪怕是一輩子……”
“噗~”
羅雲吐出了飛進了嘴裡的小蟲,吧嗒着嘴道:“這才過了幾年……昔日我們跟隨的那個少爺,已經變成了雄霸天下的陛下……”
“以後不要再提陛下。人多口雜,我們也要謹慎接觸。”
“我明白……我可是被一羣老孃們,專門訓練過的。”
“嘿……瞧不起我這野路子?淹死的都是會水的。”
“……”